第一章 懷朔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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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一小群野鹿悠閑地啃食著青草,一切平靜得仿佛連時間都忘記了流逝。
不遠處的草叢中飛出一隻利箭,瞬間打破了這份寧靜。野鹿群在悲鳴中四散奔逃,猶如在如鏡的湖麵投入一塊石頭所濺起的水花。
一隻雄鹿成為了這支箭的目標,箭尖從它的眼睛刺入,深深地嵌在腦袋裏。
草叢中呼地竄出一個俊朗的少年,敏捷地跑到獵物的跟前,雙手抓住一前一後兩隻腿,用力一提,便將野鹿扛到了自己肩上。
少年打了個呼哨,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如風般奔到少年麵前,噴出一個響亮的鼻息。
將野鹿放到馬鞍後,並用繩子牢牢紮穩,少年翻身上馬,輕輕拍了拍馬兒的脖頸,“太好了,黑雷,咱們家這幾天都不會餓肚子了!”黑雷上下甩著頭,又噴出一個響亮的鼻息。
“哈哈,不枉咱們跑這麽遠,總算有了不錯的收獲。這張皮明天拿到鎮上,去換些錢來,給爹買些藥。”
越過一塊低矮的小山丘,遠遠地便可以望見一道堅固的城垣矗立在大地上,那就是牢牢扼守著大青山南北咽喉的懷朔鎮。
天空藍得越發深沉,烏黑的濃雲積聚在西方的地平線上,正朝著這邊滾滾而來。
“咱們得趕快,看樣子晚上要下雨了。”
黑雷長嘶一聲,撒開四蹄,朝著懷朔鎮的方向奔騰而去。
西南方的城牆外,趴著一座破舊的小村落,這是漢人鎮戶聚居的地方。少年剛到村口,便有人朝他大喊,“徐晉!你總算回來啦,快點回家去看看吧!”
“怎麽啦,出什麽事了嗎?”
“別在這裏說了,快點回去,興許還能見你娘最後一麵!”
最後一麵?早上出門的時候,娘不是還好好的嗎?徐晉的腦袋裏就像燒開的水般胡亂翻滾著,從村口到自家門前,短短百米,縱使黑雷在拚命狂奔,卻好似一段遙遙無期的距離,狂烈的心跳伴隨著窒息的感覺,周遭的一切分崩離析般劇烈地搖晃起來。
“娘!”徐晉呼喊著踉踉蹌蹌地跌進家門。屋內就像曾被狂風掃過一般,幾乎沒有一件完好的東西。一群人圍在塌邊,徐晉的母親躺在榻上,氣若遊絲,頭上和左眼纏著麻布,麻布上透著烏黑厚重的血漬。
徐晉扒開人群,撲在母親身邊,“娘!你這是怎麽了啊?”
聽到兒子的聲音,母親掙紮著睜開殘存的右眼,無力的眼神望向徐晉,母子倆目光交匯的瞬間,眼淚如決堤之水般湧了出來。
母親想撫摸兒子的臉龐,但殘餘的氣力已無法讓她抬起自己的手。
“晉兒,離開這裏,活下去……”
這是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隨著徐晉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號,人群裏也傳來陣陣抽泣之聲。
“是誰幹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努力抑製著心裏巨大的悲痛,徐晉用落滿補丁的衣袖擦幹雙眼,聲音沙啞地問道。
“你今天出門不久,鎮將的妻弟出連延就帶著一幫人又來村裏征租。兩個月前才來村裏征過一回,如今大家都靠野菜草根裹腹了,哪裏還有錢糧啊。交不出來,他們就挨家挨戶地搜刮,看上什麽就搶什麽,到你們家,出連延一眼就看上你家祖傳的赤煉槍了。那可是你爹的命根子,怎麽舍得被搶走,結果就動起手來。若是以往,就算再多些人,也根本不是你爹的對手,可你爹現在畢竟身染癆病,打翻了好幾個人後,體力不支,一口血噴出來,就倒下去了。你娘拚命去護你爹,被一刀劈在了麵門上……”
“我爹現在在哪裏?”
