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趙華彬吃過午飯，準備帶著律師和龐秘書去見湯願。剛走到一樓大廳，迎麵遇到了姚美曦。

    龐秘書看到姚美曦就樂了：“美曦姐，你這是才來上班啊？你都不用打卡，太讓人羨慕了。”

    姚美曦掐了把龐秘書的臉蛋兒：“胖了啊。”

    “啊？是嗎是嗎？”龐秘書嚇的花容失色，趕緊低頭看自己的身材。

    姚顧問秒殺了龐秘書，轉頭問趙華彬：“幹嘛去？”

    “見湯願，在上跟你說的那事。”

    看看律師那張冷臉，再看看龐秘書的一身前凸後翹的包身打扮，姚美曦不滿地搖搖頭：“龐秘書穿這身衣服不行，湯願會有自卑感。”

    “那你跟我去。”

    “我自帶壓力氣場。”

    “那就不讓龐秘書去了。”趙華彬瞥了眼還在為胖瘦擔心的龐秘書，說道。

    姚美曦又把他否了：“倆大男人去見個小姑娘？別逗了，更不行。算了，你等我十分鍾吧。”言罷，抓住龐秘書大步朝著大樓外走去。

    龐秘書踩著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得踉蹌：“美曦姐，你覺得我是臉大了，還是腰粗了？”

    趙華彬雖然有些不耐煩，也隻能等十分鍾。

    這時，不知道哪個角落裏有人在小聲議論著。

    “看到沒有？修了一個多月的假才回來上班，就不用打卡。說她跟趙董沒關係，我找塊豆腐撞死。”

    “人事那邊都裝沒看見，咱們說這些有什麽用？眼饞啊？你也去爬床啊。”

    “我可是本本分分上班賺薪水的人，不像她，就知道勾引老板。”

    趙華彬不知道角落裏的那些事，姚美曦更不可能知道。十分鍾後，她帶著龐秘書回來了。

    趙華彬看到龐秘書的時候眼睛一亮。換掉了包身的職業裝，穿上了牛仔褲和運動衫，高跟鞋也換成了舒服的運動鞋，波浪大卷的長發被梳起來，紮了個丸子頭，臉上的妝也擦掉了，看上去年輕了不止五六歲的樣子，完全像個大學生了。

    姚美曦把買衣服的發票塞給趙華彬：“記得給我報銷。”

    趙華彬一臉的笑意，得意滿滿地邁開大步。

    ——

    尚海市又多了一日的陰天，烏雲層層疊疊積壓在天上，好像隨時都會下一場暴雨。空氣衝充滿了黏膩的潮濕，偶有風吹來，冷意直往骨子裏鑽。

    柳研司在路邊站了了一會兒，直打哆嗦。幸好莫寧按時趕來。

    車門一開一關，冷風灌進去，莫寧嘶嘶兩聲：“今天降溫了。話說，你怎麽知道湯願要跟趙華彬見麵的？”

    柳研司一邊整理著衣領，一邊說：“上午我給蔣律師打了電話，讓他撤了中介那邊的房子信息。是他告訴我，湯願要跟趙華彬見麵借錢。”

    莫寧開著車，說道：“蔣律師會不會先給湯願打電話，告訴她這事？”

    “應該不會。”柳研司說。在通話的時候，蔣律師說過：你能改變主意我真的非常高興，至於湯願那邊，隻能麻煩你親自去解釋了。

    如此想來，蔣律師哪裏是脫不開身？明明是在暗示他——你自己惹出的麻煩，自己去解決。

    莫寧在聽過蔣律師的那番話後，似有不滿：“我怎麽覺得，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在欺負你呢？”

    柳研司苦笑。

    “其實吧，所有的誤會都是在那天晚上開始的。你要是能告訴他們綁架案的事，就沒這麽多麻煩了。”

    “我不能說。”柳研司坦言，“你是警察，你能把案件內情告訴無關的人嗎？”

    肯定不能啊。莫寧無奈地看著柳研司，柳研司無奈地看著莫寧。下一秒，倆人異口同聲地：“唉……”

    ——

    趙華彬定的見麵地點是一家環境優雅的咖啡店。咖啡店是有一座民國時期建築改建而來，紅磚牆將品字形房屋圍在中間，主屋的風格沿襲了民國風，兩側的房子被店主修改成陽光房，別有一番風味。

    趙華彬提早包下了陽光房，隻圖個清靜。下午一點半，湯願推開了陽光的門，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

    趙華彬看到她，便招著手：“進來，站在外麵幹什麽？”

    湯願走進去的時候有些拘謹，看到大學生模樣的龐秘書時，頓時覺得有幾分親切感，桌子旁共五把椅子，她選擇坐在龐秘書的身邊。

    趙華彬暗暗得意美曦的決定真是太正確了。看看我選的顧問，棒棒噠！

    龐秘書跟湯願聊了起來，年輕女孩兒之間總是能找到話題，陽光房的氣氛也因為她們變得融洽。趙華彬看了湯願幾眼，看到她濃濃的黑眼圈，不由問道：“你沒睡好嗎？”

