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新的生活,新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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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裴探了個頭出來,驚訝地看著我問道。
我神色不自然地偏頭左右看了幾眼,有些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小南說帶我去旅遊,散散心。”
我心虛地抬頭看了祁裴一眼,果然見他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可是……你怎麽一個人拉著行李箱啊?”
他緊蹙著眉頭,趕緊打開車門,眼看著就要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趕緊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一驚一乍地驚呼道:“哎呀,快要遲到了,小南已經在車站候著了,我先走了啊,有事電話聯係!”
說著,我拖著行李箱,飛速地往路邊跑,舉目四望,焦急地盼望著有一輛出租車能救急。
還沒叫到出租車,祁裴已經來到我身後,打量著我,“怎麽跑這麽快,既然這麽著急,我送你一程好了。”
說著,祁裴就要上來從我手上拉我的行李箱。
我趕緊將箱子護住,不讓他拉著,抬頭笑著向他擺了擺手,急聲拒絕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可以的。很方便的,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兒吧。”
我可不能讓他知道我的行蹤,不然以祁裴的性子,肯定不放心我一個人跑那麽遠的地方。
可是我身不由己,就算祁裴有心幫我,我也隻會成為他的累贅,甚至影響他的前途。
既然拒絕就要拒絕到底,不能藕斷絲連,更不能吊著他。
我的一生已經毀了,我不想再因為我,再搭進另一個人的一生。
祁裴是無辜的。
“怎麽這麽生分,現在又沒有外人,我送你一趟又能怎樣?”祁裴愣怔了下,手上的動作沒停下,依然伸過來想要拉我的行李箱。
我怎麽拉也拉不動他,知道他是鐵了心地想幫我。
“夠了!”我終於硬下心來,目光瞪著他,心口處卻隱隱作痛,“祁裴,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不要再纏著我了,好嗎?要不是因為你的糾纏,你父親又怎麽會三番五次地侮辱我,我不要臉的嗎?你們祁家大門大戶的,我何棠是喪家之犬,怎麽配得上你?”
祁裴愣怔住了,手停頓在空中,保持著僵硬的姿勢。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裏的閃爍著詫異和驚慌的神色,一時刺痛了我的眼。
我強忍住內心的惶恐,麵上毫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道:“祁裴,這些年雖然你一直都對我很不錯,可是我真的不愛你。我努力了,我嚐試著去接受你的好,可是我良心上過不去。我不能欺騙自己,更不能欺騙你。我永遠不會愛上一個,在危急時刻被他父親一通電話,或者一通叱責就嚇得撂下我,不管不顧我的男人。祁裴,我想要的安全感,你給不了。對不起,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麵了吧。”
我清楚地看見祁裴眼裏流露出的震驚和難受,他張了張口,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
心口像是刀口狠狠剜割一樣,我一把奪過麵前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我甚至不能再多看他一眼,我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怕自己露餡了……
身後的祁裴,小聲蠕動著嘴唇,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小棠……”
身後一陣風,將他的呼喚硬生生地吹來,飄蕩在我的耳邊,久久散不去。
轉身的那一刹那,眼淚順著眼角嘩嘩地流淌,祁裴在身後沒有追上來,我加快了步子,整個人都飄著走路的一樣,腦袋昏昏沉沉的。
我不知道剛才那番話有多傷祁裴的心,可是我知道,我這樣做,是沒錯的。
我的離去,勢必會引起他的慌亂,可經過我今天的一番述說,他會因為我的離去少去很多的難過和傷心。
我一邊拖著行李箱跑,一邊任由眼淚模糊了雙眼。
不能被他發現我的眼淚,不能被他發現一點破綻。
直到走了好遠好遠,拐彎的那一刹那,我回頭看去,隻見祁裴遠遠地看著我的身影,如同一塊雕塑般,靜默著。
終於過了拐角處,我停下來腳步,整個人蹲在地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我蜷著膝蓋,雙臂緊緊地抱住,將頭深埋進臂彎裏。
給了自己一分鍾的時間,用來和這個城市的過往告別。
我長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用衣袖將臉頰上的眼淚擦幹。拖著行李箱走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直接趕往火車站。
為了省錢,我買了一百多塊錢的硬座,二十多個小時。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藍天白雲,以及這個曾經生我養我的城市。
一切仿佛回到了童年,無憂無慮的日子,讓我懷念。
隻是時過境遷,這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我將告別這個城市,前往新的生活。
將我逼上這條絕路的,是他顧青州。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是他害的我流離失所,是他害的我連這座城都呆不住。
眼看著就要離別,然而此時的我心裏卻萬分矛盾。說不怕是假的,我怕無依無靠,卻更怕顧青州的威脅。
我拖著行李箱一步步往火車站走。火車站人來人往,所有人都在為著自己的生活奔波。而我卻做了最沒有用的逃避。
