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芳隻看了一眼蘇文，麵上沒有任何動容，淡淡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接下來就是要不要治療的問題了，你們覺得呢？”

    蘇文還想再說什麽，但被伊田拽了一下，她也隻能閉嘴，隻臉上帶著滿滿的不爽。

    伊田的意思是如果要治療可能會危及生命，一旦病情惡化，對身邊人會造成傷害，倒還不如就這樣。

    自從林春芳說了那句話後，蘇文臉色就不怎麽好，反倒是蘇素的考慮挺多的，“與其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還不如試試。萬一好了呢。”

    “而且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一直這樣，這病的根源還不清楚，會不會轉變誰也不知道。像是個定時炸彈一樣在身邊，倒不如嚐試著做改變。”

    這時候曹忠說了一句，林春芳緊鎖著眉頭，眸光落在蘇緲臉上，“你是怎麽想的？”

    “概率太低了，未來又全是未知，我建議不要冒險。”

    “蘇文你呢？”林春芳自然知道蘇文對她的做法有意見，但經過上次蘇素的事情她也認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偏向這兩個女兒了。

    這兩年，他們沒少在蘇緲那邊拿錢，伸手習慣了，她都已經當理所當然了。林春芳是下決心要改掉這個習慣的。

    “我同意我老公的看法，不治了吧。”

    “你到底是擔心木木還是舍不得花這些錢。”

    這話是蘇素說的，像是踩到了蘇文的痛處，讓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瞪了她一眼，“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這些錢還不是都為了我兒子，不然我要死要活的掙錢做什麽。”

    “好了好了，你們都夠了。他們都有了各自的意見，你們夫妻回去商量一下，回頭把結果直接告訴緲緲就好，我不想知道。”

    林春芳腦袋很疼，手撫上額頭，剛開始音量還很大，越到後麵聲音越小。

    蘇文癟了癟嘴，又看了一眼蘇緲身邊全程一句話都沒說的男人，討好著笑問道，“溫總覺得呢？你們都是有文化的人，不比我們，什麽都不懂的。”

    溫盛予微微皺眉，蘇緲正要幫腔被他捏了一下手，他立即抬頭，淡笑道，“我建議試一試。”

    “是……是嗎？我還以為你會和緲緲有一樣的想法呢。”

    她本想著拉著溫盛予站在自己這邊呢，倒是沒想到他竟然和蘇素持有一樣的意見，而一旁的蘇素腰杆也挺直了不少，忙接話，“我就說吧，大姐，你回家再考慮考慮。”

    幾人就這樣散了，溫盛予開車送蘇緲回家，他本想讓她去他那裏來著，蘇緲不肯。

    車子停下，蘇緲抬頭看向他，說了上車以來的第一句話，“你為什麽也覺得應該治療？”

    “吃飯那會兒，聽出來你大姐和姐夫是想再生一個孩子，如果為了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對那個孩子是不公平的。”

    他皺眉說了一句，蘇緲眼睛紅了幾分，“可是你也知道，約翰的百分之十其實什麽也算不上，人腦這麽複雜的東西，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溫盛予眸光落在她臉上，手撫上去，“可是你大姐和姐夫最後一定會選擇治療，等到他們冷靜下來，等到他們再看看伊木的表現，麵臨崩潰的時候，還是會選擇治療的，不論結果是好是壞。”

    “不可能，他們為他付出那麽多，怎麽可能放棄？”

    “這不是放棄，隻是尋求改變，改變現在的這種狀況，而且，他們在乎的並不是伊木可能被死神帶走，而是他的病情加重，會對他們造成更重的傷害。”

    “你到底想說什麽？”

    蘇緲聲音大了幾分，帶著不耐煩，溫盛予重重的歎口氣，“蘇緲，其實你都明白，你也知道什麽是最好的選擇，隻是不想麵對，可是人本來就自私。我相信，這些年他們夫妻不止一次想過把他扔下算了。”

    如果在今晚以前，溫盛予說這樣的話，蘇緲一定不會相信，甚至會發火。

    但現在，她有了動搖。蘇文和伊田更像是一種自我的懲罰，但沒有人願意承受痛苦，特別是當他們有新的生命即將來臨的時候。

    新的孩子，背著沉重的包袱來到這個世界上，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生養他的目的，蘇文和伊田是不是又要進入另外一輪的愧疚中無法安生。

    她不知不覺的難受，心底沉重得無法呼吸，她也即將成為一個母親，肚子裏有一個孩子，她不知道他將來會遭遇什麽，可是見到伊木這樣，蘇緲油然而生的心疼。

    “別哭了，這些事都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也看到了，他們是為他準備的錢，卻又舍不得拿出來給他治病，人……是會變的。”

