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十五歲的夏喻來說，出行變得方便不少。至少不用像好幾年前，被各種好心的叔叔阿姨關心一下，小姑娘是不是心情不好，離家出走了。

    下了火車後，夏喻打了一輛出租車，往機場趕過去。

    司機師傅是個很健談的大叔，他熱情地幫夏喻把行李塞進了後備箱，然後一邊開車，一邊侃侃而談：

    “小丫頭聽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司機大叔說話很風趣，帶著熱情卻不會過分到讓人反感，夏喻彎了彎唇角，笑了：

    “我確實不是本地人。”

    司機沒追問她到底是哪裏的，反倒是詫異道：

    “一般來說，來機場就兩個目的。要麽是坐飛機，要麽是去接人。小姑娘你這兩個看起來都不太像啊……”

    夏喻噗嗤一聲笑了：“我是去接人。”

    “你爸媽？”司機問道。

    這個問題讓夏喻沉默了一下，然後她搖搖頭：“不是爸媽，是朋友。”

    “男朋友吧？”司機大叔脫口而出，眼神中有幾分戲謔。

    夏喻糾正：“是朋友。”

    “十有八九是個男性朋友。”司機一副我是過來人，我都懂的神情：“我是從火車站接的，你看看你大老遠坐了火車過來，就是為了到京都機場接個人。這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夏喻抿了抿唇，莫名覺得竟然不知道怎麽去反駁。

    她和蘇念卿之間的感情，那確實不是一般的好。

    到了機場後，蘇念卿和蘇母的飛機還沒有降落，夏喻站在一旁等著，思緒萬千。

    一個小時候，夏喻接到了蘇母的電話：“我和念卿已經下了飛機，現在在等托運的行李，估計還得有二十分鍾，就能到出口了。”

    “好的，我在出口等你們。”夏喻甜甜應了一聲，捏了一下拳頭，發現自己的手心裏，竟然已經全部都是汗了。

    一定是因為天氣太熱，熱的。夏喻張開了手，在裙子上麵蹭了蹭，把汗水給蹭幹。

    托運的行李認領處，蘇念卿低著腦袋，沉默半天後，終於緩緩問道：“媽，我們回來到底是幹嘛的？”

    蘇母踩著高跟鞋，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在行李中穿梭著，一貫的女強人作風：“身為華國人，怕你在國外呆的時間長了，忘了根，特意帶你回國內，感受一下祖國母親的懷抱。”

    “所以為什麽讓我小學同學了接機？”蘇念卿麵上沒什麽表情，但是那雙黑如曜石的瞳孔中，卻顯示出幾分不平靜的意味。

    “因為我們家欠人家錢。”

    反正蘇念卿什麽都不記得了，蘇母幹脆就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說謊：“這個錢數量不少，我先還上一部分。說來那筆錢，都是你做手術欠下的，米國人講究小孩要獨立，這一點我覺得非常好，要不這筆錢我也不幫著你還上，等你以後掙錢了還給人家。要是還不上的話，就以身抵債，希望夏喻能看在多年情分上，收了你。”

    “媽！”蘇念卿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蘇母勾了勾唇，指著前麵的箱子：“那是咱們的行李，你給拿過來吧。”

    蘇念卿去拿行李的那一刻，蘇母的臉上浮現出一閃而過的落寞。

    這次帶他回來，除了是因為，她覺得欠了夏喻一個說法，還是有幾分出於她的私心。

    自從手術之後，蘇念卿太過於淡漠了，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會太過於放在心上，隻安安靜靜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不想讓他身上，有什麽脆弱到讓人心疼的氣質，隻想自己的兒子和同齡人一樣，有所在意，有所瘋狂。

    拿了行李之後，兩個人順著人流所在的方向，往出機場的方向走去。

    夏喻站在接機口，穿了一身紅色的小裙子，招搖而耀眼，但映襯著女孩年輕的麵龐和白皙的肌膚，竟然也並未突兀。

    隔著很遠的距離，她就看到了蘇念卿。

    和三年前相比，他的容貌沒有太多的變化，五官卻是深邃了許多。俊朗的麵容上，沒有了曾經的傻笑和稚氣，幹淨中帶著淺淺的疏離，同這個世界，那般的格格不入。

    她看著蘇念卿的時候，蘇念卿也看到了她。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兩個人的目光隔空對視，她看到蘇念卿的眉頭，輕蹙了一下，繼而有鬆開，隻是眉宇間的疑惑和抗拒，還是那般清晰可見。

    夏喻努力揚起笑容，讓自己的情緒不被蘇念卿現在的模樣，影響的太厲害，她拚命揮了揮手，一直到蘇母和蘇念卿走到她的麵前。

    “阿姨好。”夏喻首先和蘇母打了一聲招呼。

    接下來，就剩下她和蘇念卿，頗有幾分尷尬無言地對視著。在這樣靜距離的接觸下，剛剛還能控製住情緒的夏喻，險些有些繃不住了。

    蘇念卿用那雙幹淨的眸子，在她的臉上看了好幾遍，然後微微啟唇：

    “辛苦你來接我們了。”

    夏喻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又凝固。

    她很不喜歡，這種官方且客套的話。

    當著蘇母的麵，夏喻還不好意思表現的太明顯，一路上也算得上是強顏歡笑。

    三個人一起吃了飯，蘇母拿出一張銀行卡，塞給了夏喻：“之前欠的錢，先還上三萬，剩下來的以後再還你。”

    夏喻愣了一下，她明明隻借了三萬。

    剛準備說點什麽，就看到蘇母在那邊，擠眉弄眼給她使了一個眼色。雖然不太明白，蘇母為什麽要這麽說，但夏喻還是很知趣的，含糊地“嗯嗯”了幾聲。

    吃完飯後，蘇母就扶了扶自己的腦袋，歎了一口氣：“到底是年紀大了，隨便出門折騰一下，就累的厲害。我先去附近找個賓館休息休息，你們兩個孩子出去走走吧。”

    說完，不給人任何反駁的機會，蘇母左手拖著她和蘇念卿的行李箱，右手拖著夏喻的箱子，往賓館的方向走去。

    從她走路的氣勢上來看，一點也不像個，累的厲害的模樣。

    蘇母離開後，夏喻緩緩轉過頭來，不期然地看到蘇念卿神色中帶著懵懂和困惑，正在很認真地看著她。

    夏喻被他的目光，看的有幾分心慌。

    “對不起。”蘇念卿忽然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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