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蔚的目光裏又是哀怨又是悲傷，晶瑩水潤的杏眸被一層水霧籠罩，這幅樣子落在白墨衍的眼裏，心驀地被好似芒刺紮了一次。

    這還是頭一次，女孩在他麵前泫然欲淚的樣子。

    這麽久以來，她上一次在他麵前哭，是在那悠遠又清晰的記憶中——十幾年前在那艘郵輪上，還是小女孩的她，誤闖入船艙裏的倉庫，看到他躺在地上，就哇哇大哭。

    那是第一次有人為他哭吧。

    “白墨衍，如果你真的就這樣對我想怎麽打就怎麽打，不如你就殺了我吧，反正你又不是沒殺過人。”見男人沒有反應隻是盯著自己看，寧蔚覺得有必要再下重藥。

    白墨衍對自己的感情到現在來看是很肯定的，隻是這種病態的程度，她真的無福消受，如果不能扭轉過來……

    隻要一想到這樣下去，她的生活會有多麽可怕，寧蔚深吸一口氣，絕對不能就這樣任由白墨衍擺布自己，哪怕他救過自己兩次。

    給了生命卻不給自由，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必須要在控製和擺布下生活，那跟一個玩偶有什麽區別？

    她已經荒廢了太多時間封閉自己，如今才剛剛重新做人，她想為自己重新地好好活！

    “蔚蔚……”白墨衍蹙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沒想到寧蔚竟然讓他殺了她。

    他從來隻是想教訓教訓這個丫頭而已，鞭子用的都是經過藥水泡製的特殊材料，打過之後傷口好了不會留疤……

    男人一向清冷的眸子，麵無表情、矜傲冷漠的臉龐此時早已經如冰雪消融，他就跟一個滿懷內疚的普通男人一樣，自己做錯了事，又不知道如何哄好自己的老婆，就這有這樣傻乎乎的沉默在旁邊，一言不發。

    寧蔚見到白墨衍這個樣子，雖然表麵還是極力地表現著自己非常傷心失望和委屈，可心裏早就樂了，師傅說女人的眼淚是對付男人的利器，可是自從父母離世，她在無數的孤苦無依的日子裏，早就把眼淚流幹了。

    成人後，不管是自己生理上再難受，或是情感上遇到什麽傷心的事，她再也哭不出來了。

    因為她很清楚，隻有有人安慰，被人寵愛的人才能任性的掉眼淚，孤單寂寞的人哭再多，眼淚也隻是流給自己看的。

    哭再多，也無濟於事。

    沒人會幫你擦眼淚，將你摟進懷裏安慰。

    上一次她被白墨衍丟進這地下室，給了她一頓鞭子，再震驚、恐懼她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麽好堅持的了，堅強都是自己給自己的束縛。

    這些對自己的要求，隻要能讓這位變態冰山大魔王放過自己，打破就打破，就算現在讓她把長城哭垮，她也會去試一試！

    “我真的覺得這樣好累，白墨衍，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你，可是我不是你的附屬品，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需要按自己的方式正常的生活。”雖然自己是有些表演成分在裏麵，但這些話寧蔚也是真心的，說到這裏她的語氣也很是激動。

    “按你自己的方式，正常的生活？”白墨衍眉峰一直緊緊地皺著，沒有一刻放鬆。

    他已經強壓下自己想把寧蔚禁錮在自己身邊的想法，她想上學，他同意了，她需要有朋友，需要社交，他也忍了。

    她還想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難道現在這個樣子，還不是她想要的？

    現在還不正常？

    非要離開他的視線，才算正常？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白墨衍如墨的瞳孔浮上一絲寒意，因之前那個吻所消減的怒氣隱隱又開始在體內叫囂起來。

    感覺到大魔王的氣壓正在迅速降低，寧蔚心中一緊，腦子飛快的轉著。

    是哪裏沒對？怎麽白墨衍突然又有要發作的跡象。

    不過說到變臉比變天還快，寧蔚無奈，如果白墨衍排第二，沒有人敢排第一。

    要捋好這雄獅的毛，在他尾巴上薅走一把，還想要讓他不發飆，不撲過來把她咬死，這任務如果這麽簡單，那她也不會吃這麽多苦了。

    女孩兩條素白纖細的手臂環抱住自己，在冰冷的地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她眉尖緊蹙在一起，霧蒙蒙的一雙大眼裏，晶瑩的淚珠在眼眶打轉。

    抬眸再望了臉色已經開始陰冷起來的男人，小臉倏地埋進了手臂和膝蓋之間，兩頭小肩膀開始抽動起來。

    “我就想好好上個學，然後，然後去參加工作……我、我……從來沒有違背過我們的約定……可是你呢……你憑什麽打我……你殺了我算了……”停頓幾秒後，斷斷續續，抽抽搭搭的哭聲從寧蔚埋著頭的膝蓋間傳出來。

    見狀白墨衍瞬間心裏沉了一下，憤怒又被這甕聲甕氣的哭聲哭掉了一大半，大手不自覺朝著女孩小小一團的身體伸過去，立刻就將其又攬進懷裏。

    男人的懷抱暖暖的，鼻息之間充滿了她熟悉的氣味。

    寧蔚心裏暗暗又樂了，對於掌控大魔王情緒的閥門，她似乎又有了新的認識。

    順毛技能在此時此刻得到了曆史上裏程碑似的大躍進，她有預感，成功就在眼前！

    在白墨衍懷裏哭兮兮的掙紮了幾下，感覺他把自己越抱越緊，寧蔚好像是傷心得已經沒了力氣，隻好順從的讓他這麽抱著。

    但是，她的頭卻一直不往男人胸口靠，硬生生的別向另一邊，好像被他這麽抱著，非常心不甘情不願。

    兩人就這麽在地上抱著，都沒有開口。

    寧蔚表現的是自己委屈，傷心和對白墨衍的失望，而白墨衍是無法鬆口允諾讓寧蔚過那種以她自己的方式生活。

    兩人僵持了半天，最終，寧蔚無奈，隻得先開口。

    因為白墨衍抱得實在太緊，她感覺自己全身血液循環都不暢通了，四肢有些發麻得難受。

    “白墨衍……”

    “嗯？”男人立即柔聲回應道。

    寧蔚：“……”這猝不及防的一個“嗯”字讓她心中有種自己又敗給對方的挫敗感。

    “你倒是說啊，你為什麽打我？憑什麽打我？”寧蔚羞惱地質問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