    溫盛予將她攬在懷中，他見過更多的人性，此時雖感歎，卻也僅僅是感歎，倒也沒多大動容，如果不是因為那小孩是蘇緲所關心的，他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

    “我或許就不該讓大家麵臨這個選擇。”

    如果不是突然看到了這樣的希望，他們也不會麵臨這個檢查結果，必然不會有此番內心的波動。蘇緲很自責。

    溫盛予大手掌擱在她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頭發，低聲道，“你也是好心，再說了，接受治療也不一定就是壞結果。你也不用這樣嚇自己。”

    “我們讓約翰回去吧，不治了。”

    “你這樣隻會讓全家人都恨你。”溫盛予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這個傻女人什麽時候這樣迷糊了，也是因為愛之深才看不清。

    如果真這時候讓約翰回去了，那往後隻要伊木礙眼了，大家或許就會覺得是蘇緲趕走了約翰他們，斷了伊木的生路。

    蘇緲微微垂眸，“是吧，不管有沒有出事，最後都會恨我吧。”

    “所以啊，你也別提意見了。都讓他們拿主意吧。”

    “可是我做不到。你今天也看到了，大部分時候伊木還是乖巧的，隻是偶爾耍脾氣，而且沒有人能代替他做決定。”

    “別鑽牛角尖了，不是你的孩子，你也沒有決定權。”

    “如果是你的呢？”

    蘇緲突然反問了一句，讓溫盛予頓時愣住，他眸光微轉，淡定而霸氣道，“首先除非是先天性因素，否則，我不會讓他在成長過程中生這樣的病。”

    “可是每對父母都會有疏漏，他們也不是有心想讓他這樣的。”

    溫盛予不明白蘇緲怎麽非要抬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那我會養著他，用盡所能給他安排好餘生。”

    “一個三歲智商的孩子，餘生該怎麽安排？”

    “你這是怎麽了？放心，我的小蝌蚪健康著呢，不至於生出先天性不足的孩子，後天更不可能。”

    溫盛予柔聲說了一句，不太明白蘇緲突然而來的情緒。

    “我先回去了。”

    她開了車門，溫盛予望著她的背影皺了皺眉，“你等一下。”

    他走到她身邊，在她額頭吻了一下，低聲道，“聽話，別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還有，如果你大姐來找你拿錢也別給她，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太愛他們失去理智了，你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雖是姐妹，但也該賬目分明。”

    “我……”

    “不接受反駁，你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要把自己拖垮，你若是窮了還有我，我就擔心你讓自己與親人之間的感情變質，這就無法挽回了。”

    溫盛予隻是點到為止，他知道蘇緲這麽聰敏肯定知道這些大道理，隻是忍不住想攬事情在自己身上而已。

    這男人一本正經叮囑的模樣讓蘇緲心底一陣溫暖，她抬頭盯著他的臉，“晚上要住在這裏嗎？”

    溫盛予眼底劃過一抹驚喜，一雙眼睛燦若星辰，“你這是邀請我？”

    蘇緲踮起腳尖，雙手搭在他肩膀上，“是，邀請你。”

    他瞳孔猛地一縮，驟然吻上她的唇，蘇緲先是驚了一下，緊接著身體柔軟下來，順迎著他的吻。

    兩人就站在別墅門口，昏黃的燈光灑在他們身上，披上了一層暖色的光。不遠處，大步往蘇緲家走的身影頓時停住，目光鎖定在那對璧人身上，像是黑夜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能出來咬上一口。

    蘇緲感覺到一陣冷意，四處張望時又什麽都沒看見。

    “還不安分？”

    男人暗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瞬時回過神來，臉上泛起紅暈，“隻是有些冷。”

    溫盛予給她拉了拉衣服，眼底有些不舍，“那就早些進去，我晚上還有點事要處理，明天再來找你。嗯？”

    還以為他要留下來呢，蘇緲心底劃過一抹失落，故作輕鬆道，“那可不行，我明天要去看看花久，這丫頭今天居然沒接我電話，我不放心。”

    溫盛予突然認真的捧著她的臉，又在她唇上吻了一會兒，這才感歎道，“還真是舍不得呢，那明天晚上呢？之前不是說好了一周兩次的嗎？”

    男人一臉委屈，蘇緲聽了前麵那句話本還有點感動呢，聽到後麵時整張臉都黑了下來，沒好氣道，“趕緊走！”

    溫盛予嘴角咧開笑將她抱了個滿懷，“那你心情好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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