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絕對是慕淩川，監控裏那個不算清晰的背影他絕不會看錯，那是他的親弟弟。

    “慕先生，真的不是您府上派來的車把他接走的嗎？”院長試探著說道：“令弟應該是在地下停車場上了某個人的車。他病了這麽久，醒來之後當然會下意識地想去找家人。不然，他還會上誰的車呢？”

    院長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慕淩川剛剛醒過來，他絕不會無緣無故上一個陌生人的車，他憑什麽相信別人？

    但是，慕淩風轉念一想，問道：“他的腦外傷真的沒有影響他的心智嗎？”他在擔心，淩川會不會失憶了，會不會改變了心智，以至於做出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會做出的選擇。

    “說不好……”慕淩川的信任主治醫生回道：“本來等他醒過來應該給他檢查一下的，這種情況……不能排除。”

    慕淩風用力推了一下麵前的辦公桌，桌上的文件都散落了下來。

    “我弟弟要是有什麽事，你們一個一個的我都不會放過！”慕淩風指著在場所有的人說道。

    說罷，他帶著保鏢離開了這裏。他自己也清楚，現在就算是把這家醫院拆了也沒用，望著滿是積雪的城市，慕淩風的心就像一片片白雪一樣空。淩川啊淩川，你這是去哪兒了啊！

    ……

    雪後的天更冷了，這種天氣，沒有比喝上一杯烈酒更能暖身的了。

    酒吧的生意到了夜晚才會熱鬧，白天很是清靜。這家城市一角不起眼的地下小酒吧裏，服務生端著兩杯威士忌，走進了一個包間。

    這個包間裏，是他們店裏此時僅有的客人。

    “喝一杯吧，天冷，你穿得也少。”齊傲軒說著，把其中一杯威士忌推到了自己的對麵。

    與他對麵而坐的，不是別人，正是慕淩川。

    他的肩上披著深灰色的毛圍巾，身上穿著的還是醫院裏的那身病號服。圍巾是齊傲軒的，他披在身上時，給人感覺帶著幾分警惕。

    慕淩川沒有拿起那杯酒，他看了看齊傲軒，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他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威士忌，抬眼看著他回道：“那你為什麽跟著我信上的指引來找我了呢？”

    慕淩川拿出了那個信封，他不僅看了裏麵齊傲軒寫給他的信，還按照信裏的“建議”，聽了信封裏那部MP3裏的內容。

    “你看吧，我這個人不太會用語言勸解誰。所以，我的信很短。”齊傲軒說著：“你哥哥的聲音恐怕你不會聽錯。就像你聽到的一樣，他不願意救你，也不願意看到你醒過來。”

    “別說了！”慕淩川阻止了他，顯然他根本不願去相信這個男人的話。

    齊傲軒拿出了信封裏的MP3，調大了聲音打開功放：“對不起，我不同意！”

    “我想，您應該考慮一下，他有希望醒過來。”

    “收起你的敬語！我說了，我不同意！”

    ……

    錄音裏，慕淩風的聲音是那麽堅決，好像誰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

    而他當時所做的決定是：不給慕淩川做手術。

    慕淩川根本聽不下去了，他搶過齊傲軒手裏的MP3，直接扔在了地上。機器摔壞了，最後隻發出了微弱的“吱吱——”聲。

    “別這麽激動，你也是剛好起來。”齊傲軒撿起了那個MP3，把它關掉了。他看著慕淩川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為了他差點搭上性命，可他呢？他希望你死。”

    對眼前這位齊醫生，慕淩川的眼睛裏帶著懷疑。可是，錄音裏慕淩風的聲音，他是絕不可能聽錯的。

    “你為什麽錄這個？為什麽要在停車場裏等我？就為了告訴我，我的哥哥是什麽樣的真麵目嗎？”慕淩川說道。

    齊傲軒十分鎮定，他回道：“我是個醫生，人命關天的電話我都會錄音，以防出了事說不清。還有……”

    他的瞳孔裏透出一抹複雜，直直地盯著慕淩川：“慕淩川，你真的甘心嗎？為了一個利用你，把你的存在當做絆腳石的哥哥賣命？反正我看不了這個，你是我救回來的人，我不能看著你逃出鬼門關之後，麵對這樣的人生。”

    “你以為你了解他？”慕淩川瞪著他道：“那是我哥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為什麽會有讓人捉摸不透的性格！他是我的家族的希望，從小就背負著慕家的使命！他那麽說，不代表他……”

