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迷途方可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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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快點給我走,別在這給我丟臉。”
張遠左右看了看,低聲和身旁的紀南開口。
紀南一聽不樂意了,瞪了張遠一眼,“你還怕我給你丟臉?你看看人家的婚禮多氣派,我們的婚禮又是啥樣的?早知道這樣就不和你結婚了。”
“反悔了?”
張遠反問,麵上帶著一絲慍意,但是握住紀南的那隻手仍然沒有鬆開。
我瞥了一眼,兩人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隻是嘴上閑不住罷了。
“我就是反悔了。”紀南點點頭,嘴強道。
“誰當初吵著要盡早結婚的,你現在已經嫁給我,就是我的人了,想要反悔,我告訴你,沒門!”張遠一字一頓,急著宣示主權。
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會場,我則站在他們身旁。雖說早就習慣了他們這樣的場麵,隻是怎麽說也要看是什麽場合啊。
“行了,你們就別吵了。”
在他們又要繼續說下去時,我明智地插了一句話,打斷了她們之間的對話。
他們才最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走進婚禮會場,場麵極度熱鬧。
到處都是人,穿著價格不菲能來到這種場合的人非富即貴。各種各樣彩色的禮服在我麵前不斷地晃來晃去,繞得我的頭有些暈沉。
大多數人臉上都帶著官方式的笑容,唯恐笑得深了,淺了,有損形象。她們手上優雅地拿著酒杯,淡笑和別人打著招呼。幾人圍聚在一起,卻看不穿內心真正所想。
似乎隻要一陣風吹過,吹到那些笑臉上,就會將那些笑臉吹破,吹出原本的模樣。
“肚子餓死了,還好有甜點。”
紀南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那些擺放的餐點上,兩眼放光,隨即拾起了一些,張嘴就吃了起來。
她一邊吃一邊瞥了我一眼,“何棠,你肚子不餓?”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吃成這樣,還要不要形象了?”張遠忍不住又在一旁開口。
“要你管,好不容易來了,還能讓自己肚子餓了不成。”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無奈一笑,懸著心事,我往四周看了看。
“何棠,你怎麽了?”
張望之時,耳畔傳來了紀南疑惑的聲音,我隻得收回了目光,,淡笑看她,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麽。”
“你還說你沒什麽,從你剛剛進來時,就心事重重。”紀南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不會是心裏難受?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可以不用來的。”
在紀南喋喋不休時,張遠在一旁將碗裏的甜點塞進紀南的嘴裏,“快點吃吧。”
紀南支支吾吾好半天,嘴裏塞了東西,也就沒辦法說出話來。
“沒想到你還真來了。”
剛離開紀南身邊還沒一會,身後便傳來了一陣拔涼的聲音,穿過空氣,抵達我的耳膜。
腳步驀然一頓,我回過頭來,隻見江梅站在離我幾步之遠的地方,嘴角噙著一絲淡笑,這笑容讓我覺得有些瘮得慌。
她手上拿著高腳杯,輕輕搖晃著,杯內的紅酒隨之一搖一晃。
“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心情應該很不好受吧。”江梅語氣淡淡的:“用一個詞來形容最適合不過,忍痛割愛。”
我抿抿唇,隨後開口:“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冷哼了幾聲,本想還繼續說些什麽,現場的燈光突然全亮了起來,尤其是舞台上的燈光不停地轉來轉去,極其晃眼。
突然,從話筒內傳來瑣碎的聲音,到最後傳出的聲音越發清晰,我才知道婚禮馬上要開始了。
心又莫名緊張起來。
悠揚的音樂隨之響徹在整個會場,每個人的臉上都被光芒照耀,目光都聚集在舞台的位置,等待著最重要的時刻。
當顧青州一身禮服出現在我的視線中,頓時忘記了怎麽呼吸。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時,眉眼微動,短暫幾秒後,又將目光轉移到別處。