    湯願訕訕一笑：“昨晚有點失眠。”事實上，是昨晚一口氣接了五個約稿，畫到早上三點才休息。

    趙華彬聞言，抬手叫來服務生：“剩下的那杯咖啡不要了，換一杯奶茶，多放些牛奶。”

    服務生應下，回去給湯願做奶茶。

    湯願還有點不好意思：“沒關係，我喝什麽都行。”

    “失眠不能喝咖啡。”趙華彬說。

    湯願當真很感謝趙華彬的體貼，朝他眯眼一笑：“謝謝趙董。”

    “客氣什麽。那，咱們談正事吧。”趙華彬從手提包裏取出筆記本，放在龐秘書麵前，“湯願，把你的銀行卡號告訴小龐。”

    湯願打開自己的包包，取出一張銀行卡和一個本子一支筆，銀行卡被龐秘書拿過去了。她將本子打開，取出一張夾在裏麵的打印好的紙，推到趙華彬手邊：“趙董，這是借據，我第一次寫，不知道寫得對不對。你看看。”

    借據是一定要寫的，趙華彬轉手給了身邊的律師，律師隻掃過一遍，對著湯願笑道：“很仔細，沒問題。”

    趙華彬：“等小龐給你轉了錢，我就簽字。”

    龐秘書打開公司某個賬號，拿出兩個優盾，依次操作轉款程序。所用時間並不長，可也不短。這會兒，奶茶上來了，湯願端著杯子聞了聞：“真香。”

    趙華彬斜睨著龐秘書，問道：“怎麽還沒好？”

    “這裏的網速不行。”說著，又打開包包，取出自己第二部手機，“我換熱點試試。”

    在龐秘書連接熱點的時候，趙華彬已經簽了字。湯願見他簽了，放下奶茶，也準備簽字。

    趙華彬還逗她：“你不怕簽完字，我不給你錢了？”

    湯願一愣：“啊？會嗎？”

    這孩子怎麽傻實誠傻實誠的。

    趙華彬哭笑不得：“逗你玩呢。”

    湯願拍拍胸口：“嚇死我了。”隨即，筆尖再一次落在了借據下麵的借款人一欄中。

    就在這時，陽光房的門忽然被大力推開，有人高聲喊著：“我不賣房子。”

    聽到這個聲音和這句話，趙華彬一口咬死柳研司的心都有了。而湯願，則是怔楞地看著大步走進來的柳研司。

    柳研司走路帶風，大長腿幾步就到了湯願跟前，抓住她握著筆的手，直接把人拉了起來。

    趙華彬緊跟著站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問：“柳研司，你什麽意思？”

    柳研司正色道：“房子，我不賣了。”

    湯願聞言，終於緩過神來，當即回扯了一下柳研司：“你過了分了。針對我啊？憑什麽不賣給我？”

    柳研司回頭一看，當即想把湯願的臉遮住。因為她在生氣，對於無法辨認“憤怒”表情的柳研司來說，她的臉可謂有著相當有衝擊性。

    下意識的，柳研司避開了她的目光，沉聲道：“不是不賣給你。而是誰都不賣，我已經讓蔣律師把售房信息撤下來了。那房子，留著。”

    湯願是徹底愣住了，搞不明白柳研司那根擰軸的筋怎麽就順溜了。可不管怎麽說，他決定不賣房子，是個天大的喜訊。可是趙華彬就沒湯願那麽開心了。惱怒的想要對著柳研司的臉大吼大叫——你大爺的柳研司，你已經壞我兩次好事了！

    在心裏問候了柳研司的大爺，趙華彬還是馬上克製住了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柳研司賣不賣房子都跟他沒關係，他不能把氣憤和失望表現在湯願麵前。

    趙華彬忍著一肚子的火氣，對著湯願笑笑：“這樣也好。房子留下來，你也不用借錢了。”媽的，柳研司真會給我找麻煩，“不過，那房子柳研司要收回去，你就沒地方住了。我幫你安排一個住處吧。我們公司……”

    “你繼續住在那裏。”柳研司毫不猶豫地打碎了趙華彬的企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柳研司你幹什麽啊？”趙華彬沒吃過這種啞巴虧，也不在乎可不可以在湯願麵前發脾氣，質問道：“你耍我們玩嗎？求你別賣那時候，你一口咬死要賣。現在又跑來說房子不賣了，你什麽意思？”

    柳研司一臉詫異：“我家的房子，怎麽你比我還操心呢？”

    話裏話外的說我管閑事？趙華彬差點被氣樂了，心說：為了求著湯願跟我借錢，我雇傭了私家偵探，安排了一場“偶遇”，還翹了一整天的班。結果你突然出現，幾句話就把我的安排都打亂了！還說跟我沒關係？

    然而，這些話他不能真的說出口，因為湯願就在身邊。趙華彬上前一步，挑釁似地說：“因為我看不慣你。這個理由，行嗎？”

    柳研司敷衍地笑了笑：“你想多了，我不在乎你怎麽看我。”

    從某方麵來說柳研司講話不是“毒舌”而是“噎人”。一句兩句話說出來，噎得你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卡在胸口悶得幾乎抓狂。趙華彬是領教過這一點的，可是這不代表他已經有了免疫力。身為成功人士的趙先生，一向是被人捧著聊天，哪吃過這種虧？

