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回答，葉小籬不免感覺意外。

    她將目光看向對麵的無臉女子，欲言又止。

    瞧見她的舉動，大魔王斜睨了她一眼，又冷哼一聲，“怎麽，後悔了？”

    他正想說已經來不及時，葉小籬便搖了搖頭，說：“隻是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大魔王頷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一旦我們的身份進行交換，從此她為妖，我為人，殊路再無變化，對嗎？”葉小籬一臉認真的看向大魔王。

    “是，從今往後，在人間輪回的人，隻有你。”大魔王坦言。

    聽到這兒，葉小籬的雙手不禁握緊了一下，“那……作為族人一員，我……”

    “他們的事你無需擔心，我自佑他們安然無恙。”

    有了大魔王的這一句，葉小籬稍稍放心了一些，她咬著唇，乖巧的坐在一側。

    心底裏，終究是有些不舍和愧疚的。

    畢竟幺婆和族人們從小與她相處，有過那麽多快樂的回憶。

    可是……想到厲雲摯和白柔拿性命換來的孩子，葉小籬終歸更加放不下。

    人生啊，就是一邊得到，一邊失去，始終都在取舍的路上前行。

    ……

    當他們的轎子一路飛行，最終抵達太極殿的上空時，遠遠的，便有一陣歡愉的歌聲飄來。

    “什麽情況？”大魔王本能的蹙眉。

    而禦侍正要撩起窗簾去看，就坐在窗口的葉小籬已經從歌聲中分辨出來。

    “是幺婆和大家……”

    葉小籬欣喜。

    他們所乘的轎子就盤旋於太極殿的上空，而幺婆則攜同她的幾十號族人，在太極殿外的道路上，唱跳著屬於他們家族的原創曲調。

    當那熟悉的悅耳的聲音傳來，葉小籬的心中一陣動蕩。

    看著幺婆和大家一起圍成圈，互相跳著舞，唱著歌，洋溢著笑容，而後朝著她所在的方向看來……

    多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熱淚，盈上眼眶，翻滾著。

    葉小籬沒有想到，大家會來為她送別，並且是以如此歡快的方式。

    即便是分別，也拒絕悲傷，要以家族開心的方式，紀念這幾百年來的羈絆。

    對外，已宣布五彩蠱歸入妖殿聖堂。

    所以葉小籬的存在是見不得光的，她也再無機會和大家一一告別。

    雙方對此事心知肚明。

    即便不能見麵，可是以這樣彼此都能心神領會的方式，做最後的道別，也是一件幸事。

    很高興你能來，不遺憾你離開。

    無論你在哪，以何種身份繼續生活，我們都是一家人。

    這便是幺婆和族人們，想要表達給葉小籬的意思。

    隨著轎子從半空中緩緩落下，幺婆和族人們的身影逐漸被圍牆擋住，然而歌聲和拍掌跳舞的聲音依舊未停。

    轎子落地，太極殿殿主親自前來恭迎。

    因事先打過招呼，殿主招呼大魔王等人去往偏道，一切已準備就緒。

    族人們的歌聲隻有一牆之隔，可對葉小籬來說，分別之後亦是永恒。

    她擦著淚，努力讓自己不哭。

    家人們尊重她的決定，並以這樣的方式和她道別，絕不是想看到她哭的。

    葉小籬努力揚起笑，跟在幾人的身後，穿過了庭院，走入小道，聽著那些歌聲離她越來越遠，可那曲調早已深刻入心。

    在殿主的帶領下，她們被帶到了一處小房間裏。

    門推開，裏麵是兩處溫泉。

    黑石製成的池，中間流動的綠水，冒著汩汩的氣泡。

    略顯詭異。

    兩個池子看似相隔，實際相連。

    “還請兩位小主入池。”殿主恭敬的對兩人笑道。

    葉小籬和另一人，同時看了一眼大魔王，隻見他身正魁梧的站在那兒，一雙黑眸正視著前方，眼底裏仿佛囊括了浩瀚星空。

    收回目光，葉小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就在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後準備轉身入池時，她身後的大魔王開口，道：“慢著。”

    葉小籬剛駐足，身體就像是被人控製住。

    她無法動彈，也無法開口。

    背對著大魔王的她，感覺到身體好像隔空被一個力量抑製。

    而站在原地的大魔王，和她隔著幾步的距離，但手在空中畫動著，留下了一個符咒。

    他每畫下一筆，便有同樣的圖形在葉小籬的背上留下記號，直到它被最終那個完整的圓圈圍住，而後被定在葉小籬的身上。

    葉小籬不明白大魔王這是在做什麽，直到他說：“這是我對你最後的恩賜。即便此後你已不再為妖，但我不會奪走你關於過去的所有記憶。還有……”

    大魔王拉長了音調，仿佛在深呼氣，背對著他的葉小籬不知他此刻是什麽麵容。

    “你說的話讓我有所啟發，自省過後，我在人間為你留下了一份禮物，也算是一份驗證。”大魔王說罷，便轉身欲離開，“若是真心，就能等到那女孩兒成年……”

    留下了這一句話後，大魔王便再沒給葉小籬任何說話的機會。

    他和禦侍轉身離去。

    剩下她和女子兩人，以及即將為她們施法的太極殿殿主。

    隨後，兩人一起褪去衣物，步入那裝有綠水的溫泉池中，那綠水漫過肌膚，卻仿佛在從毛孔中不斷的侵入身體，吞噬著一切。

    葉小籬閉上眼睛，關於過去的畫麵在腦海中不斷的縈繞重現……

    慢慢的，她的意識就像是被人一點點抽走，周邊的水也越來越多的漫過她的身體。

    葉小籬隻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往下沉，不斷的被抽絲剝繭。

    沉淪，再沉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