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哦,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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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家的宅子安在了法租界,雖說法國人已經有些沒落,但畢竟是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在中國餘威仍在,在兵荒馬亂的時代,算是一個安全穩定的區域,其實與日本人是沒有關係的,日本人即便明目張膽地表示要侵略中國,也隻能在自己的日租界橫行霸道。況且那個時候二次世界大戰還沒有爆發,法國作為老牌的資本主義發達國家,頗有一點老牌家電的味道,功能和實力未見得多強,甚至有些落伍,但牌子還在,多少還要給一些敬意。但時局詭譎,隨著日本人的勢力越來越龐大,法國巡捕房對日本人的滲透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如果不是在麵子上實在不好看,法國人願意與日本人同流合汙一同坑騙中國人,這種事情私底下可是不少。
這頭,井上邊帶著一群日本人明火執仗到了葛宅,最先被驚動的自然是葛老爺和葛太太。葛老爺自恃在租借還有一點地位,被人明火執仗地闖了府邸,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和侮辱。但一看這架勢是秀才遇到兵有理數不清的事情,如果硬碰硬,保不齊吃虧的還是自己。少不得要虛與委蛇一番,奉茶讓座。
來的這些日本人很是客氣,說是日本人丟失了一些情報,有證據表明這份情報就是lisa劉竊取的,lisa劉是一個國際性的間諜,在各國之間遊走,已經破壞了與友邦之間的關係,必須要緝拿歸案的。現在lisa劉行蹤不定,但鑒於lisa劉曾經與葛家少爺有過婚約,因此就想著請葛家少爺回去協助調查。日本人的這套說辭純粹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但正所謂形勢比人強,就算日本人說墳圈子裏麵埋著的狗是他們的祖宗,也得聽著,而且還必須得信。誰讓人家手裏麵拿著槍呢?
葛老爺混跡上海灘半生,自然曉得其中的厲害,慢說是被請過去協助調查,就是請過去喝咖啡吃吃壽司也不行的。開玩笑,日本人的特務窩子,進去了不被扒一層皮那豈能是了得的?正常人進去,不明不白的死掉了然後從此人間蒸發的事情絕非聳人聽聞。更何況日本人想帶走的人是自己的唯一兒子!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雖說葛老爺是生意人,左右逢源,和氣生財,但可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對日本人的提議葛老爺絕決然的拒絕!理由也說得過去,這裏是法租界,什麽時候輪到日本人指手畫腳了?就算是你日本人祖母一不小心被一隻狗強奸了,也要按照規矩來辦事情,不能越俎代庖自行其是啊。按照程序,你日本人先要到法租界的巡捕房備案,然後由法租界的巡捕房來取證核實,即便是抓人也是法租界來做的,與你日本人何幹?簡直是不知所謂,不成體統!
日本人這邊打頭井上邊,是一個三十多的男人,個子矮小,中分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錚明瓦亮,嘴唇上麵留了一個典型的日本方塊胡子。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戴了一副金絲眼鏡,手上戴了一副白手套,很是禮貌,但小眼睛裏閃著陰鶩狡猾的光芒,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見葛老爺有理有據的,便拿出來一份法租界的公函,意思很清楚,這件事給日本授權了!
葛老爺看著這個東西,腦袋嗡的一聲,暗道:“不好!也不知這孽障到底惹了什麽禍事!”但即便如此,葛老爺也斷不能讓日本人把葛少爺抓了去。開玩笑,你說有授權就有,誰知道你這個東西是不是偽造仿冒的?趕忙給法租界的法國領事打電話。別說,這法國領事還算給麵子,起碼今晚上葛少爺這個劫是過去了。至於事後這法國領事怎麽敲葛老爺的竹杠,眼麽前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日本人見事情不成,也不惱火,禮貌地告退。葛老爺這邊驚魂未定,趕忙把葛少爺找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葛少爺這邊倒是委屈的很,仔細琢磨著這些日子除了與鬆井洋子耳鬢廝磨的,也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抽大煙,葛少爺萬萬是不做的,隻不過是有時候實在是無聊了,隨便找幾個歌女、名媛的上上床,排解排解寂寞。所以指天發誓,絕對沒有做出格的事情。葛太太是疼兒子的,對於兒子的這些行徑倒是同情的很,篤定地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別人陷害的,逼著葛老爺趕快把這些事情給處理了。不忘順便去罵那個已經失蹤了的、活該挨千刀的lisa劉,這所有禍事可不就是這個紅顏禍水惹出來的?吃了熊心豹子膽去偷拿日本的情報,可不是嫌自己的命長?