“被出連延連人帶槍拖走了,說你爹造反,吊在鎮裏的刑架上示眾,還派人守著,不準任何人靠近……”
徐晉站起身,“我去帶爹回來,勞煩各位叔伯嬸嬸幫忙守著我娘。門口有頭野鹿,就當我的謝禮。”
烏黑厚重的濃雲低懸在天際,惡狠狠地壓迫著廣袤的大地。從雲層裏不斷傳來陣陣低沉的雷鳴,伴隨忽明忽現的電光,仿佛在為最終的爆發積聚著力量。
徐晉解下馬背上的野鹿放在門口,縱身跳上馬鞍,黑雷躁動地甩開四蹄,徑直朝著懷朔鎮裏奔去。
鎮中心的空地上,聳立著幾幅高高的刑架。徐晉的父親被繩索懸掛在半空,幾支箭深深地插入胸口,破爛的衣衫被大片凝結的血漬染成烏黑,順著腳趾還不時有血滴落進地上那一灘黑紅之中。
周圍有三五成群的人在竊竊私語,他們都是各族的鎮戶。恐懼、憤怒、悲傷…各種情緒混雜起來,縈繞在人群之中。
徐晉跳下馬,從掛在馬鞍前側的刀鞘中拔出長刀,快步朝著父親的方向走過去。
三個看守的士兵停止了嘻嘻哈哈的談笑,挺起手中的長矛,大聲喝道,“站住!什麽人?不準靠近!”
然而徐晉絲毫沒有減緩自己的步伐,手中的刀攥得更緊了。一支矛尖猛的朝他迎麵刺來,就在即將接觸到自己身體的瞬間,徐晉一個旋身,長矛沿著他的身軀滑了過去,完全沒有命中目標分毫。
當這支長矛的主人回過神來,徐晉已經背靠背站在他的身後,長刀倒持,鋒利的刀刃正架在他的脖頸上。
望著麵前父親淒慘的樣子,徐晉感覺自己的心正被一隻手死命的擠捏著,每一次跳動都會伴隨劇烈的疼痛,全身的血液都被驅趕著往頭上湧去,連呼吸都變得滾燙起來。隨著奪眶而出的眼淚,他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吼,持刀的手無法自已的猛然一拉。背後的士兵丟掉長矛,拚命想捂住被切開的脖子,卻根本無法阻止鮮血從指縫間噴湧而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造…造反了!”另外兩個士兵一邊大喊著,一邊推開人群,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徐晉來到刑架下,一刀砍斷繩索,伸手接住墜下來的父親。
曾經教他騎馬習武,打獵射箭的父親;那個自他記事以來,不管是麵對柔然人還是亂軍賊寇,從未輸於任何敵人的父親;他一直如英雄般仰望的父親,現在卻像一根枯萎的朽木,倒在自己懷裏,身體僵硬冰冷,毫無生氣。
徐晉跪在地上,將父親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裏,頭深深埋下去,雙肩忍不住劇烈地抽搐起來……
“孩子,快帶你爹走吧,一會士兵們就該來了。”有人在勸說著徐晉。
黑雷也走過來,低頭用鼻子輕輕觸碰著徐晉的頭,安慰著自己的主人。
仰起頭來,徐晉使勁深吸了幾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悲痛,驅使自己的四肢盡量活動起來。
要把父親放到馬背上,必須先將父親胸口那些箭支拔掉。但那些箭嵌得太深太緊,得使上些力氣才能拔出來。每拔一支,都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如同從自己的血肉中拔出一樣,痛徹心扉……
醞釀已久的雨水開始淅淅瀝瀝的從天空中釋放出來。在幾位鄉親的幫助下,徐晉在村外一片小樺樹林中安葬了父母。
“唉,你爹打了一輩子仗,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惡人手裏,到頭來連棺木都沒有一副,這難道就是咱們六鎮漢人的命嗎?”有人在憤憤的歎息。
“孩子,聽你娘的話,離開這裏吧。到南梁去,那裏才是咱們漢人的地方啊!”一位年長的老伯抹著眼淚,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可我爹的槍還在那惡人手裏!”
“別為了一杆槍再丟掉性命了!你殺了出連延手下的兵,他必然不會放過你,現在想必已經在搜捕你了。你還年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娘最後的願望就是你要活下去啊!”老伯伸手抓住徐晉的手臂,急切地想要拖他起來,“走,快走!離開這裏!”
徐晉卻像生根了一般紋絲不動,“若不能為爹娘的報仇,我如何能苟活得下去!”
“隻要活著,總會有機會報仇的,現在不走,怕是難以逃脫了!”老伯急得直跺腳。
“若現在逃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機會報仇。今日若不能手刃仇人,便與爹娘在黃泉相見!老伯不要再說了。”
老伯絕望地鬆開了手,隻能發出陣陣無奈的歎息。
雨越下越大。徐晉對著父母的墳墓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跳上黑雷,轉瞬間便消失在層層雨幕之中。
漆黑的雨夜透著一股淒涼的氣息,嘩啦啦的雨水聲掩蓋了世間一切聲響。出連延府邸門前,兩名守衛正斜靠在緊閉的大門上,抱怨著自己值勤卻遇上這樣的天氣。
其中一名守衛突然感覺到了什麽,站直了身子,“喂,你看,好像有什麽東西朝這邊過來。”
“這麽大的雨,還能有什麽在外麵活動啊。”
“難不成有狼竄到鎮裏了?”
