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黑濱市的老舊城區，位置有些偏僻，再多行駛兩條街就要出城了。

    這裏作為發展的非重點區域，許多老建築依然矗立在這，沒法拆遷。當然也是因為拆遷成本太高，回遷戶太多，沒有國家讚助很難收回本的原因。

    所以，這裏好像成為了被遺棄的地方，周圍的一片都依然存在著幾十年前的氣息。

    但是這裏居住了許多的老人，她們可能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也有一些年輕人在這裏租房子，節省房租，可每天早上要比別人提前早起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來趕公車。所以這裏倒也成為了人氣興旺的地方。

    早起的菜市場內，依然有許多人吆喝著，無論到了任何地方，都有這樣的地方。

    菜市場一條街的繁華景象永不隕落。

    “車子開不進去，菜市場走到盡頭有一家餐館，就在那裏。”

    韓黎將車子停在了菜市場前，裏麵的人很多，還是走過去比較方便。

    菜市場門口的攤位後麵還有許多的垃圾，地麵上有許多油漬，韓黎很不適應，甚至後悔自己應該戴個腳套來的。

    “嗯，好。”江思瑤沒想那麽多，反倒是在想，她一會看到她，該說些什麽？該怎麽做？是否要組織語言，來解釋自己的無辜或者向她進行懺悔？

    這些，她都不知道。

    打開車門下了車，韓黎聞到一股刺鼻的爛菜味道，許多賣不掉的已經壞掉的菜葉堆在菜市場的門口的垃圾箱內，一股油膩又令人作惡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引起了韓黎的極度不適應，他從小嬌生慣養的，上的都是貴族學校，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皺著眉頭，拿出紙巾來捂著鼻子，紙巾上彌漫著香草氣息，可以暫時蒙蔽味覺。

    江思瑤不以為然，她從小出生的環境一般，所以這種環境對她而言也沒什麽。

    身邊的人流很多，不斷的與她擦肩而過。

    江思瑤越漸走入了市場深處，兩邊的小攤小販賣著水果，燒烤和許多零食，中間許多下水道的井蓋已經凹陷，貴婦遛著狗，流浪貓在吃著腐肉。

    這裏的環境雖然不好，但是，價格優惠。

    這種市井感也有它自己的特色，在這裏其實更能感受到生活的氛圍，例如旁邊的大媽在和商販砍價，“你這大蔥這麽貴，便宜點唄！哎呀！零頭去掉吧。”

    “嗨老李，起這麽早來溜孫子啊？”

    “啊……順便帶我孫子吃個早飯。”

    住在這裏的人想必已經住了許多年，所以老街坊鄰居見麵打個招呼，一起吃個飯，反而很熱鬧。

    這或許是更適合上一輩人生活的地方。

    韓黎快步走著，似乎想要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身邊的江思瑤反而放慢了腳步，五年前那場手術的片段，再次湧入腦海之中。

    穿梭在這人群中，卻覺得與她們格格不入。

    怎麽辦呢。

    韓黎轉身看到身後磨蹭的江思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無奈歎了口氣，大步邁向江思瑤的身邊，拉住她的手臂冷聲道：“我趕時間，別磨蹭。”

    雖然是冷冰冰的一句話，江思瑤下意識跟在韓黎身後加快了腳步，也似乎正是因為加快了腳步，所以反而不在去想那麽多了。

    快速的穿過人群，到達那家小飯館，小飯館名為昌記飯館，因為是上班時間，所以裏麵的人並不多。

    二人走入飯館內，正在收款台算賬的老板放下了手中的計算機，“二位想吃點什麽？”

    小飯館內的牆壁上貼著各式菜肴，透過裏屋的門可以看到帶著圍裙的人正在洗菜。

    “老板，不好意思，我們是來找人的。”

    韓黎率先開了口，詢問道：“請問這裏是個叫顧朵朵的人麽？”

    問起顧朵朵，老板倒吸了口氣，“她已經不在這了，你們是她什麽人啊？”

    已經不在這了？難道韓黎的調查有誤？

    “我們，是她的朋友，很久沒有聯絡到她，之前聽說她在這裏工作，所以想來這裏看看。”

    老板並沒有看出韓黎穿得這一身名牌，輕信了韓黎的話，“是這樣啊。但是一周以前她莫名其妙的突然失蹤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害得我最近現招聘服務員，每天都要忙死了。我也很奇怪。”