他站在台上,背影如鬆,站得筆直,目光深邃地盯著前方,好似在想著心事,全場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竊竊私語。直到主持人的那句有請新娘登場後,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隨後又落在另外的方向。
隻見那扇白色的大門打開,李泌涵身穿白色婚紗,麵帶淺笑顯現在眾人麵前。
那身婚紗在燈光的照耀下襯得潔白無染,隨著音樂響起,她邁開步伐,朝著裏麵緩步走了進來,大家的目光皆跟在她的身上。
李泌涵看了看四周,目光掃在我的身上時,嘴角向上一揚,溢出了一絲嘲弄。當她的目光落在了顧青州身上時,轉眼變成了幸福的笑容。
站在李泌涵身邊的李伯伯,麵露慈祥的笑容,直到走到顧青州麵前,才止步。
當我看見李伯伯將李泌涵的手交於顧青州手上時,心裏麵還真的有點不舒服,不再看這樣刺眼的畫麵。
“別看他們,我們吃我們的。”
紀南似是看出了我的心事,和我說道。
我隻能點點頭。
等到交換戒指環節,李泌涵一臉高興地將戒指拿在手上,準備給顧青州戴時,顧青州卻遲遲沒有伸出手來。
李泌涵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顧青州淡瞥她一眼,突然說:“別著急,在交換戒指之前我想你有必要見一個人。”
“什麽?”
李泌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臉上寫滿了困惑,疑惑地看著顧青州。
不光是她一人,全場的人聽到了顧青州這句話後,都顯得十分疑惑。原本還算比較安靜的會場此刻顯得鬧哄哄的,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小聲嘀咕著。
突然,門外有一人走進,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原先的長發也已經剪成了齊耳短發,桀驁不馴也已蕩然無存。
她的臉和之前相比,消瘦了些許,其餘沒有什麽變化,唯獨那雙眸子散發出來的光芒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所經之處,遍體生寒。
“李泌涵!我們又見麵了!”
尖細的嗓音不帶任何感情,目光轉瞬夾雜著一絲怨恨。
紀南瞥了那人一眼,目光倏地睜大,突然激動地湊到我身旁,抓住了我的胳膊,“那天我看到的人就是她!不會是鬼?”
她緊緊抓著我的胳膊,不肯鬆開。
胸口一滯,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李泌涵臉部表情上。
隻見李泌涵瞥見走進來的身影時,瞳孔緊緊一縮,嘴唇一連囁嚅了好幾下,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不可置信四個大字。
“你應該還沒忘記我吧?”
玲子就這樣在大家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朝著李泌涵的方向走去。
一時間,李泌涵的身子左右搖晃了一下,差點沒有站穩,幸虧身旁的伴娘扶住了她,她才沒有摔倒在地。
議論聲更為嘈雜,大家的目光中都帶著一絲探尋。
玲子一步步從容走到李泌涵麵前,才停止了腳步,雙手緊握拳頭,身影看起來有些單薄。
“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看到我太激動了?”
李泌涵緊抿嘴唇,快要抿成一道尖銳的刃線,慌張爬上臉上,須臾後,又消失不見。
轉瞬,她一臉平淡地看著麵前的玲子,“什麽激動?我不認識你。”
玲子聞言表情更為猙獰。
李泌涵避開她的目光,眼神一度閃躲,叫來了一旁的保安,“快把她趕出去,我不認識她,別讓她再進來了。”
保安隻是繼續站在一旁,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動作,眼神落在顧青州的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應。
“她看起來有話要和你說,這麽著急趕她走幹嘛?”
顧青州倒顯得極為淡定從容,朝著站在一旁的保安擺了擺手。那些保安即刻會意,走了出去。
李泌涵突然情緒激動,走到顧青州身旁,抓住了他的手臂,“青州,你不要聽她的胡言亂語,她是想來破壞我們的婚禮的。”
“原來我所說的話,在你心中隻是胡言亂語。”玲子嘴角勾起了一絲自嘲,“你不是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就這樣對待你的好朋友?”
