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聿出了劉丹晨的小單間門，就卸下臉上偽裝的溫和，一步步走回自己的車裏。天色早就暗下來了，他錯過了吃晚飯的時間，卻一點也不覺得餓，隻是不可抑製地思念著某個人。

    或許再也吃不到那個人做的菜了。

    他到現在才明白，他是怎樣慢慢的親手將深愛自己的女人推開的。

    他直接開車去了褚夢琳的家。

    但是並沒有上樓去敲門，隻是坐在車子裏給褚夢琳打了個電話。鈴聲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他鍥而不舍的又接著打。

    褚夢琳總算是接了，他打了兩次，第三次的時候電話響了兩聲褚夢琳就接起了電話，很簡單的“喂”了一聲。

    熟悉的嗓音讓司聿突然說不出話。他隔著車窗望住眼前的公寓大樓，在一扇扇窗戶中尋找褚夢琳的房間。

    褚夢琳又喂了幾聲，問：“找我有事嗎？”

    司聿終於找到了褚夢琳房間的窗子，橘黃色的燈光從窗內透出來，看上去既溫暖又舒適——這樣才像是家的樣子。

    他曾經有過機會的。

    隻差一點點，就能得到這一切了，可是他卻親手把這一切都毀了。

    司聿疲倦地靠回椅背，將手機緊貼在耳邊，傾聽著褚夢琳說話的聲音，自己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褚夢琳漸漸安靜下來，同樣不再出聲了。

    電話裏隻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司聿想起他躁鬱症發作的有段時間，褚夢琳接了一個在S市拍戲的單子，需要跟組化妝，褚夢琳擔心自己的離開會對他病情的恢複造成影響，兩人幾乎每天都會通一個電話。

    那個時候他總是等著褚夢琳先掛斷，而褚夢琳又總是舍不得掛，大概是愛情的錯覺吧，連這樣安靜無聲的時光也變得甜蜜起來。

    司聿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簡直以為一生也要這樣過去了。

    然而久久沒有說話的褚夢琳突然開口道：“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掛電話了。”

    司聿被拉回到現實裏，急切的叫：“琳兒！”

    “嗯？”

    “昨晚謝謝你送我去醫院，好巧，昨晚給我接診的醫生是你的主治醫生，他說你很久沒去治療手了。”

    褚夢琳“啊”了一聲，道：“最近抽不出空，一不留神就忘了。”

    “我還去找過劉丹晨，問了她關於車禍的事，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你為什麽從來沒有提？”

    褚夢琳靜了下來沒有回答。

    她原本大可以說“沒有機會提”或是“提了也沒用”，無論怎樣的嘲諷司聿都能接受，可她偏是大大方方的說：“隻是手上留個疤而已，不是什麽要緊事，反正我的手本來就不好看。”

    褚夢琳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電話那頭低低的響起：“嗯，至少不及你好看。”

    司聿反而比她要激動的多：“但自從車禍之後，你就沒有親自畫過設計圖了，你的手可能再也不能……”

    褚夢琳飛快地打斷了他的話：“你聽說這個消息後，心裏是怎麽想的？愧疚？感激？還是覺得我的夢想不能實現了，一定很可憐？如果是這些的話，你可以省一省了。”

    “琳兒……”

    “不如猜猜我是怎麽想的吧。”褚夢琳仍是那樣無聲的笑著，柔聲道，“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謝天謝地，我愛的這個人平安無事。”

    司聿渾身一震，一下抓緊了手中的電話。

    褚夢琳愛得最深的時候，把那樣的感情藏在心底，半點不給別人知曉。如今時過境遷，反而能坦率地說出口了。

    反正司聿都跟趙丹琪結婚了，說出來也不能改變什麽，就當是給她不合時宜的愛情畫上個句點好了。

    然後她就跟司聿道了晚安。

    司聿聽著電話裏嘟嘟的盲音聲，看見褚夢琳房間裏的燈也跟著熄滅了，無論怎樣睜大眼睛，也隻能看見一片漆黑。他沒有再撥褚夢琳的電話，隻是坐在車裏休息了一會兒，接著就回了自己家。

    傭人們早就已經休息了，房子裏冷冷清清的，像酒店房間似的，一點人氣也沒有，主臥旁邊的客房，是他為了挽回褚夢琳按照當年的房間重新裝修的。

    裏麵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從老房子裏搬過來的，沾著褚夢琳的氣息。

    司聿曾經想象過褚夢琳住在裏麵的樣子，他現在卻什麽也不去想了，隻是脫下西裝，慢吞吞地挽起襯衫袖子，一樣一樣地把堆在那裏的東西給砸了。

    沒有了褚夢琳，這些帶著她氣息的東西便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他再一次為了褚夢琳形象盡失。

    司聿即使在砸東西的時候，也表現得專注又平靜，再加上屋子的隔音效果良好，並沒有在三更半夜裏鬧出太大的動靜。他把整個房間弄得一塌糊塗後，總算滿意地停下手，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機。

    電視的午夜場正在上演幾年前的老電視劇《傾世狂妃》。

    直到褚夢琳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司聿的情緒才徹底失控。

    他緩緩坐倒在那一堆廢墟中，手握著遙控器，讓電視上的褚夢琳一遍遍地說我愛你。仿佛隻要如此，時間就能停留在褚夢琳最愛他的那一刻。

    那時候還沒發生車禍，那時候還沒有時間在他們之間橫亙的五年，那時候他雖然蠻橫，也還沒有打著愛她的旗號，一次又一次傷她。

    那時候……她還不曾因為他的關係打碎愛情和夢想。

    褚夢琳掛斷電話滅了等，躲在掛著窗簾的客廳陽台上，眼神專注的穿透黑暗，注視著小區大門的方向。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看到熟悉的車子駛出了小區大門。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流到嘴裏鹹鹹的澀澀的，卻唯獨不覺得苦。

    她不敢哭出聲，怕把睡夢中的孩子吵醒，褚陌陌經曆了上次的綁架事件後神經非常敏感，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也能驚醒。

    她走回客廳，抹幹眼淚，在漆黑的角落裏坐下來，在黑暗中摸到遙控器，打開電視，關小了音量，看起了無聲電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