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緲抿著嘴沒說話，她自己要主動去找一個人結婚，給她的孩子找一個父親，是她的事情，但她不喜歡別人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很抗拒，可是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安心看得出來她是動搖了，臉上也並沒有得意或者鬆口氣的表情，同樣帶著幾分心煩意燥，“他喜歡你，我也認了。”

    “這世上不是隻有你們兩個人，我等了他這麽多年，就因為他當初覺得我不一樣，我就一直抱著這種不一樣的心思等他。結果半路上出來一個蘇緲，他為了你父母家人都不要了。更何況是我。”

    在對待感情上安心要比溫以歡真誠許多，她知道溫盛予不喜歡她，也明白蘇緲在溫盛予心底的地位，之所以能這般有底氣的坐在她對麵，說出這樣的話，無非是她有支撐。

    這種底氣來自於她的家庭，也來自溫盛予的家庭。

    “感情的事情誰都說不準。”蘇緲說了一句很老套的話，她也沒想過自己會這樣放不下溫盛予。

    “是啊，誰都說不準。但，溫盛予，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安心很自信的說了一句，之後又補充道，“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炫耀什麽，當然，我也沒什麽可炫耀的。畢竟他喜歡的人是你。”

    “可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習慣我的存在並且喜歡我。在遇到溫盛予之前，你也是林浩的妻子不是嗎？那在喜歡我之前，他對你動心又怎麽樣。”

    安心的話每個字都化為了一根針，紮在蘇緲的心上。還真是理性的女人，難怪是高材生，書也不是白讀的。

    “上次溫氏在美國的資金出了點問題，如果不是他教我，我也做不好這件事。我是可以和他並肩作戰的人，也隻有我能聽懂並且立刻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是啊，要不怎麽是學妹呢。”

    蘇緲淡淡的說了一句，她收起了所有情緒，隻冷眼瞧著安心。她們兩人能心平氣和的對坐在她家，聊著一些能將彼此心切開的話題，似乎都沒怎麽失態。就這點來說，安心如果真的作為她的對手，蘇緲確實沒信心能贏過她。

    但她們根本就來不及做對手，在還沒有正麵交鋒的時候，自然有人擋在她前麵，為她排除她這個敵人。

    “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我的提議，如果還有什麽別的需求，可以直接聯係我的助理。”

    她留下一張名片，蘇緲沒伸手去接，安心將名片擱在桌子上，然後起身離開。

    直到房門已經關上了蘇緲才回過神來，她沒去管這些東西，隻稍微收拾了一番就離開了家，車子一路開，開到文穎家的客棧前停下來。

    殷成言在不遠處的公路邊畫畫，蘇緲又往前開了一段，開了車窗，眸光落在他臉上。

    大約過了三分鍾，殷成言放下畫筆，眸光落在她臉上，淡淡道，“你這樣盯著我看，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在追我。”

    說著，他又收回目光，開始調色。

    蘇緲下了車，在他身邊看了一眼，然後往後退，退到殷成言放東西的地方，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風景。

    她坐了半個小時，一句話都沒說。

    殷成言畫好了一幅畫，扯下耳機，回頭看了她一眼，“那邊有水果，如果你需要的話。”

    “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像是個討人嫌的中年婦女？”

    “倒也不是。”

    殷成言打量了一會兒，又繼續道，“像是個失落的沒人要的怨婦。”

    蘇緲愣了一下，也懶得反駁他，拿了他的水果吃了一口，“時光怎麽沒來？”

    “上回一不小心把她給睡了。”

    殷成言聲音中有些無奈和懊悔，蘇緲猛地咳了兩下，因為水果卡在了喉嚨，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嗎？”

    “那次之後，又……”

    殷成言沒再說話了，蘇緲挑眉打量了一下他，淡笑道，“你能忍這麽多年，也是辛苦你了。”

    “這和尚戒葷的時間長了，一旦開了就會反彈。”

    他聲音幽幽的說了一句，看起來似乎很是惆悵。蘇緲手托著下巴，望著遠方，“你是怎麽做到的，喜歡一個人喜歡這麽多年。”

    “關鍵是，除了喜歡她，也沒什麽別的有意思的事情了。”

    殷成言坐在她身邊，開了瓶水，蘇緲側頭看向他，“打算什麽時候和她說清楚？”

    對方手頓了一下，將水拿在手上，有些恍惚，好半天才道，“她好像在和付詞談戀愛，那個她當初苦追的青梅竹馬。”