李泌涵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激動,仍然驚訝地看向玲子。
“嗬,你現在心裏是不是在想,我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又出現在你的麵前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李泌涵搖了搖頭,臉上更加慌亂。
“我曾經以為我們是同類人,所以你說願意和我交朋友時,我是感動的,也一直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友誼。像我這種人,即使做過錯事,但不能否認我也有真心的一麵。”
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全場的焦點都聚集在了這個突然走進來的女人身上,全神貫注傾聽。
“可是我真是看錯你了,當初印刷廠火災那件事情,是你親手做的,你卻把罪名栽贓在了我的身上。”
李泌涵目光突然黯淡了下去,一個勁地搖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當所有的罪名都指向我,當所有的輿論壓力都壓在我的身上,你可曾出來為我說了一句話?你隻不過是縮在角落,毀滅證據,坐享其成,靜靜看著我被一步步推向深淵。”
話音剛落,台下唏噓一片,尤其是李伯伯臉上的神色,宛如繃緊的弦,即刻繃斷。
“得知我灌入大量安眠藥,死亡的消息,你一特別很開心吧,因為隻有這樣,真相永遠都不會顯現在太陽下,不會公諸於世。”
唏噓聲越來越多,眾人臉上皆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紛紛指著李泌涵,交頭接耳。
“不是這樣的!”
李泌涵雙目猙獰,突然大聲吼了一句,將那些議論的聲音打斷。
她的身子搖搖晃晃的,看起來隨時都要倒下一樣。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這一切都是你在栽贓。”李泌涵雙手緊握拳頭,眼神四處尋找,突然犀利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立時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怔在那裏,手心出汗。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伸出手來,狠狠指在了我的身上,“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是她不甘心和青州結婚的人是我,想要報複我,買通人來騙大家。”
隻覺無語,我想我並沒有這麽無聊,做出這種事情來。
可是李泌涵這樣一說,成功地將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在這個浮躁的年代,大家都不想深究下去,有時寧願相信一麵之詞,也不願意細想其背後的故事。
所以那些片麵之詞竟然在某種意義上,成了至理名言。
“李泌涵,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狡辯?”
顧青州眉頭一擰,目光如冰,聲音也冷冰冰的。
李泌涵臉上沾滿了不甘心,眼中有淚閃現,拚命拉扯著顧青州的衣袖,“這不是真的,青州,你要相信我,是何棠,她想要拆散我們。”
大家議論聲褒貶不一,場麵一度混亂。
料到李泌涵會抵死不承認,我站起身來,在大家的注視下,緩緩來到他們麵前。
步履維艱,平淡接受大家複雜的眼光,耳畔充斥的嘈雜,如同不斷湧起的浪水,分分鍾就可以將我淹沒。
事不關己,我想這些人應該是以一貫看熱鬧的姿態觀看麵前發生的一切,偶爾看到激動處,還會拍拍手,以此來顯示他們的熱情,等風波一結束,憤慨激昂之後,這些事情也一定會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無聊閑扯。
生活需要消遣。
“何棠,你還有臉站在我麵前!”李泌涵氣得暴跳如雷。
這全身的架勢,恨不得要衝到我麵前,將我碎屍萬段。
在她進行下一步動作時,顧青州及時將我護在身後,她才沒有得逞,隻是臉色越來越黑,陰沉著臉,如同烏雲密布的陰雨天氣。
“青州,你不要被這個女人騙了。”
顧青州悶哼了一聲,緊抿著唇。
“是誰在騙人,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我清了清嗓子,將手機拿了出來,指尖不斷地觸碰著屏幕。李泌涵見我動作,愈加不解地看我,緊咬牙根。
點開了之前保存的錄音文件,實在沒有想到無心保存的錄音,這一天竟然會派上用場。
點開後,當初兩人在咖啡館內的聊天的內容回蕩在整個婚禮現場,周圍一片安靜。每一句都圍繞計劃二字。
“你就放心好了,沙灘上那些碎片,雖然不能將她弄成殘廢,但也至少會受傷一段時間。”
……
兩人的對話帶著一絲幸災樂禍,我緊篡拳頭,雖然時隔已久,被碎片刺入的疼痛還是清晰傳遍全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目光掃到了玲子身上,見她麵帶些許愧疚。
“當初你們可是共謀大事的人,怎麽轉眼就說不認識?”