兩人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但除了深邃的黑暗,一無所獲。
一道寒光閃現,劈開了漆黑的混沌,朝著兩人撲麵而來。
完全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人的咽喉被瞬間貫穿,隨即刀鋒橫向一拉,便切開了那一側的脖頸;不帶絲毫的拖延,順勢又劈裂了另一人的脖子。血液如煙火般瞬間爆濺而出,一道閃電撕破天幕,照亮了漫天飛濺的血花中徐晉那殺氣滿溢的背影。
廳堂上燈火通明,宴席正進入高潮。一群人喧鬧著大快朵頤,從烤的油亮多汁的羊腿上撕下大塊的肉塞進嘴裏,又將酒盞裏醇香的美酒一口氣灌進喉嚨。有幾個人還乘著酒勁,唱起胡曲,盤旋起舞。
出連延手裏正攥著赤煉槍,眯著細長的眼睛,心滿意足地把玩著,被酒氣衝得通紅的臉上泛著得意的笑容。
“想不到啊想不到,咱們懷朔這窮鄉僻壤,居然還有這樣的寶貝!”出連延用指尖輕輕撫摸著細長鋒利的槍頭,“瞧這破甲棱,何其精致啊!”又在朱紅的槍杆上下摸索,“紅潤光澤,摸起來簡直就像女人的大腿一樣舒服。”
“這樣的好兵器,在那些破落鎮戶手裏太浪費了,就是應該配出連大人這樣的英雄才行啊!”
“看來咱們往後得經常去各個聚居村落轉轉,把這些好東西統統收歸出連大人!”
“那是我爹的槍,你不配拿它!”一個飽含憤怒的聲音突然響起。
廳堂上的喧囂瞬間煙消雲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廳口橫刀而立的徐晉吸引了過去。但當他們看清來者隻是個少年,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
“你就是那癆病鬼的崽子啊,殺了我的手下,正在緝捕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門了,怎麽,迫不及待要去見你爹娘了嗎?”出連延用輕佻的語氣滿不在乎地嘲笑著。
“今天你運氣好,沒被爺爺們撞上。現在居然自己來送死,看我把你撕成兩半用來下酒!”一個高大肥碩的胡人噴著濃濃的酒氣,蹣跚著伸手過來要來抓徐晉。
徐晉並不躲避,弓腰迅捷的從胖子腋下鑽過,手中長刀順勢劃過那圓滾滾的肚子。就像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袋子被劃破,裏麵的東西頓時稀裏嘩啦全漏了出來。胖子哀嚎著跪在地上,拚命撈著自己滿地亂竄的腸子。
甚至不屑多看一眼,徐晉持刀的手一起,一落,刀尖從胖子的後頸窩處刺入,從嘴巴裏鑽了出來。哀嚎聲停止了,鮮血混雜著失禁的穢物散發出刺鼻的惡臭。這股味道就像是醒酒的妙藥,所有人的酒意立馬清醒了大半,紛紛抓起武器,立刻將徐晉圍了起來。
徐晉抬起長刀,彎過另一隻手臂夾住刀刃,緩緩拖動著拭去血跡,雙眼死死盯著目瞪口呆的出連延。
那眼神無比的冰冷凶悍,布滿殺意!出連延知道,那是要獵食的餓狼才會有的眼神,而自己此刻,便是那凶獸的獵物。刺骨的寒意沿著他的脊背爬滿全身,他使出全身力氣死死捏著手中的酒樽,牙關咬得咯咯發響,想要控製自己的身體不再顫抖。
但這些努力都是徒勞,要想消除這股恐懼,隻有將麵前這頭野獸徹底殺死,剁為肉泥才行。出連延將手中的酒樽用力朝徐晉砸過去,伸長那漲的通紅的脖子,歇斯底裏地吼叫著,“宰了他!!”
外麵的雨下得越發猛烈了,奔雷和閃電擂起戰鼓,肆無忌憚地炫耀著他們的狂暴,撕裂天空,劈開大地,就像在呼應著那刀光劍影之中輾轉騰挪,狂呼酣戰的徐晉。
血肉四處橫飛,刀刃碰撞的脆響伴隨著骨裂肉碎的聲音,彌漫了整個廳堂。
一個巨大的霹靂在空中炸開,整個大地都在它那蠻橫強大的威力下顫抖著。與徐晉血戰的那群人終於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整個廳堂裏混亂不堪,血與酒混合著斷肢殘臂,散發出強烈的死亡氣息,估計地獄的景象也不過如此了。
徐晉破舊的衣衫此時更加襤褸,血跡幾乎浸透了每一寸布料,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倒在地上那些人的。他略帶蹣跚地一步步朝出連延逼近,雙親的仇人就在自己幾步之外的地方,已經沒有什麽能夠阻止他了!