我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生活,等到了那時我一定給圓圓最好的生活水平,好好報答紀南,一定要加心裏話告訴祁裴。
他們儼然已經成為我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沒有了他們人生都暗淡無光了。
上了火車,我獨自坐在角落,望著窗外默默傷感。人們都說隻有忘記過去才能更好的生活,可是過去對我而言,就像心口窩紮著一把刀,插著嫌疼,拔了血流不止。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
過去終究是忘不掉的,發生了就是發生,誰也別想磨滅,包括顧青州。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我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整個人都是萎靡不振的。
車廂裏人滿為患,雖然已經過了春運時候,可是人一如既往地多。
裏麵充斥著各種味道,泡麵味夾雜著腳臭味,還有汗味。
這要是放在十年前,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在這種環境下待上一天一夜。
可是我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我,現在的我,手能提,肩能抗的,全能的不行。
火車上,我認識了一個抱小孩的中年婦女,一路上她嘰嘰喳喳個不停,想比之下,懷裏的不到一歲的小孩子竟然安靜的出奇。
孩子一直在睡覺。那中年婦女一直跟我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就是不停地問我要在哪裏下車,是做什麽生計營生的。
她問的雖然多,可是我始終保持著警惕性,笑笑而過。
“小姑娘一個人來錦城呀,這裏有什麽親戚朋友嗎?”那中年婦女依舊喋喋不休,肥胖的身子堆成了一團肉,懶散的靠在座位上,假裝不經意的和我聊著天。
我愣愣了一下,最終隻是搖了搖頭衝他笑了笑,便不在言語。
雖然她看起來像是鄉間女人,可她渾身上下散發著的狡詐,一點也不敦厚老實,最終還是讓我不由的警惕起來。
就算我始終堅信這個世上的真善美多於假惡醜,可如今我孤身一人在外,身邊沒有人照應著,還是多點警惕好。
不過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趕緊改口說道,“我過來找我同學玩。他會在火車站接我的。”
我說完衝她禮貌地笑了笑,那中年婦女若有所思點點頭,最終沒再打聽關於我的事兒,而是嬉笑著又跟隔壁座的男人調笑去了。
附近幾排座位,基本都能聽見她的大嗓門,我靠在椅子背上,睡也睡不著,心煩意亂的不行。
當初我選擇這個城市,就是因為他封閉落後,可是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終於忍過了二十多個小時,火車緩緩地到站了。
乘客們陸續下車,我拎著行李箱夾雜在人群中,如同一顆浮萍草,飄搖不定。
來到陌生的城市,終於知道什麽叫做絕望和漫無目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能幹什麽?
我一沒有文憑,二沒有工作經驗,仍然像一個廢物,在這個偌大的城市找不到落地。
我在火車站附近徘徊了兩圈,北方的紫外線很強,照的我頭暈眼花。蒼白的日光下,火車站依然熙熙攘攘。
“哎呀,小姑娘!你怎麽還在這裏啊?你同學沒有來接你嗎?要不先到我家去?”遠遠的,火車上遇到的,那個中年婦女朝著我走過來。
她一上前來便套近乎,雙手拉扯著我的胳膊,一臉笑嘻嘻的說的:“小姑娘,看你一個人在火車站轉悠了兩圈了,也沒見著一個熟人,你也別唬我了,是不是家裏過的不如意?想出來闖蕩闖蕩。”
她見我不說話,接著又道:“你這樣的小姑娘,我見得多了,不過出來闖闖也好。我看你啊,連住的地方都沒找著吧,要不跟阿姨走?你也別嫌阿姨話多阿姨,這人就是熱心腸。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
她一直在我耳邊喋喋不休,我看著眼前這位阿姨倒是態度誠懇,一副熱心腸的模樣,我漸漸地放下了戒心。
我想就算他有心騙我,這年頭還是有警察管的。況且我現在身無分文,就算想騙他也騙不到什麽。
這樣一想,我便有些動搖了。那中年婦女一直拉著我的胳膊,給我說盡了豪華。
最終我同意了,決定跟她回去,我單純的以為她就是真的熱心。
中年婦女見我答應,一時高興地合不攏嘴。
很快,她拉著我就上了路邊的一輛小三輪車。我心裏裝著心事,一直心不在焉的。
小三輪專門拉客,穿梭在喧鬧的街市,走了大約二十分鍾左右,我見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偏僻,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我慌忙轉過頭,看一下那中年婦女,忐忑不安地問道:“阿姨,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那阿姨依舊笑眯眯了的,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安撫我說道:“我家呀,不在城裏麵,住在郊區,離這裏也不遠,馬上就要到了,不要擔心了。阿姨保準今晚有你住的地方。”
我看著兩邊的行道樹,漸漸變成了大片的森林,心裏頓時有些打退堂鼓。
我腦海中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她不會是要把我弄進傳銷吧!可是我身上也沒多少錢,看穿著也很普通一般啊。
我腦補著這些嚇人的畫麵,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然而沒過多久,小三輪就停在路邊上,中年婦女先跳下了車,隨後拉過我的行李,拽下了小三輪。
我們剛下車,小三輪收了十塊錢,就又原路返回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小三輪已經開走了。
我環顧著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的樹林,枝繁葉茂的。此時正值黃昏,看著光線極為暗淡。
我嚇了一跳,質問那中年婦女,“我們幹嘛在這就下來了?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該不會是騙子吧!”