李泌涵狠狠盯著我,忿忿道:“何棠,你什麽時候錄的?你怎麽能做出這種卑鄙事情!”
話到嘴邊,她立即意識到不對勁,問出這句話,毋庸置疑就已經間接承認,她閉上了嘴,卻為時已晚。
耳畔的議論聲越來越激烈。
隻見李伯伯麵露愁容,嘴唇哆嗦,邁著蒼老的步伐緩緩來到我們麵前。若不是身旁有人攙扶,他雙腿顫顫巍巍的,好像隨時都要倒地。
“這……到底怎麽一回事?”聲音嘶啞。
“伯父,這件事情你還是問李泌涵吧。”顧青州的語氣沉重卻又不失禮貌。
李泌涵此時的眼神早已渙散,隨後她的眼神落在某處時,有微小的火苗簇起。
“江總,你幫幫我,你幫我說說話,告訴她們事情不是這樣的……”
李泌涵拎著婚紗裙擺,踉踉蹌蹌來到江梅麵前,睜眼看她,像是在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江梅則表現得一臉淡然,掀了掀眼皮,“你做的這些事情讓我怎麽幫你?”話音中帶著一絲不屑,似乎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我們是合作夥伴啊,當初是你主動要邀請我一起合作,我幫你那麽多,你當真要棄我於不顧?”
李泌涵的語氣近似咆哮,隻是江梅臉上沒有太大的反應。
“合作夥伴與昧著良心做事是兩碼事,你不也才我這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怪就怪你太不謹慎了,被人抓住把柄。”
李泌涵目光犀利,如同一把尖刀:“嗬,昧著良心?你竟然和我提良心?你就不把有一天你也有把柄落在別人身上?”
“至少我現在沒有,以後也絕對不會有。”江梅語氣篤定,胸有成竹。
像是失去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李泌涵的雙手重重垂了下去,左右搖晃了好幾下,飄飄蕩蕩。
“李泌涵,被人落井下石的感覺怎麽樣?一心信任的東西被人狠狠踩在腳底下是不是特別不好受?”
玲子在一旁插嘴,冷哼了幾聲。
“這裏還輪不到你來說我!”
李泌涵雙目一緊,狠狠瞪了玲子一眼,搖晃的雙手驀然怔住,緊緊篡成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顯露了出來。
此時此刻,她身上的婚紗與周圍之景太不匹配,從中竟然嗅出了一絲諷刺的意味。
而後,李泌涵竟然提著裙擺,快步走到我跟前,抓住了我的肩膀,使其左右搖晃。我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頭腦立時傳來一陣暈眩感,感覺整個天地都在使勁搖晃,耳畔仍傳來李泌涵失去理智的話。
“何棠,我要殺了你!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她要是不抓著我,我都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力氣竟然這麽大。
“李泌涵,你在幹什麽!”