葛老爺這邊思來想去的,一時半刻拿不定主意。隻得給遠在南京的準女婿陳先生打電話,商量著一塊拿個主意。這邊也約著法國領事,讓法國領事中間幫著打個圓場。這一刻,葛老爺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老了,隻希望葛少爺今後不要再胡鬧,一家子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可以。
陳先生聽了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終歸還是法國領事是關鍵人物,需要把這尊神仙請來,才能壓的住這些日本小鬼,保得葛少爺安然無恙。末了,又讓葛老爺給鄭恒打電話,鄭恒老家是奉天的,與日本人有些來往,尤其他爺爺,日本人很是尊重,看著能不能認識些人,從中說和一下。
別說,也是葛少爺命中有貴人照拂,鄭恒恰巧認識一個日本國的陰陽師,在井上邊那裏做客。這陰陽師曾經羨慕鄭恒爺爺的本事,專程拜訪過,想學一些本事,但具體怎麽回事,鄭恒也不知道,隻是感覺這個日本陰陽師極為推崇和尊敬自己的爺爺,才有了那麽一點點情誼。鄭恒把這件事情略微說了一下。這位陰陽師也是一個爽快的人,一口答應幫著說和。井上邊思來想去剛要答應,讓日本陰陽師承自己的情兒。下麵卻傳來消息,法國巡捕房大清早把葛少爺從被窩裏薅了出去。井上邊心裏一驚,連忙別了這陰陽師,領著人馬去法國巡捕房要人。
葛老爺覺得事情剛剛有一個眉目,這法國巡捕房又突生變化,饒是半生混跡洋場,也有一點發懵。這個關鍵時候,鄭恒勸解道:“從日本人那邊得到的消息是對於lisa劉的行蹤十分在意,這邊法國領事館本來說好的事情,又突然變了卦,是不是法國人也想要知道lisa劉的行蹤不成?”鄭恒一語驚破夢中人,葛老爺對鄭恒道了謝,趕忙去巡捕房搭救這個二世祖。鄭恒想著左右是受了朋友所托,便隨著葛老爺一道去了,看看事情的究竟。葛老爺自然是千恩萬謝,極為願意。
到了巡捕房,法國領事約翰遜,日本人井上邊,陰陽師安倍晴遠,鬆井洋子都在。約翰遜是一個老滑頭,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大,體態臃腫,頭發已經掉光,唇上虛了胡須,一個碩大的酒糟鼻看上去十分醒目,沒有法國人高冷的氣息,反倒是笑眯眯的,對誰都是禮貌周到,但眼中不時閃過狡黠的光芒,讓人過目不忘。娶了一個上海太太,深諳中國人的處事作風。見了葛老爺,不斷地寒暄。鄭恒見了這樣的場麵,知道自己猜中了事情的大概,給葛老爺使了一個眼色。葛老爺跟約翰遜寒暄了一下,以自己的兒子不成器為理由,把lisa劉與葛少爺在美國發現安德魯筆記本,葛仙翁飛升圖等等一係列的事情當做葛少爺的荒唐事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然後不忘痛心疾首地表示:這回能夠被抓到法國巡捕房權當作是一個教訓,讓葛少爺知道知道守規矩。
約翰遜之所以要把葛少爺弄到巡捕房來,原本是想借這件事情狠狠地敲一下葛老爺的竹杠,因為自己在上海年資曆久,早晚要被調回到法國去。上海市全世界冒險家的樂園,在這個地方隻要稍微腦袋活絡一點,想不發財都很難,約翰遜在上海太太的調教下,在上海混得如魚得水,家底豐厚,頗能享受中國的閑情雅趣。打心底認為,上海才是人間的天堂,但想一想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油水自然是越豐厚越好,否則一個不留神從天堂淪落會人間,怕是一時半刻難以承受。對於敲竹杠這件事情,約翰遜自然是熟能生巧,所以才有了葛少爺這麽一難。至於怎麽跟日本人交代,約翰遜打得一副好算盤,得了好處找一個理由讓日本人重新把人抓回去就是了。
葛老爺這個消息一放出來,最懊悔的是井上邊,完全低估了葛老爺的油滑和約翰遜的無恥,早知如此,不如就讓鬆井洋子放長線釣大魚,慢慢套葛少爺的話就是了。果不其然,約翰遜別得都沒聽進去,就聽進去了大黑天明王寢宮裏的珍寶了。遠的不說,1907年約翰遜的法國老鄉伯希在敦煌就發了一筆橫財。如今,這什麽大黑天明王的東西想來也一定會收獲豐富,足以支持自己下半生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井上邊聽了,知道這件事情必定要把這法國領事牽扯進來,但自己為的是大日本帝國天皇的偉大事業,如果得了這大黑天明王寢宮的寶物,必然可以擴充軍費,早一日實現日本帝國統一東亞的偉大夢想,與法國人的齷齪理想迥然不同。此刻也容不得井上思量太多。遂說道:“這件事情涉及到lisa劉對帝國軍情的刺探,葛老爺是上海的名流,早知如此,就不會唐突滋擾貴府了!”說完,規規矩矩地鞠了一個躬。
鄭恒在一邊聽著,倒也對這大黑天明王寢宮有興趣,一看這法國人和日本人的尿性,就知道都是奔著寶藏去的,但此時國之不國,怕是能依本國力量保存的文物和寶藏並不多,還不如讓他們就這麽湮滅在漫天黃沙或是崇山峻嶺之中,而自己一介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能如何呢,不免暗自傷神歎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