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是會將一個人的痛苦模式，從震動調到無聲。

    五年前江思瑤可以抱著母親的屍體放聲大哭，好像全世界都欠自己一個解釋，五年後，隻剩下無盡的悔恨，自己沒能更多珍惜他一些。

    明知道世事難料，意外和明天不知哪個先到，可她還是不願接受已成事實的事。

    龔文跟著忙前忙後處理江淮故後事宜，警察來了判定是意外身亡。

    江淮的屍體被運往殯儀館整理儀容，這一係列的喧鬧，都讓江思瑤仿佛根本看不到，她覺得江淮還沒走，會突然跳出來告訴她這一切隻是玩笑。

    他還會像以前一樣數落她做事不認真，或者愛挑食，還像以前一樣催婚，還養著花花草草說比養她合適，還……

    恍如隔世。

    這一切。

    殯儀館內，因為王楠的原因給江思瑤開了個特例。

    當王楠得知她今天的工作任務中有江淮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當看到江思瑤六神無主的一直跟著江淮的屍體時，王楠真的很擔心她會出事。

    畢竟，突然間的分離對人的打擊是致命的。

    “瑤瑤，你放心，我會讓叔叔最後走的體麵。”王楠一邊整理者江淮的儀容，一邊負責任的對江思瑤說著。

    江思瑤忽然想起什麽似得，一把推開了王楠，“你別碰我爸！別碰他！”

    她現在的情緒，根本不自控。所有想要帶走他父親的，都是壞人。

    王楠能夠理解這份心情，她也很心痛，雖不能感同江思瑤。

    沒人的時候，江思瑤的情緒直接崩潰。

    “爸，你回來你別走。你丟下我該怎麽辦啊？你讓我怎麽辦。我做什麽都行，你希望我回手術台，好，我回。你希望我好好努力好好上進，我會努力的。你要我嫁人，我也會乖乖談戀愛的，隻求你別走，你睜開眼看看我啊爸……”

    江思瑤抱著江淮，不顧染上了身的鮮血，她多希望一切都是夢，若能重來，她一定乖乖聽話。不再惹他生氣。

    可他……再也回不來了。

    王楠深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眼中被水霧彌漫，紅了眼眶。

    生離死別，生者是最痛苦的。

    “你和我媽就這樣走了，把我一個人留下來有什麽意思……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麽意義……爸。你回來……”

    江淮的葬禮準備的倉促，江淮活著的時候，人緣不錯，死去後也有不少人登門拜訪，江思瑤在父親的遺像前守著他，林清等人負責安排。

    這些靈堂的布置，和墓碑的選擇都是林清選擇的。

    屋內到處掛著素色的白布，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叫她節哀，她麻木的站在那，像個木偶。

    當人群慢慢離去，夜色漸漸降臨。

    “瑤瑤，吃點東西吧，你一天沒吃了？”林清還是少有的溫柔。

    “你們去吧，不用管我。”江思瑤沒有胃口。“然後你們就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和我爸呆著。”

    林清明白她內心需要安靜，可又擔心她……“那好吧，有事給我打電話。想想你爸付出一生努力成立的醫院，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江思瑤沒有回答，要繼承心血，還是隨之而去？

    沒有答案。

    林清離開了，屋內隻剩下江思瑤一人。廚房還放著昨天江淮做的飯菜，櫃子邊還有喝剩的酒瓶，一切被他細心整理過，因為擔心她見到她會內疚。

    是啊，她明知道母親的所有記憶都在那個盒子裏，可她從來不敢去看不敢去翻，這次更不敢了。

    因為她對不起離世的母親，更對不起苦苦陪伴她想讓她活過來的父親。

    現在兩個人都離開了她，她也真的好想她們……

    坐在沙發上，在幽暗的房間，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已經微微冷了。

    腦海中不斷回想的都是關於江淮的畫麵，他還活著的時候對她的關懷與怨懟，生動而溫馨。

    或許父親是受夠了她的不自知，也或許是父親厭倦了她，更或者是他真的很想母親，才會離她而去。

    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也或許……是不是，有人害他？那個記憶中的無數次對她下手的人，開始從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這樣的恩怨隻給她一個就好了為什麽要遷怒於別人！

    罷了，江思瑤自己也厭倦自己的很，她起身慢慢走向廚房，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種力量在牽引著她。

    那個人是想讓她賠命吧，現在，孑然一身，賠給她就是了。也正好可以追趕上父親母親的腳步。

    她拿起水果刀，她知道割腕可能死不了還會成植物人，但如果一刀封喉，割斷了氣管，神仙來了都救不了她。

    所以，江思瑤照著鏡子，拿著刀子比劃在自己的下顎，該切在哪，用什麽力度她都最清楚不過。

    好勒，就這樣了。

    她確定好了弧度，舉起雙手猛然一刀刺入！

    忽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擋住了她的刀子，刀刃狠狠的紮在他的手心中。

    是誰？江思瑤慢慢睜開眼，轉頭望向身邊的人，“怎麽會是你？”

    韓黎從王楠那得到了消息，下班後立刻趕來，剛進門就看到了這幅場景。

    她要自殺，放棄生命。

    韓黎的手心滴著血，落在地麵上一片殷紅。

    “你父親活著的時候，你沒能達成他的期待，走了也要讓他繼續對你失望下去麽？”疼痛讓他皺起眉頭，看著手上的傷口微微顫抖。

    “我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麽價值。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雖然有些窩囊，但自己一直都是這麽窩囊。

    “沒有人的生命是沒有價值的，喂，紗布在哪兒。”

    在流血下去可真要虛脫了。

    江思瑤麻木著找來了紗布，為韓黎包紮好傷口。

    “江思瑤，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遠比你想象中的更愛你。你知道麽？”韓黎看著手上的白紗布，將上麵的紋落盡量重合著。

    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可笑，江思瑤望著韓黎，不知他想說什麽？

    眼淚好像已經哭幹了，現在的她猶如布偶。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就知道了。”

    韓黎拉著江思瑤的手臂，江思瑤用力甩開了他，極度抗拒離開父親身邊，“不，我還要為我爸爸守靈。”

    “我相信隻要是為了你好，任何事情江院長都會同意的。江思瑤，我帶你去一個可以和江院長聊天的地方。”

    聊天的地方？

    她知道江淮回不來了，可還在心底將信將疑。

    “你知道上次你住院，江院長在送我離開的時候和我說了什麽麽？”

    上次住院……“我爸說了什麽？”現在隻要有一點關於父親的消息她都想要知道。

    “他對我說：小子，我調查過你，你還算是個好男人。如果你喜歡我女兒，希望你對她好點。”韓黎想解釋二人的關係，江淮手慢慢握住了韓黎的手打斷了他的話繼續道：“我都明白，如果你不喜歡我女兒，我希望你能把她當成妹妹看待。若我老了有一天突然走了，你幫我好好照顧她。她雖然任性但是很善良。看在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合作的份上，這是我唯一的請求。你以後也可以和我女兒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成為朋友。”

    他活著的時候，竭盡所能給江思瑤搭好關係橋。所以他看不慣林清依然讓他留在醫院內縱容他，他希望江思瑤和龔文和睦相處，以後好有人照顧她……

    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也擔心某天突然離世，所以他委托所有信任之人，成為江思瑤的力量。

    “所以，相信我。”這一刻的韓黎眼中閃著光，這一刻的江思瑤原以為淚已經哭幹可抬頭的刹那間水光溢滿在眼眶中。

    她從來不知江淮為她做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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