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緲緲，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

    這份怪異感在奶奶的聲音中被驅散幹淨，蘇緲回過頭來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笑來，“很抱歉，這麽長時間都沒去看奶奶。”

    “有什麽可抱歉的，奶奶知道，你心裏也委屈。”

    “都過去了。不委屈了。”

    蘇緲笑了笑，對林家，她恨不起來，也討厭不起來。當初的義無反顧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奶奶對她的喜歡，她是林家的掌舵人，這個家都是她一手撐起來壯大的。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蘇緲還擔心，因為電視劇裏的奶奶大多封建，喜歡門當戶對。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的。

    “浩子都和我說了，他說，你當初和他在一起是為了我家的錢，這些年都是虛情假意，還跪在我麵前，還說我看錯了人。”

    蘇緲沒想到林浩會找奶奶說這些，更沒想到她都聽進去了，臉上出現一絲尷尬來。

    正要解釋呢，對方先說了話，“奶奶知道，你是故意這樣說的，最近啊，他和楊梅鬧離婚，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後來才知道是遇到你了。”

    “奶奶……”

    “你聽我說完。之前是他做得不對，你離婚，奶奶也沒意見。現在，他見到你了，又想與你複合，這完全是在自斷後路，我也知道你是絕對不會回來的。你說這話是為了讓那小子完全死心。”

    “浩子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他心眼不壞，就是從小到大不管得到什麽都太容易了，從而養成了這種自私的性格。我今天見你，主要是趁著我命還在，好好看看你。然後就是，這把鑰匙，回頭要是我有什麽事，你去路口那家銀行找到611號保險箱，取出裏麵的文件，交給我的律師。”

    “奶奶……您這是幹嘛？”

    蘇緲嚇了一跳，不斷地推拒對方遞給她的鑰匙，卻還是拗不過，“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隻是擔心到時候他們兄弟幾個分不均勻，也算不清楚，我就找個外人，好好保管。”

    “奶奶說你是外人，你不介意吧。我也就相信你了。”

    說著她又笑了，蘇緲將鑰匙放在手心，仔細看了一會兒，“奶奶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怎麽這麽急著交代這些事情，您身體好著呢。”

    “哈哈……我身體是好著呢，所以啊，你也不用緊張。”

    見她這樣說，蘇緲收起滿腹疑問，以她自己的判斷，這件事是絕對不能答應的，林家的財產大部分都在奶奶手上，到現在還沒分家。

    早在蘇緲還是林家媳婦的時候，各個兒子都已經在為自己打算了，林滋漾會答應林浩娶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奶奶對她的喜歡。

    如今，如果他們知道了有東西在自己手上，不知道會招惹多少麻煩。

    隻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遲遲無法說出口，蘇緲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老人正歡喜地吃著點心，深吸口氣，醞釀著語氣道，“奶奶……這……”

    “奶奶，您該去醫院了，和醫生約的檢查的時間到了。”

    外頭的林浩走進來了，蘇緲下意識地將手收回去，奶奶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蘇緲，並沒急著起身。

    “浩子，你過來，坐下。”

    林浩有些猶豫，但見老人堅持，不得不坐在她的另外一邊。

    “奶奶知道，你對緲緲還有想法，但既然當初是你不珍惜，後果就要自己承擔。”

    “她從來沒想過與我過日子，我幹嘛……”

    “說什麽混賬話，是你讓人家不敢再相信你了，自己犯了錯還找借口，還把錯誤往別人身上推，我可沒你這樣的孫子。”

    說著，她故意將腦袋偏向一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來。不複威嚴的可愛表情出現在林家奶奶臉上，多少帶著點怪異。蘇緲心跳在這一瞬猛地加速，奶奶分明是在故意支開保姆，又將鑰匙交到她手裏，林浩在保姆出去三分鍾不到就進來了。

    前前後後，她一會兒是個威嚴的老太太，一會兒是個滿腹辛酸的老人，這會兒又變成了一個有點頑劣的老頑童。

    林浩試探著看了一眼蘇緲，見對方似乎一臉疑惑地看著奶奶，低聲道，“奶奶最近記憶有點減退了，初步判斷是老年癡呆，精神一時好一時差。”

    “什麽時候開始的？”

    “前些天，和二叔吵了一架，住進了醫院，最近一直在做檢查。”

    “那家裏的事情……”

    話到一半蘇緲才發現自己似乎問得太多了，忙閉了嘴，林浩目光癡迷的追隨著她，動了動唇，竟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緲緲，其實……算了，奶奶說得不錯，我不該再奢望什麽了。畢竟錯的人是我。”