目睹了剛才那陣慘烈凶悍的廝殺後,出連延早已肝膽俱裂,他眼中看到的,是死神在一步步向他逼來,要把他拖入那萬劫不複的地獄之中。
“你……你……你是鬼嗎?不要過來啊!”出連延發出絕望地慘叫,全身像篩糠一樣劇烈地抖動。
“對,我便是來向你索命的惡鬼!”
徐晉雙手握緊刀柄,縱身上前,迎頭便朝著出連延的腦門用盡全力劈了下去。
出連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下意識地抓起身邊的赤煉槍格擋。一聲清脆的巨響,徐晉的長刀被槍杆架住了。
這一刀力道千鈞,強大的反衝力震開了徐晉束發的草繩,蓬亂的長發失去束縛,飛揚著披散開來,在電閃雷鳴的印襯下,宛如怒目的鬼神般可怖。出連延雖然暫時逃過一劫,但早已丟了三魂七魄,身下也濕成一片。
徐晉將刀往下一壓,湊近出連延那因恐懼而極度扭曲的麵孔,“我說過,這是我爹的槍,你不配拿它!”抓住槍杆,一把便奪了過來。
“不……不要殺我啊……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饒了你,我爹娘如何能瞑目?”
“求求你…我什麽都給你,什麽都答應你,饒了我這條小命啊…”出連延哭喊著哀求。
“什麽都給我,那你能把爹娘還給我嗎?”徐晉語氣悲憤,高高揚起手中的刀,“去死吧!”
跌跌撞撞地走出大門,強烈的疼痛感開始向全身蔓延。徐晉雙手緊緊抓著槍杆杵在地上,埋頭大口地喘著氣。
“看來應該沒有活口了吧。”一個聲音突然傳過來。
徐晉慌忙抬起頭,才發現在雨夜的黑暗中,一群士兵已經將自己團團圍住。他迅速架起手中的長槍,準備拚死一搏。
但這群士兵並沒有攻擊他。一匹馬緩緩朝他靠近,在幾步之外的距離停住,馬上的人探頭向他打量,“居然是個毛頭小子,有氣魄,你一個人幹的?”
徐晉一言不發,槍尖噴湧著滾滾殺氣,死死的鎖定著馬上說話的人。
“唔,真是想不到,這出連延也有今日,也算是報應吧。”馬背上的人並不在意徐晉手中指著自己的武器,反而對出連延的死表現出一股幸災樂禍的感覺。
“你運氣不錯,今晚遇到我當值。你是漢戶?”
徐晉微微點頭,目光和槍尖依然牢牢鎖定著目標。
“我也是漢人。我叫高歡,你叫什麽名字?”
“徐晉。”
“徐晉,你是個不錯的家夥!”
雨漸漸變小了,濃墨般的黑暗也開始稀釋。
“按理說我應該要緝捕你,但如果你死在這裏,總覺得有點可惜。去東門吧,那邊守衛是我的人,會放你出鎮的。”
“你要放我走?”徐晉顯然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你千萬別忘記了,”高歡讓馬匹靠近徐晉,俯身在徐晉耳邊輕聲說道,“放了你這條性命的是我高歡,將來如果有緣再見的話,要記得還我這個人情哦。”
說完,高歡直起身子,臉上掛著不明所以的笑容,朝手下的士兵招招手,騎著馬搖搖擺擺地帶著隊伍離開了。
雨已經完全停了,天色也漸漸放亮。東方一線魚肚白將天地分割開來,空氣中充盈著泥土與青草的香味,草叢中的露珠映著天光,耀出如寶石般璀璨的光芒。
一塊小草丘上,立著一顆孤零零的大樹。
徐晉牽著黑雷站在樹下,麵朝北方,眺望著遠處的懷朔鎮。
逃出鎮後,徐晉去到父母墳前最後磕頭祭拜了一次。回家換掉那一身血衣,打點了簡單的行囊,挎刀背弓,提著赤煉槍,騎著黑雷疾馳而去。
此刻,他就要背井離鄉,遠走天涯。雖然至今還從來沒有離開過懷朔,但心中並沒有不安和忐忑,反而充滿了平靜與輕鬆的感覺。畢竟,大仇已報,這裏已沒有任何值得他留戀的了。
一陣清風拂過大地,草叢和樹葉輕擺著發出簌簌的低吟。陽光終於刺破地平線蓬勃而出,整個世界頓時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之中,萬物開始蘇醒,生命的活力無邊無際地擴散開來。
徐晉從束腰的布帶上撕下一小條,將隨風飛揚的亂發束好,翻身上馬,黑雷高高揚起前蹄,發出一陣長長的嘶鳴,調轉馬頭,朝著未知的南方,義無反顧地奔馳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