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怎麽樣啊？我又不是不識字，我也看到村裏村外到處的標語，牆上都刷了多少條了，什麽男女平等啊，哪兒平等過？兒子能娶個女人回來，家裏等於添丁，那女兒呢？早晚嫁人，成了別人家的人，這跟給別人養活孩子有什麽區別？再說了，我也是過來人，我是生兒育女的全活人，我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楊秋菊不等王世良把話說完，就不服氣的開懟了。

    “嬸子，這時代在變化，你看這幾年發展多快，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呢，您也說標語了，那標語說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

    “得了吧，少生了誰幹田裏的活兒？生個女兒再能幹，到了年紀還是得嫁人。還有，這生男生女怎麽能一樣？那扛糧食口袋，搬化肥袋子，開拖拉機那都是男人的力氣活，姑娘家能幹的了？要我說，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就是跟著瞎起哄——”

    楊秋菊那張嘴就像是春節過大年時候放的鞭炮，劈裏啪啦的，嗓音還倍兒大，隔著三條胡同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張世良苦笑一下，總覺得這楊秋菊實在是頑固，他雖然一直在家務農，去外地的時候少，可是到了秋後小麥播種以後，閑暇時候也跟著村裏村外的工程隊去城裏做點小工掙點零花錢，在城裏麵，張世良看到的那些開店的做生意的，女老板多的很。

    “反正還是生兒子比生女兒好啊，我們家建軍命苦，娶了個媳婦兒長得還湊合，就是一連生了好幾胎都是姑娘，我都想讓建軍趕緊趁著年輕離婚，再娶一個，要不是後來她生——”

    楊秋菊的話還沒說完，她見王淑芬澆花兒不理會，張世良也眯著眼睛看著村西邊的街口，楊秋菊就覺得有些沒趣兒。

    不過，她總覺得這麽停止了聊天，好像有點虧，眼神裏閃過一絲奸笑，說道，“世良，你們家兩個兒子，多好啊，你們家文興學習成績不是也挺好的麽？這要是將來長了出息，你們兩口子可是享福了。”

    張世良原本不想理會楊秋菊的，因為楊秋菊說話不僅不講道理，還是個潑辣頑固的長輩，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說閑話，還有，張世良覺得對方是個女人，不想太過計較。張世良注意這方麵的影響，也是他剛剛來找村支書楊啟山的時候，見到楊啟山家裏隻有王淑芬一個人，所以他選擇在楊啟山家門口外麵蹲著抽煙的緣故。

    “湊合事吧，比起長陽那姑娘，還是差點，長陽的學習那才是頂呱呱。”王世良實實在在的說道。

    其實，當老子的人，哪裏能一點也看不出兒子的心思，王世良看得出自己兒子對人家魏長陽好像是有點意思，不過，既然兒子沒說破，表現也不是特明顯，魏長陽那孩子好像也不知道，所以這事，他也不好說，不過王世良心裏門兒清的一件事，那就是兒子考上縣一中，完全就是想跟人家魏長陽在一個學校上學。

    楊秋菊本來還想著緩和一下氣氛，可是聽張世良這麽說話，她心底的那股子氣兒就又來了，黑不提白不提，偏偏提那個死丫頭。

    “那有個屁用，學多少東西最後還是帶到婆家去。上學讀書都不知道讀到哪裏了，讀書的時候老師教她跟長輩頂嘴？”楊秋菊語氣又開始咄咄逼人了。

    王世良見狀，憨憨一笑，笑而不語。

    王淑芬見狀，臉上對著笑意的說道，“秋菊，沒準你想多了，人家孩子可能就是想跟你講講道理，那有文化有知識的人，大多數都喜歡講道理的。”

    “呸吧，跟我講道理輪的到她個黃毛死丫頭，按老祖宗的規矩，她那就叫大逆不道。”楊秋菊氣鼓鼓的反駁說道。

    王淑芬嘴角的笑意有些尷尬，她瞟了一眼楊秋菊，那眼神裏帶著嫌棄，王淑芬轉身又澆了澆屋門口石階兩旁的紅石榴樹，然後臉上帶著笑意的問道，“秋菊，你還打電話不？”

    楊秋菊雖然摳搜，但是她卻不想別人這麽說她議論她，其實剛才她就想灰溜溜的走，趁著王淑芬和張世良說話的功夫正好溜走，卻不想，幾句話聊起來沒走成，這會兒又聽了王淑芬的問話，楊秋菊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楊秋菊哼哧癟肚的，擠出了一絲笑，“算了吧，我不跟大兒媳婦兒一般見識了，我給她攢著，等建軍回來了再說，我是想打電話的，可是想著，建軍在外麵幹活那麽累，離著家那麽遠，要是坐火車回來，又費錢又勞累，就先算了，淑芬啊你忙哈，我就先回去了。”

    楊秋菊說完，不等對方吭聲，就扭著胖身子往外走。

    王淑芬見狀，便佯裝要放下手裏的噴壺，追了兩步，“再坐會兒說會兒話唄？”

    “不了不了，家裏一堆的活兒幹不完呢。”楊秋菊連身子都沒轉過來，直接就擺了擺手，腳步匆忙的離開了。

    王淑芬看著楊秋菊那胖卻靈活的背影，又瞟了一眼背對著她而蹲在大門口抽煙的王世良，繼而王淑芬的目光就又回到了楊秋菊的背影上，給了那個背影一個鄙夷的淺笑。

    楊秋菊本來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氣鼓鼓的從村支書出來，就繞近路回家去。

    不巧的是，這近路正好經過龍泉村小學的門口。

    當楊秋菊都走過去了，她又麵帶疑惑的倒退了回來，她往學校的老棗樹下麵張望一下，那不是魏長陽那個死丫頭麽？她怎麽在擺攤賣東西？

    楊秋菊心下狐疑一下，垂下眉頭皺了皺鼻子，然後便氣勢洶洶的朝著學校裏去了。

    魏長陽正在老棗樹下麵看曆年高考試題分析，聽到了腳步聲的魏長陽，並沒有抬頭看，而是禮貌性的問道，“買點什麽啊？”

    楊秋菊蹭的一下就貓腰下去，那鷹爪一般淩厲的大手，就抓到了魏長陽攤位下鋪著的袋子。

    “魏長陽！你不說沒錢麽？跟你那個死媽一樣的知道裝可憐！這些東西哪兒來的？”楊秋菊麵帶凶氣咬牙切齒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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