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他是真的想殺人，而不是被迫防衛，這一刻金小魚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用板磚砸猴子腦袋時的場景，那時候即便是反映再遲鈍的人都應該看得出他已經死了，可他還是不停地用力砸。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認識那兩個人，甚至於她呼救時的嗓音都是編了調的，他應該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他的同學在呼救，可他第一時間跑過來，像是對待生死仇敵一般的打殺那倆人，即使金小魚並非心理係的，也能看得出這個少年的心理有嚴重的問題了。

    “傅凱旋，你冷靜一下，那倆人固然是死有餘辜，我們也是正當防衛，可我們其實防衛過當了，如果不是他們倆的黑幫身份，恐怕這個案子不會這麽輕易就能了結的，畢竟法律對於他們這一類的犯罪，並不會判死刑，也就是說，法律認定他們罪不至死。”金小魚努力斟詞酌句說。

    “法律不公平，所以我們得靠自己來爭取公平！”傅凱旋的語氣依然很激動。

    “不，法律隻是還不完善，有漏洞而已。如果沒有法律，這個世界的秩序會整個崩毀的，你可以想象一下，秩序崩毀的世界會是怎樣混亂的一個世界。”金小魚一臉嚴肅道。

    傅凱旋無語，倆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然後，水壺的鳴笛聲傳來，金小魚趕緊起身進了廚房。

    幾分鍾後，她端著兩萬熱騰騰的自製牛肉麵出來。

    “洗手吃飯啦，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隻要天沒塌下來，我們人類就要吃飯，填飽了肚子才可以想別的。”金小魚已然換上了輕鬆的語氣。

    傅凱旋呆愣了幾秒後才去洗了手坐回桌邊，金小魚指著小碗中光潔如玉的糖蒜說：“嚐嚐這個，我爸做的，是用泡菜湯加糖做的哦，比外頭賣的那種黑乎乎的糖醋醬油泡出來的糖蒜味道好很多，看起來也特別漂亮是不？”

    傅凱旋夾了一瓣剝好的糖蒜放進嘴裏吃下，又夾了一筷子帶著牛肉沫兒的麵吃下，這才認真點頭：“嗯，牛肉醬很香，糖蒜酸酸甜甜的，麵也……不錯，都很好吃。”

    “哈哈！其實我最不擅長烹飪，就隻會煮掛麵，它之所以會好吃，主要是我爸的功勞，牛肉醬和糖蒜都是他的手藝，怎麽樣，我這一手很能唬人吧？不知情的人肯定得以為我廚藝高超呢。”金小魚一臉得意地笑。

    “嗯，確實能唬人。記得以前我們家吃糖蒜時，我媽總會提前給我們剝好，就像這樣，一瓣一瓣幹幹淨淨的，直接放嘴裏就能吃，很方便的。她去世後，吃糖蒜都是整頭蒜放碗裏，邊剝邊吃，弄的滿手味道，還黏糊糊的。”傅凱旋說。

    他的情緒似乎已經完全平穩下來，說話間臉上帶著難得的溫柔，表情也十分地乖巧，與之前那個似乎想要撕碎整個世界的可怖的人完全不是同一個，金小魚稍稍舒了口氣，內心卻很有些擔憂。

    他的狂暴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兩種落差如此巨大的性格同時在他身上顯現，且兩者的轉換隻用了短短幾分鍾時間，這完全不是普通的抑鬱症患者該有的表現，他應該還有更隱秘更可怕的心理疾病。

    對於心理疾病她完全是外行，必須求助專業人士的幫助才可以，想到此她忽然想起了歐陽春風。

    “對了，歐陽阿姨現在住哪裏，那天我情緒激動，對她很是失禮，希望能找個機會好好當麵感謝她。”

    “她是心理醫生，而你當時心理受創，她的責任是安撫你的情緒，所以她不會怪你。”傅凱旋淡淡道。

    他這會兒似乎又恢複到了日常狀態，既不像之前的狂暴，也不像剛才的乖巧溫柔，三種狀態，究竟哪一種才是真實的他？疑惑他原本就是這三種性格並存的綜合體？

    “哪怕她不怪我，可我還是想見見她，我打算送她一條我親手織的圍巾，怎麽樣，漂亮吧？”金小魚從櫃子裏翻出一條大紅色的粗棒針織成的圍巾說。

    這是她前世唯一會做的手工，因為姚錦江曾用羨慕的語氣說起他室友的女朋友送了一條圍巾，所以她特意去賣毛線的店裏跟著那個阿姨學了三個下午。

    “很漂亮，歐陽阿姨戴上應該很好看。”傅凱旋認真點頭，他看向這條手工圍巾的眼神中帶著一種期盼、羨慕與欣賞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意味。

    “喜歡嗎？我給你也織一條，自己買線，成本幾塊錢就夠了，粗棒針織起來也很快，兩天就好了。”金小魚很熱情地說。

    “不，我不要。”傅凱旋趕緊搖頭。

    “你是不想要大紅色的對吧？放心，我給男生織圍巾肯定不會選大紅色的，對了，你喜歡什麽顏色？黑色太深沉，白色太矯情，嗯，我看銀灰色就不錯，很適合你的膚色，戴上一定很好看，等周末我就去買線，織好以後送給你。”金小魚看出他其實是很喜歡她織的圍巾，所以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我媽媽以前也曾給我織過一條圍巾，海藍色的，沒有這個軟，但很暖和。”他的神情恍惚中帶著溫柔，整個人似乎又變成了乖寶寶，與之前的淡漠疏離判若兩人。

    金小魚被他性格的不停轉換快要弄崩潰了，她覺得必須立刻找歐陽春風求助，否則這少年遲早會出大問題。

    “時間不早了，再晚了回去很冷，所以我就不留你啦，趕緊把歐陽阿姨的地址和電話給我，周末放學我去給她送圍巾。”金小魚強行壓製住自己的急躁說。

    傅凱旋取出一本便簽，撕下一張飛快地寫下一個地址和電話遞給她，他的字體龍飛鳳舞，頗具風骨，金小魚笑著打趣兒道：“不錯嘛，將來等你成了老總，談合同簽名時，就這一筆字也能鎮住場子。”

    “我，我先走了，明天見！”傅凱旋的耳朵可疑地紅了，金小魚盯著他紅玉似的耳廓看了幾眼，他幾乎是倉皇逃走似的背著書包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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