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這個年紀的女子，在外頭看起來是雷厲風行，隻有自己才明白，很多事情不過是強撐罷了。”

    葉子歸仍然是在笑，可他的心已經不在這裏了，他在想，周宜南是不是已經睡下了？每一次照顧喝醉的人時，周宜南總會非常緊張，恨不得撐著眼睛盯著身邊人的情況，這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才會讓閨蜜遠道而來。

    “如果陶總監都在強撐，那我們這些被甲方淩虐的乙方，豈不是都不配做人了？”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一點。”

    “那是哪一點呢？”

    葉子歸端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苦澀的味道順著舌苔往下滑，他喜歡燒焦的味道，特別喜歡在晚上品嚐著一份苦澀。

    “我的感情，好像兜兜轉轉都沒有歸屬，外麵那些男人，個個聲色犬馬，都走不進我的心。”

    葉子歸輕輕咳嗽了一聲，沒有說話，陶晨月看著他，笑著說，“是被我嚇怕了嗎？想不到我還有這樣溫柔的一麵，還是說此時的心中，就惦念著家中的賢妻了？”

    葉子歸將身子轉過來，辦公室裏的燈一直照在他的臉上，雖然隔著一道玻璃門，可是陶晨月還是能夠感受到玻璃門裏麵炙熱的目光。

    “陶總監，再過五分鍾就要進去工作了，說點開心的事情吧。”

    “這一次你的方案沒有被通過，我其實很遺憾，剛才說的這些話你也不要誤會，我隻是覺得自己沒有幫到你。”

    “這有什麽的？政府有政府的考慮，本來就是因為我突然做主，讓很多人無所適從，這一點怎麽能怪到你的頭上呢？”

    “既然怪不到我的頭上，就請你不要擺出這樣一副疏離的姿態。”

    疏離？

    葉子歸想了想，還是沒有去反駁，他們本來就是工作上的同事，有疏離之感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如果我的態度讓陶總間產生了誤解，我在這裏鄭重其事地跟你道歉，這段時間工作太忙，我實在沒有力氣去顧及，還望見諒。”

    一根煙很快就抽完了，一直到火苗躥到了手指頭上，陶晨月才反應過來，“咖啡喝完了吧？”

    “完了，十分鍾的休息時間也到了，現在是晚上11點半，陶總監，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你剛才不還說我們喜歡虐你們嗎？越是在緊要的關頭，就越是要表現出我們同甘共苦的姿態來，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薛杏霖的工作經驗豐富，必要的時候可以搭把手。”

    葉子歸有些不樂，他向來不喜歡被人指教工作上的固有規章，隻是看到陶晨月今時今日的表現，大概猜測她的蠢蠢欲動。

    “真的用不著，退一萬步講，就算今天找小薛幫忙，改日傳出去，華策的顏麵也不好放啊。”

    “你現在敢用華策來威脅我？他們竟然說你老實。”

    陶晨月又抽出一支煙，在手上燃起，葉子歸跺了跺腳，將咖啡杯攥在手中，“這種玩笑開不得，我向來對工作實誠，也不敢威脅陶總監。”

    “那你先進去吧，晚上累的時候搭個行軍床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謝謝關心。”

    “還有。”在葉子歸要轉身離去的時候，陶晨月又淡淡說道，“以後私下就不要總叫我陶總監，叫得我人都老了，還是叫我晨月吧。”

    葉子歸的腳有些遲疑，可是明白，若是就著這件事情推脫，就又有一番話要說，他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去吧。”

    陶晨月轉過身去，背對著玻璃門上反射出來的光，整座城市好像都在跟他說晚安。

    可是她要如何安眠呢？

    家裏頭的特殊背景，讓他不得不努力向前奔跑，就像是被剝奪了雨傘的孩子，隻有跑過雨的速度，才可以不被淋濕。

    他見過淩晨三點煙台市的模樣，這座南方城市裏，藏著這麽一批人，他們將奮鬥融進血液中，把青春注入到每一座高檔的寫字樓裏，相比之下，她舍棄婚姻和愛人的能力，又算得了什麽？

    “葉工。”

    辦公室裏，瀟瀟神秘兮兮地說道。

    “怎麽了？”

    “我覺得咱們的機會來了。”

    每次看到瀟瀟擠眉弄眼，葉子歸就知道準沒好事兒。

    “別想著糊弄過關，想睡覺就去睡覺，睡好了就起來幫忙，若想要投機取巧，這個月的績效獎還要不要了？”

    瀟瀟嘟著嘴，手裏拿著一打的文件，“我這才說了一句，你就說了這麽多句，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何必做出高深莫測的模樣？”

    “我就是怕你亂說話。”

    “不是亂說話，我從來沒有看到陶總監這個樣子，要不你試試美男計？”

    葉子歸狠狠瞪了一眼瀟瀟，說來也奇怪，對於瀟瀟這個無厘頭的應屆畢業生，葉子歸倒是可以放下心防。

    “再亂說。”

    “真的，剛才下麵的人都說了，如果你能略施小技，晚上同誌們也許能早些回家。”

    “工作完成的量完成不了難道在我嗎？披薩也吃了，咖啡也喝了，你去跟下麵的那幫人講，等到這個case熬過去，我請你們吃大餐。”

    “帶上師母嗎？”

    瀟瀟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眼皮子雖然耷拉下來，是一副困頓的模樣，可是那嘴角的笑意呀，根本就掩藏不住了。

    “這是自然，你還有別的事兒嗎？”

    葉子歸的手指頭劈劈啪啪打著鍵盤，這已經是最嚴厲的逐客令了，瀟瀟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了葉子歸的案頭，“沒有了，我現在麻溜地滾蛋。”

    透過屏幕，葉子歸似乎能感受到旁人異樣的目光，他並非不懂，隻是裝聾作啞好像是最佳的選擇，對於感情他沒有太敏銳的觸覺，敦厚老實的付出已經全部給了周宜南。

    所以，就算是感悟到陶晨月的情感輸出，他也有本事用最麻木的方式回應。

    “你真的喝得太醉了，美美，我扶你上床睡覺。”

    “宜南，你知道嗎？那個家夥竟然叫我趕快生小孩，他說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相夫教子，我不是生孩子的工具，他真的沒有必要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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