    “不代表什麽？”齊傲軒嘴角不屑地一笑：“慕淩川，你又有多了解你的哥哥？據我所知，你在美國生活多年，其實你早就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了解他了。”

    他的這話直直戳在了慕淩川心上。的確如此，這一次回國，他總會在偶然之間對慕淩風產生一種陌生感。

    那是他的大哥沒錯，但相比童年，他又的確不同了……

    “他現在是G國第一富豪，手握數不清的財富。這些東西會不會改變一個人，慕淩川，你是豪門之子，你比我清楚。”齊傲軒的口吻十分客觀理性，又仿佛是在認真地對自己的一個朋友說著推心置腹的話：“誰是能爭奪他手中一切的人？也就是他最為提防的人？不是你，又有誰！”

    慕淩川被他一語說得雙眸一利。

    “你隻是不願意往這邊想罷了。”他接著說：“你就是慕淩風心裏真正的敵人。所以，他選擇不救你。”

    慕淩川一語不發，齊傲軒所說的這一切，一環扣一環，即使他再不願相信，卻不能否認其中的確有幾分可信。

    “你又跟他相差多少呢？”齊傲軒看著他說道：“他是你哥哥，可也就比你大不到2歲吧？”

    新年將至，肅穆的慕公館裏卻沒有節日的欣喜。

    “二哥為什麽要一個人走？他不想我和大哥嗎？”巍巍也無法理解慕淩川出走的這件事。他心心念念盼望了幾個月，到頭來卻得到的是哥哥獨自離開醫院的消息。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優優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孩子。12歲的巍巍在無微不至的嗬護之下長大，相比一般的孩子，他的心更加童真。

    優優不願去傷害這個孩子無比幹淨的內心。要怎麽讓一個孩子接受，他的哥哥無視他的思念，選擇了獨自離開呢？

    優優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微笑，說：“我想，淩川哥哥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兩人麵前的桌子上擺滿了新年裝飾房間用的小緞帶，優優拿起一根華麗的紫色緞帶對巍巍說：“來！姐姐教你紮緞帶，我們把家裏弄得漂漂亮亮的等哥哥回家，好不好？”

    巍巍還有些犯難，這種小手工都是女孩子玩兒的，他拿起剪刀來都不知道該怎麽下手。這男孩的模樣就像他的哥哥們一樣，生得極為精致，可內心卻是個小直男。

    優優不禁笑了，手把手地教他做蝴蝶結緞帶。“巍巍，你上的是男校，根本就沒怎麽跟女生一起玩兒過吧？”

    “是啊，我們學校都是男生。”說起女孩子，巍巍看起來有那麽幾分陌生。“從前，我認識的女生也就是家裏的女傭們，我也不知道她們都愛玩兒什麽……我覺得她們也挺沒趣的。”他那雙童真的眼睛看向了優優：“可是姐姐你就不一樣！認識你之後，我才知道女生也可以很有趣！”

    優優被他逗笑了，這孩子說的如此幼稚，卻又是由衷的。

    兩人正說笑著一起做緞帶，優優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慕淩風回來了。自從慕淩川從醫院出走之後，這兩天他動用了各種手段四處尋找，至今未果。

    一進門，慕淩風把外套脫下來之後，深邃陰沉的目光看向巍巍：“巍巍，回去吧。”

    哥哥的麵色這兩天一直很嚴肅，巍巍不敢多說什麽，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就默默走了。

    那孩子走出房間之後，傭人們便把大門關上了。

    “有進展？”優優走近慕淩風，他支開所有人，想必是有話要對她說。

    慕淩風鬆開了領口的扣子，他覺得特別憋悶，打從心底裏滲出來的憋悶……

    “我覺得這事跟姓齊的有關。”慕淩風早就這麽想了。“齊傲軒想滅了我們慕家，你以為他為什麽會救淩川？”

    淩川能夠得救優優也很欣慰，但是，的確如此，齊傲軒願意救他一定是有目的的。

    “我還是晚了一步……我應該早點去聯係德國的醫生的！”慕淩風自責道。他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把淩川的生命送到了齊傲軒的手裏。

    優優用自己的手暖著他那雙微涼的手，她說：“那時我想，無論如何必須要救淩川的命，所以我才堅持要他去做這個手術……”

    淩川的性命比什麽都重要，那是當時優優心裏唯一的想法。哪怕她也能嗅到齊傲軒背地裏陰謀的味道，她不能看著淩川去死。

    優優抬頭看向慕淩風那冷峻的臉，她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你們是兄弟，你該相信他。淩川是為了你能舍命的人，無論到什麽時候，他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