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海一路上抿著唇，一言不發。雖是一個字都沒有說，江茜薇也能感受到他突然間情緒的轉變。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文倩呢？”江茜薇沒話找話，氣氛太尷尬，不說點什麽她覺得自己能尷尬死。

    陳文海仍舊一副嚴肅臉，一手掌握著方向盤，一隻手伸過來與她的交握。手與手觸碰時，江茜薇莫名其妙地想往後縮。

    皺了皺眉，陳文海還是將手收回去了：“茜薇，你若是不願意，不必勉強。”

    不必勉強，江茜薇重複念了一遍這四個字，卻覺得無比沉重。

    “你今日在布告欄那裏看什麽呢？”陳文海突然換了話題。

    “沒什麽。”

    陳文海皺眉：“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對不對？蘇毅銘的名字。”

    腳一踩，車子在路邊緩緩停下，不知是哪裏，人跡稀少，江茜薇疑惑地抬頭看著陳文海。

    “一直都很想問，你與他的關係。能告訴我麽？”陳文海解開安全帶，轉過身，認真地盯著江茜薇的眼鏡。

    明眸皓齒，當真是一個明媚的小姑娘，第一次在船上遇見的時候，她的模樣就已經留在心底。

    可這個小姑娘卻總是同蘇毅銘那樣的人攪和在一起……

    “你不相信我嗎？”江茜薇抬起頭，有些失神。

    陳文海沒有選擇退讓，盡管他的心告訴他，不能為難他心愛的女孩，淡淡地道：“那你便與我說清楚。”

    江茜薇也解開了安全帶，轉身，打開車門，跳下了車，隔著車窗，小聲道：“我也說不清楚，你先回去吧，我得出答案後，會告訴你的，好不好？”

    語氣裏帶著祈求，陳文海難免有些動容，但一想到她心裏的人可能是蘇毅銘，怒火就占據了他的大腦。

    “好。”陳文海點頭，轉身，重新係好安全帶，一腳油門，很快離開了江茜薇。

    是啊，和蘇毅銘究竟是什麽關係？江茜薇揪著手帕，怎麽也想不出答案。沿著岸堤一直走了許久，抬頭，才發現她壓根就不認識這個地方。

    來楊城這麽久了，她也從來沒有出來好好看過，這一片翠綠的樹林是在城西的，還是城南的？腦子裏搜索了一番，還是沒能找出答案。又往前走了好一段，抬頭竟看見一家老店鋪。

    能見到人就能回去了，江茜薇鬆了一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店裏。

    一家很古老的店鋪，門口的招牌已經完全掉漆看不清楚了，門前的石階上長滿了苔蘚，旁邊有個低矮的小房子，裏頭拴著一條黑皮的藏獒。江茜薇進去的時候，那藏獒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她，就又軟綿綿地低下頭去了。

    莫不是因為太老了？江茜薇覺得有些驚奇，向來聽說這藏獒都是頗為凶狠的，一個不小心，連命都可以被這畜牲奪去，卻不知今日這隻竟連聲兒都沒有出。

    店裏很昏暗，角落裏點了紅燭，裏外是不同的景象。外麵是白日，這裏頭卻有些分不清楚是身在白日還是夜晚。

    “什麽人？”一聲極難聽的聲音，依稀能辨別出來是個男人，還是個老人。

    江茜薇立馬停住，低頭，禮貌地道：“老先生打攪了，我路過此地，卻又不認識回城的路，想要問問……”

    話就此停住。

    因為麵前的男人站了起來，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頭發還是全黑的，臉色慘白，被燭火的光照著，有些滲人。江茜薇雖是來自鄉下，但卻是個崇尚科學的，瞪大了眼睛，竟發現了那人手臂上的刺青。

    一頭白虎。

    她依稀記得，二爺的手臂上也有這樣的一個刺青，是一條青龍。年幼時不懂事，她還戲稱那是一條蛇，被母親數落了好一陣，至今也沒有忘記。

    “哎呦，我家二妞竟然沒有咬你？真是稀奇了。”老人家捋了捋長須，笑哈哈地在太師椅上坐下，懷裏抱著一個大煙桶，“撲通撲通”地在抽水煙。

    江茜薇挑眉：“二妞？門口那隻老狗？”

    熟料老人家拿起煙筒就給了她一記爆栗：“罵誰呢你？那是二妞，哪裏老了？才跟了我八年而已，當年也是我的一個好幫手呦！”

    江茜薇吐了吐舌頭：“對不起。”

    “既然她沒有咬你，那便是你我有緣，說罷，找我何事？”那老人家哼了一聲，重新抱著煙筒開始抽煙，扯著一口公鴨嗓問道。

    江茜薇隻好將進門時便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雖是極不情願，那老頭子還是給她指了方向。江茜薇道了謝便離開，一路上卻都在掛念老人家手臂上的刺青。

    當年的楊城青幫，究竟是遭遇了什麽？二爺這般叱吒風雲的人物竟然也甘心退隱？江茜薇還想不明白，但心裏卻已經十分肯定，這個老人家與二爺、與青幫一定脫不了幹係。

    本想直接回家，但路過楊城醫院時，江茜薇又臨時改了主意：“先生，麻煩您，在這裏停一停。”

    黃包車很快停穩，江茜薇下車，從包裏拿了錢遞給車夫，這才進了醫院的大樓。輕車熟路地上了三樓骨科的病房，江芷薇還未出院，但李方書卻早已經回家了。

    生怕誰會搶了她的東西一樣。江茜薇輕蔑地笑笑，推開了病房門。

    果不其然，病房裏隻有江芷薇一人，躺在病床上正在午睡，窗戶大開著，吹進來涼爽的風，白色的紗簾隨著風翩翩起舞。

    說起來，這楊城的天氣是越發熱了，女中的校服用的是比較厚的料子，不怎麽透氣，她穿著走了這麽一路，早就已經渾身香汗了。

    江芷薇睡著了，江茜薇也不急，在她身邊的木椅上坐下，拿了一個紅蘋果，一點點削皮。長長的一串果皮掉進垃圾桶裏，江茜薇笑著，卻將那蘋果放下，拿著那把小刀在手裏轉著玩。

    江芷薇突然就睜開了眼睛，看見是江茜薇，手裏還拿著刀，嚇得從床上驚坐而起，動作太大，又扯到了傷口。

    江茜薇看著她吃痛，捂著腰間的肋骨疼得冷汗都快下來了，莫名地覺得解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