    林浩頹然，蘇緲嘴角扯出一抹無力的笑，手心的鑰匙攥緊了，此時倒是進退兩難。

    以他對林浩的了解，是絕對不可能做出什麽傷害奶奶的事情，但其他人就不好說了，林家上億資產，三個兒子分，這麽多孫子孫女，肯定有吵不完的架。

    深吸口氣，她斂了心緒，低聲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帶奶奶去醫院吧。”

    “好。”

    他醞釀了很久也隻能說出這一個字來，蘇緲心仿佛要跳到嗓子口了，手中的鑰匙膈應得手心疼，望著被林浩攙扶著的背影，說不出的不舍。

    “林浩……”

    她突然喊了一句，在對方殷切的目光中問道，“你今天帶奶奶出來，其他人知道嗎？”

    “醫院是不讓她出門的，我見她太想你了，一個勁兒的念叨，就帶著出來了。”

    “我是故意那樣說的，不想……”

    “我知道。奶奶也說了，她這輩子看人一向都很準。”林浩聲音中帶著哽咽，他傷心的不是蘇緲真正那樣做，傷心的是這女人情願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也不想讓他對她再抱有希望。

    “好好照顧她，最好是一直守著她。”

    蘇緲在此刻突然相信了自己的直覺，因為她看到奶奶神情萋萋的模樣，看到她看向她的欣慰，也看到她眼底的信任。

    這不是一個老年癡呆患者會有的表情。

    “會的。”

    蘇緲帶著沉重的心情回了家裏，腦海中回憶起今天發生的種種，想著給宋詞打個電話谘詢，最後還是決定算了。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或許保險櫃裏什麽都沒有呢。她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這天晚上，蘇緲接到小周的電話，說是溫盛予出現在了酒吧，她強壓下內心的激動，冷靜地吩咐一些事情，手上卻手忙腳亂的換了衣服，出門。

    到酒吧時是晚上八點，溫盛予開了這邊最大的一個包廂，裏麵稀稀疏疏坐了十來個人，他身邊是米染在陪酒，其他人也都是人手一個女人。

    她隻是在門口看了一眼，接過他們手上的酒水單子，若有所思道，“一會兒給他推薦咱們這裏最貴的酒，就說是老板推薦的。”

    “緲緲姐……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小周往裏麵看了一眼，這麽多人，以他們這樣的喝法，今晚得消費多少才夠啊。

    蘇緲嘴角帶著淺淡的笑，“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他買不買是他的事情，你推不推薦是咱們的事情。”

    說著，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溫盛予擱在米染肩膀上的手，她倒想知道，溫盛予這些年藏了多少私房錢，夠他這樣消費幾次。

    小周看著蘇緲那眼神就打了個冷戰，對方已經轉身麵無表情的離開了。

    晚上，蘇緲處理完酒吧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經十一點多了，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窗外，吩咐讓人送杯咖啡進來卻來了個喝得酩酊大醉的溫盛予。

    他倚靠在門上，眼神有些迷離的看著蘇緲，嘴角帶著笑。

    兩人中間隔了才幾米遠，但因為整個辦公室就蘇緲的辦公桌上開了台燈，因此兩人除了能看清彼此明亮的雙眸以外，臉上的神情都看不太清。

    “緲緲姐，你的咖啡。”

    咖啡送來了，溫盛予給截了過去。

    蘇緲擺了擺手讓服務員先離開，溫盛予將辦公室門關上，端著咖啡邊走邊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這麽晚還喝這麽濃的咖啡，不想睡了嗎？”

    說完，他已經走到辦公桌前了，把咖啡遞給蘇緲，她沒伸手。

    溫盛予挑了一下眉，把咖啡放在她身前，手撐著桌子，整個人湊到她麵前，低聲道，“你推薦的酒，我可都買了。”

    “好喝嗎？”

    蘇緲笑問了一句，溫盛予往前湊了一點，用力聞了一下，才若有所思道，“還不錯。因為是你推薦的。”

    “甜言蜜語倒是說得越來越溜了。”

    “緲緲，你這女人，心裏到底裝了什麽。”

    他挑起她的下顎，蘇緲很討厭這個姿勢，迎麵而來的酒氣更讓她緊皺了眉頭，“手放開。”

    “說，我不在的這些天，你有沒有想我？”

    “為什麽要想你？是我事情不夠多還是我生活不夠豐富，要靠想你來打發時間。”

    “說謊。你剛剛都在偷看我，被我看到了。”

    他臉上帶著得意地笑，像是得了糖的小孩，透著股天真的傻勁兒。地主家的傻兒子，蘇緲突然想到這句話來，形容現在的溫盛予再合適不過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