    不過，趙華彬也不是什麽愣頭青，被激怒了就要臉紅脖子粗地罵回去，他也不想在湯願麵前表現的不可控。如果這裏一定會有人失控，那也應該是柳研司。

    趙華彬的臉上帶著一點笑意，在柳研司耳邊低語：“我很想知道你在乎什麽。二十年不回來，你能在乎什麽？”

    “二十年……”什麽的，都是柳研司的逆鱗，再加上趙華彬刻意在耳邊的低語挑釁，他當即冷下臉來，眼皮一挑，彼此的目光之間劍拔弩張。

    湯願聽不到他們方才的對話，隻看到倆人忽然跟鬥雞似得，脖子上的毛都炸開了，下意識地開口叫道：“趙董，你們……”

    沒等趙華彬有所反應，柳研司斜睨了湯願一眼。湯願馬上想起了並不是很愉快的回憶，趕緊抱起包包向後退到三米開外，嚴格履行自己說過的話——以後你再打架，我絕對不往前湊。

    趙華彬垂眼看看他手臂上的石膏，低聲說道：“我聽說，你跟杭啟新打了一架？怎麽，不過癮嗎？”

    柳研司動了動包著石膏的右手：“打架跟過癮沒關係。”

    “哦？那跟什麽有關係？”

    “人。比方說，趁人之危的、挑撥離間的、處心積慮的。”

    “你這話我怎麽聽不明白。”

    “還有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柳研司正兒八經地補充最後一條。

    趙華彬的嘴蠕動了幾下，找不到一句能把柳研司噎回去的話。一旁的律師想上去勸勸，反被趙華彬一個眼神釘在原地，龐秘書是不敢上去勸，隻在心裏嘀咕：哇，這樣都沒打起來，趙董的脾氣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就在這時，莫寧老神在在地推門而入：“哎呦，人都在呢。夠熱鬧的。”

    趙華彬心裏嘀咕：他怎麽來了？隨即扭頭盯著莫寧：“莫寧，刑警隊沒案子嗎？你怎麽這麽閑？”

    莫寧笑道：“別誤會啊，我跟那房子沒關係。我是有正事找她。”說這話的功夫，指了指湯願。

    遠處的湯願指著自己的鼻子，莫寧笑眯眯地走了過去。

    有莫寧在，趙華彬肯定不能跟柳研司動手，或者說，他更在乎莫寧找湯願能有什麽事，於是退開幾步，離了柳研司的跟前。

    莫寧走到湯願身邊，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話。湯願猛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嗎？”

    “真的。你去不去？”

    湯願使勁點了頭：“去！”

    莫寧跟她說了什麽？趙華彬狐疑地看了眼自己的律師，律師搖搖頭，示意他——忍著吧。

    可是趙華彬不甘心啊，又去找柳研司的不痛快：“你是不是誠心跟我過不去？”

    柳研司不願意搭理他，便沒吭聲。

    趙華彬冷笑道：“還是說，打算撿個便宜妹妹？”

    這句話，引起了柳研司極度的反感。瞥了眼正跟莫寧專心說話的湯願，隨即走到趙華彬麵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在他耳邊低語：“趙華彬，我不會讓你得到芯片的。”

    趙華彬氣急，臉漲得通紅。下一秒，他竟然冷冷地哼笑了一聲：“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能打了。你這張嘴，太會得罪人。”

    “我沒打算改。”

    “柳研司！”趙華彬低喝了一聲，手已經握成了的拳頭。

    律師生怕趙華彬一個沒控製好，抽柳研司一耳光，急忙上前把他拉開，低聲說：“莫寧明擺著袒護他。這時候發火，對我們不利。”

    趙華彬雙手掐腰深呼吸，努力克製著怒氣。

    這時，湯願一臉凝重地跟著莫寧往門口走，這一場趙華彬幾乎要取得勝利，卻又功敗垂成的交易，隨著湯願的腳步畫上了句號。

    湯願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折返。

    大家都看著湯願回去要幹什麽，而她徑直走到了趙華彬麵前，仰著頭說：“趙董，那個，我還是要謝謝你。我得走了。”

    她特意回來感謝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趙華彬回答湯願的時候，聲音輕了一些：“你真要跟他們走？”

    湯願抿了抿嘴，低聲說：“是很重要的事。你要是不嫌我麻煩，找個時間，我請你吃頓飯，好好謝謝你。”

    趙華彬在聽過這句話後，火氣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半。再看湯願，眼神也溫和了許多：“我怎麽會嫌你麻煩呢？既然你有事，就走吧。我還是那句話，需要幫助的時候，來找我。”

    湯願嗯了一聲，轉身走向門口。

    柳研司在離開之前，回頭看了趙華彬一眼，眼神裏可以說什麽都沒有，幹淨的近乎於漠視。

    陽光房的門關閉，趙華彬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桌子，怒道：“這爺倆就他媽的是我克星！”

    龐秘書戰戰兢兢地跟律師說：“幸好我還沒轉賬呢。”

    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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