    “要真說青梅竹馬，你和她才算吧。”

    “在認識我之前，時光就喜歡他了。”殷成言聲音中有些陰鬱，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嫉妒。

    蘇緲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起身，“借你的畫架用會兒。”

    說著，她把殷成言的畫拿下來，換上白紙和鉛筆，纖細的手控製著手中的畫筆，在紙上簌簌地畫著，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紙上出現一個男人的臉來。

    男人倚靠著牆壁，微微垂眸，手上拿著香煙，長長的走廊，就他一個人的芳華。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溫盛予時候的樣子，照理說她那時候喝了酒，記憶應該不好才是，可這幅畫麵像是印刻在了她腦海中，總時時想起來。

    畫好後蘇緲擱下筆，稍微退開一步，遠遠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收起來。

    “留著吧，就算不能帶回去放在文穎這裏也可以，畫得挺好的。”

    殷成言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把她的手拿開，他將這幅畫認真的取下來，然後收了工具，“回去？”

    “嗯。”

    兩人晚上一起在文穎家吃的晚餐，殷成言把這兩幅畫都交給了文穎，對方也沒多問，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蘇緲這時候才知道客廳裏的許多畫都是出自殷成言的手，而畫裏都有一個女孩的身影，莫名地被這男人的深情感動，也突然想起溫盛予來。

    “溫盛予離開盛久後，你現在怎麽樣了？”

    晚飯後一樓客廳隻剩下他們兩人，蘇緲問了一句。之前溫盛予好不容易挖牆腳把殷成言挖到盛久，後來他自己倒是離開了。

    殷成言臉上透露出一絲疲憊來，“看來你最近是不怎麽看新聞啊。”

    “發生什麽事了嗎？”

    “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殷成言聳了聳肩，卻大口喝了一口紅酒。

    “怎麽了？酒吧怎麽突然關門了？”

    這回換殷成言來問，蘇緲先是楞了一下，之後苦笑了一聲，“想再重新裝修一番，二十天後會重新開業吧。”

    “那就好，還以為你不打算開張了呢。”

    “怎麽會。”

    蘇緲低聲說了一句，之後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時候不早了，殷成言正要去休息呢，蘇緲終於問了一句，“你有可能放棄時光嗎？”

    男人臉色一僵，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掙紮，過了一會兒才道，“感性上肯定不想放棄，並且認定這世上能給她幸福的人隻能是我。但是……”

    話到這裏，他停頓了一會兒，“但是，如果她和我在一起很痛苦，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我會讓她走。”

    “是嗎？”

    蘇緲低聲呢喃了一句，殷成言見她一臉恍惚，又補充了一句，“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我的想法不代表別人的想法。”

    “是啊，我懷孕了。可是，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蘇緲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殷成言說出這樣的話來，好像他能懂她的心情似的，殷成言身上給她一種難以言說的信任感。

    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同樣愛而不得，愛而不能說。

    “可是他不想放手。”殷成言替她說了後半段，蘇緲輕微的歎口氣，算是默認了。

    “你有沒有想過，真正不想放手的人是你。”

    他後麵的這句話讓蘇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殷成言笑了笑，“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除了真誠以外，還有自欺欺人和欺人不自欺。但不論是哪種，大部分人其實都能感覺到。溫盛予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不知道你在自欺欺人？”

    “我……一直都在拒絕。”

    “你是在拒絕，但你的拒絕裏有對他的不忍心，也有對自己的不忍心。你留了後路給你和他，他自然能找到那條後路，畢竟你們這麽心意相通。”

    殷成言和溫盛予相處過一段時間，又與蘇緲算是朋友關係，所謂當局者迷，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又是一個心底也藏著故事的男人，對蘇緲和溫盛予之間的感情看得十分通透。

    蘇緲沉默了許久後自嘲的笑了笑，“枉費我一直覺得自己拒絕得很徹底，原來如此。要怎麽才能做到……”

    “做不到吧。”

    殷成言沉聲說了一句，他看起來也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他和蘇緲是一類人，試探過很多次退出，可是沒有哪一次是能做到的。

    這世上哪有理智的感情，分析得再徹底，自己走進去也出不來。

    晚上，蘇緲回了房間後一直沒睡，直到淩晨降臨，她望著外頭寂靜的田野，路燈昏黃，終於決定給自己和溫盛予一個了斷。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