我氣極了,脫口而出道。
“消消氣,我能帶你來,肯定就是能住人的地方啊。你這姑娘真是的,我好心當作驢肝肺,幫你找住的地方,你還這樣說我。”那中年婦女好像有點生氣了,她扛著我的行李箱,跳下了路沿,竄進一側的小樹林去了。
我愣怔地看著她,一時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了。
“唉!你進樹林幹什麽?把我的箱子還給我!”我急了,忙衝著她的背影說道。
“走吧,穿過這片小樹林就是了。”那中年婦女走在前麵,不住的回頭讓我快點走。
我沒辦法,隻得一咬牙,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後麵,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我有點後悔跟她來這種地方,就算再怎麽居無定所,也不該相信這樣一個人呀。
心裏雖然這樣想,可以想到回城裏的路要走好遠,我有隻好硬著頭皮跟著中年婦女往前走。
此時已是黃昏了,小樹林黑漆漆的。我膽戰心驚的跟在後麵,灌木叢沒過了我的膝蓋。那女人勁兒十足,雙手扛著我的行李箱,幹勁十足地往前走,抄著近路。
所幸安全地走出了小樹林,裏麵那頭竟然是塊工地,工地的不遠處,修建著廠棚,和一排排的廠房。
“這……這裏是什麽地方?”我不安的看著不遠處的工地,小心翼翼的問前麵走著的中年婦女。
她爽快地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我家就在這裏,我老公啊,是這裏的包工頭,已經幹了十多年了,其實我們也沒有家,走到哪兒就住到哪兒。”
她一笑,臉上就皺成了一團,滿臉皺紋。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他有點賊眉鼠眼的感覺……
可是一想到她這麽熱心地帶我回家,還幫我找住的地方,便將這樣的心思壓在了心底,多少對她是有些感激的。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定了,中年女人領著我徑直朝著廠房走去。廠房門口又不是赤身裸體的男人,正拿著水桶毛巾擦拭著身子。
雖然光線很暗,看不清什麽,我還是別扭的轉過了頭。
中年婦女笑笑,安慰我說道:“不習慣吧,我們這都這樣。北方人兒,粗獷!”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是畢竟是赤裸著身子,多少是有些不雅觀的,經過了那一排排廠房,我整個心裏都是毛毛的。
我從那一排排廠房前經過,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我,那些男人發出一串串猥瑣的笑聲,讓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玲姐,你來啦?”一個畫著劣質妝容的女人從一間廠房裏走出來,雙手抱在胸前,乳溝露出了一大半,走起路來輕佻地不像話。
那個被稱作玲姐的中年婦女,殷切的走上去,附在那女人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悄悄話,兩個人一同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站在不遠處,尷尬的很。
那個穿著妖豔的女人,扭著腰肢一步步朝我走了過來。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裏嘖嘖叫了兩聲,滿意的點點頭。
“好了,小姑娘晚上你就睡這裏吧。明早上讓他給你安排活兒。”玲姐朝我走了過來,臉上笑嘻嘻的。
說著玲姐轉身就走了。
我站在後麵,剛想喊一身玲姐,好問她去哪裏,身後的性感女人不知不覺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大跳,慌忙轉過頭來,愣愣的看著她。
不等我開口,那個女人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說道:“以後叫我麗姐就行了。晚上你就住在我這裏吧,不過我這裏可不是給人住的……”
“住一晚,多少錢?”我問她。
麗姐笑了笑,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我不要你的錢,隻要你在這裏給我幹活,我包吃包住還給你發工資,你看怎麽樣?”
“這裏是工地,你是說讓我在工地裏幹活,你給我開工資包吃包住?”我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
女人笑笑不說話。良久才說道:“好啊,明天開始你就在工地上幹活吧!每天給你150。你看怎麽樣?”
我一聽每天150的工資,再加上包吃包住,頓時有些心動了。
雖然工地上的活很艱辛,很累,可是以我現在的能力和學曆,我也隻能找這種活兒。
關鍵是我想到了,在這種地方,顧青州一定找不到我!
等我攢下錢了,就帶著圓圓去別的地方生活。
然而想象的再美好,也經不過現實的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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