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南微微垂落眼眸，嗓子裏頭有哽咽的味道，“這件事情之後，我一定要做出深刻的檢討。”

    “老年大學那裏你不應該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雖然去他們那邊複印過，也不能證明這件事情和他們有關呀。”

    安姨裝出看報紙的模樣，眼角的餘光瞟到了周宜南的身上，她心想，這個傻姑娘，現在應該對蔣欣瑤的為人有些了然吧？

    總是揪著她的軟肋不放，表麵上是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心裏頭的那份陰暗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自己花了十年的時光就培養出這麽一個人，安姨的心裏頭是不甘心的，她為人正氣，退休之前所在的部門是政府的關節所在，決定著所有公職人員的任免和升遷，可是就因為她一塵不染，所以才會被裏頭的汙濁風氣逼到了早退的地步。

    現在在蔣欣瑤的身上也看到了同樣的情形，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心裏頭的那一杆秤已經不自覺地偏向了周宜南。

    “我知道，昨天也不過是偏激之語，我要為之前的魯莽道歉。”

    “有這份心也算是好的，你就是為人太過單純，所以才會被人利用。”

    “小蔣，下個月購買複印機的那張發票，你找國庫中心申請了嗎？”

    安姨不想再聽蔣欣瑤把周宜南往坑裏帶的這些話，她抬起頭來，眼神之中帶著和善。

    “國庫那邊的人一直在推諉，說我們部門審核不清，沒有辦法及時開具。”

    “那就直接和領導人對話，周主任催著一筆賬催得緊，雖然知道你手邊的事情很多，可還是要分出個輕重緩急。”

    蔣欣瑤將手中的文件中放在桌上，看起來毫不經意，實際上已經是對安姨的不滿宣泄，“我知道了，周主任就是這樣的人，明明知道這件事情很難辦，也知道時機還沒成熟，總讓我提前做準備，其實有什麽用呢？”

    安姨側過臉去，微微笑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周主任也是擔心複印機的事情沒有搞定，會影響到我們工作的進程。”

    如此，整個辦公室就安靜了下去，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羅主任來談的情況，周宜南就按照之前葉子歸的吩咐，表明了懺悔，端正了態度，羅主任雖然麵子上不情願，終究還是將這件事情應了下來。

    周宜南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安姨出了多少的力。

    她雖然還摸不清楚安姨的意圖，可是從安姨看自己的眼神中可以發現，她也許是安姨年輕時候的樣子，也許心思單純曾經被人陷害，總而言之，感同身受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自己就能夠得到幫助。

    直到事情完全平息下來，周宜南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複診的可喜結果出來之後，她就沒能好好慶祝一番，如今倒也可以好好來過。

    身體裏頭雖然有激素藥用過之後的不良反應，可是比起充滿希望的未來，這一點痛也不算什麽了。

    那天晚上，周宜南和葉子歸交代了這些天的心路曆程，也告訴他事情總算是告了一段落，葉子歸笑道，“這樣就好。”

    “還想聽一個更高興的消息嗎？”

    葉子歸夾著菜，眉頭微微皺起，“每次你說出這樣話的時候我就十分擔心，恐怕是有不好的事情等著我了吧？”

    “瞧你，你就不能將我往好處上想呀，你的心裏頭，我就是這麽樣的一個人嗎？”

    “不是不是，我的老婆大人，你說，我洗耳恭聽。”

    “關於我去複診的結果——”停頓片刻之後，周宜南還是開了口，“醫生說效果不錯，讓我繼續下一個療程。”

    聽了這話，葉子歸反而將青菜夾到了周宜南的碗中，“看起來你挺高興的，高興就好。”

    “你之前不是還急赤白臉的嗎？思想轉變得這麽快？”

    “我不是已經表過態了嗎？隻要是你喜歡去做的事情，我都會全力以赴支持的。”

    “那我有一個要求。”

    “說吧，隻要是我能夠寬容的，我會盡量去做。”

    “下一次我躺在檢查台上的時候，你能不能站在門外等著我？”

    這一句話，就像是塵封在心裏頭的一塊寒冰，從自己16歲那一年被投入湖底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可以觸碰到。

    她到現在都能夠想起，二姑陪在身邊時，當光滑的儀器觸碰到肚子上她帶著的遺憾，那是一種同情，也是一種施舍。

    她沒有跟葉子歸回憶過這段往事，原來以為時間過得足夠久就可以把疼痛忘記，可是事實證明，並不是這樣的。

    她還是需要別人的認可，需要別人告訴她，她沒有錯，不過是命運開了一場玩笑，現在也好了，她找到了對的人。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壓根就不希望你去。”

    “但是我現在想去，你不是說你會支持我的嗎？”

    說完，她低下頭，味同嚼蠟，明明是自己做的菜，用的是自己最適應的那種調料，怎麽就吃不出味道來呢？

    “如果你非要我這樣做的話也可以，可是一想到那些醫生在用藥物剝奪你的健康，我就恨得牙癢癢。”

    葉子歸說完，放下碗筷，露出了一副無奈的模樣來，“當然了，我也不能將所有的罪都怪到醫生身上，對吧，是你總是一意孤行，不聽我的奉勸。”

    “好了好了，我才說一句話，你就已經說了這麽多，是我的飯菜做的不夠好吃嗎？都沒辦法堵上你的嘴。”

    “老婆做的飯菜我哪有批評的份兒啊，下一次複查是什麽時候。”

    “下個月下旬。”

    “好，下一次我帶你去。”

    “至於旅行的事情……”

    “等到你身體恢複穩定了，不需要考慮突發情況的時候，我們才做規劃。”

    “你真的變了誒。”周宜南笑著，伸過手來捏葉子朝的臉頰。

    “別鬧，總是捏我的臉，不知道男孩子也是要尊嚴的麽。”

    葉子歸說著，閃到了一邊，自然而然地站起身來，收拾桌上的碗筷。

    “相比起跟我摸臉頰，你這麽殷勤洗碗的樣子，好像更不符合男孩子的尊嚴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