    老板放下戒心來，說起顧朵朵也是一臉的無奈，“她在這幹了能有半年吧，她神經有點不太正常，我可憐她，所以讓她在這工作。當然工資給的不高。畢竟她雖然能幹活，但是臉上……很難看，很容易嚇到顧客。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嫌棄我給的少啊，還是怎麽回事，就離開了，東西都沒收拾。”

    老板似乎越說越氣，自己明明也是做了好事，好心給她一份工作，可是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這讓他心理很不平衡。

    覺得好心沒好報。

    這就沒錯了，之前韓黎確實調查顧朵朵在這裏工作，隻是近幾天在江思瑤生病期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顧朵朵突然轉行了。

    不過，說顧朵朵長相的問題江思瑤可以理解，她精神的問題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因為整容失敗被毀容，所以精神出現了問題麽？

    江思瑤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一個很深的漩渦，似乎正在將她往裏麵用力的吸入。

    那是一個死循環的漩渦，他很想要掙紮，也很想逃脫。

    “那請問我們可以去看看顧朵朵的住處麽？”

    韓黎依然保存理智，既然已經見不到顧朵朵本人，那麽去尋找她留下來的東西，沒準會看到什麽可疑的地方。

    “當然可以。”老板也很爽快，“不過，她走後，我為了招攬新人，就把她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收拾到了一起，你們要是方便也可以幫她拿回去。在我這也是占地方，你看我這本來地方就小。”

    所謂的供住，其實隻是員工宿舍。這家店的員工宿舍，隻是小飯館的一間樓梯下的倉房而已。顧朵朵的東西則被塞到了床下，“呐，都在這了。”

    “謝謝老板。您先去忙吧，我們先看看。”

    韓黎簡言道謝，覺得老板也是個厚道人，最起碼沒把東西扔掉呢。

    “行。那我先去忙了，昨天晚上和朋友喝酒，賬還沒算呢。”

    老板嘿嘿笑著，去前麵繼續忙了。

    這裏隻剩下了韓黎和江思瑤二人。

    拿起行李，裏麵放置著顧朵朵的衣服，毛巾，襪子，洗發水等等用品，全都被堆放在了一起。

    可是也看的出來，顧朵朵生活的很拮據。翻看著行李，韓黎發現裏麵居然放著大號鉗子和扳子，這讓韓黎不得不想起之前江思瑤的車子出事的情況。

    韓黎有些難以置信，繼續翻找著裏麵的東西，發現裏麵有一個小本子。拿出本子來，韓黎打開與江思瑤一同觀看。

    本子裏麵記了很多東西，既不是日記，也不是隨手心情，而是……江思瑤的行蹤記錄。

    她上班下班的時間，所經過的地方，周末回去的地點，她的特長，那些生活細節，認真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裏麵還有一個稻草人，上麵貼著江思瑤的照片，可那張照片上已經被紮的千瘡百孔。

    “啊……”江思瑤嚇得手一軟，直接將稻草人丟在了地上，她真的不想麵對那些過去，真的很害怕。

    通過這些信息幾乎可以斷定，江思瑤所經曆的一切真的都是她做的。

    如此精細的計算一個人的行蹤，雖然沒有每時每刻，每天每秒，但至少，每周有一天，她可能都在一整天的跟著江思瑤。

    五年了，五年來，她都記得。

    “沒事的，這不能證明什麽。”韓黎將嚇得發抖的江思瑤攬入懷中，他知道她在害怕，想給她一點溫暖。

    江思瑤忽然伸出胳膊緊緊的抱住了韓黎的脖頸，“韓黎，是我逼瘋了她。”

    韓黎忽然無話可說，是她逼瘋了她麽？是也不是。

    “別多想了，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這話說得是沒錯，可是……心裏這一關真的很難過，這個包袱她已經背了太久，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接受的準備，可當麵臨與她相關的事情的時候，她還是無法徹底的放下。

    “這個代價太大了。”江思瑤趴在韓黎的懷中，她沒有哭，就是覺得很冷很害怕。

    “意外是誰都不想的，有的新工人因為不懂操作，所以被機器撚入後死亡，這該怪公司還是怪機器太硬還是怪頂頭上司？高速上刹車失靈導致出了車禍，是怪撞他的人還是怪車太脆？有的人爬山因為照相所以不慎從山上掉落，是怪景區還是怪山太高或者怪他自己？江思瑤你，有著熟練的手術經驗與刀法為讓人變美，可是因為患者沒有交代清楚以前整容所用的材質與整容次數，導致患者出現了排斥反應，因而毀容。這真的怪你麽？有些事，沒有對錯。人生來都會犯各種各樣的錯誤，你又何必不斷的懲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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