顧青州快速來到我跟前,怒視著李泌涵,一把將她抓在我肩膀上的手扯開。腳下一軟,幸虧顧青州在一旁扶住了我,我才站穩了腳跟。
細思恐極,鎮定後隻覺心有餘悸,還好沒有摔倒,要是傷到肚子裏麵的孩子就不好了。
“青州,我是那麽愛你,為了你我願意去做任何事情,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也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了那麽多年,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對我……”
李泌涵眼圈通紅,不甘心地看著顧青州,想要為她這麽多年的執著討一個說法。
“你的喜歡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承受不起。”
相比較李泌涵的失控,顧青州的表情則要從容得多,淡然說道,眉頭輕微蹙起。
靜默片刻,他又說:“當然,你如果真的為我考慮的話,你就不會選擇和江梅合作,也會尊重我的意願。”
“不是的,我這麽做隻是能夠讓你待在我身邊。”李泌涵一個勁地搖頭。
她邁開步伐,緩緩伸出手來,想要靠近顧青州,可是顧青州全然不給她這個機會,往後退了幾步,麵不改色。
不愛你的人就是不愛,連施舍都是多餘。
場麵越來越混亂,直到警察走進來後,才稍微控製了這種場麵。
“李小姐,經過我們調查,你與當年火災的事情有關係,所以請跟我們到警察局一趟。”
警察話音剛落,李泌涵眼中最後的一絲光芒也完全黯淡下去,全身乏力,直接癱坐在地上,潔白的婚紗也沾染上了灰塵。
她現在的模樣用落魄來形容也最為不過。
到最後,她被警察帶走也隻不過短短幾秒時間。
李伯伯臉上寫滿了驚訝,實在忍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場麵,直接昏倒,被送進了醫院。
進行到一半的婚禮就這樣終止,顧青州神色如初,或許是早就預料到這種局麵。眾人已走散,捧著熱鬧,急著回去和別人分享。
片刻,原本快要擠炸的會場瞬間變得空蕩蕩,冷清至極,仿佛之前那些人從來就沒有來過一樣。
“不錯,顧總,看來我真小瞧你了。”
空蕩中突兀響起了一陣掌聲,尋聲一看,便見江梅淡笑看向顧青州,眼中有狡黠光芒閃現。
顧青州不由一哂:“江總的坐視不管倒也做得滴水不漏。”
江梅眼珠骨碌地轉動了一下,隨即一扯嘴角:“李泌涵對我來說,不過就是一顆棋子罷了。”頓了頓,“隻不過你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當然想過。”顧青州語氣輕描淡寫,說話之餘,突然瞥了一眼張遠。
張遠早就預料到了這麽一出,走到顧青州身旁,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他。
心中隻覺困惑,再看看紀南,眼睛一直盯在張遠身上,沒有眨一下,害怕錯過重要的一幕,顯現的是驚訝。
江梅的視線也緊緊鎖定在顧青州手上的東西,眉頭一擰。
“這是你之前私自換過的財目賬本,現在也已經找到了。”
聞言,江梅臉上神色微微變化,眸光一緊。
顧青州輕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會任由你擺布?不要因為我中了圈套就萬事大吉,你應該也聽說過套中套這個說法吧?”
自以為將別人套進圈套,等回過頭來才發現,自己才是最初走進圈套的那個人。
空氣靜默。
我屏住呼吸,總覺得嗅到了一絲火藥的氣息,稍微不慎,就會點燃藥引,埋在空氣當中的火藥就會爆炸。
沉默許久的江梅突然笑了起來,拍手叫好:“真是恭喜你了,隻不過咱們才剛開始,不急。”
話中藏著一股運籌帷幄之氣。
“既然你要和我對著幹,我也會奉陪到底。”江梅眸光流轉,突然掃了我一眼,繼續說:“隻不過我之前答應你的也一筆勾銷,現在看來不光是你,你身邊的人也要小心為好。”
濃濃的警告味隨之她的這句話在空氣當中四散開。
當我反應過來時,江梅已經腳踩高跟鞋,在大家的注視下離開了。
這件事情過去後,張遠也榮幸地被江梅辭退,順利地進入了顧氏集團。
好半天,站在張遠身邊的紀南完全沒回過神來,滿臉懵逼的狀態,似乎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敢情我真的看了一出好戲啊。”
她眨了眨眼睛,頗為感慨說道。
快要離開時,我見玲子站在角落處,抿唇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我的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下來,情緒複雜。
老實說,從顧青州口中得知玲子沒死,看見玲子走出來那一刻,還真的以為在做夢。當初得知她的死訊,還惋惜了一段時間,到底是一跳鮮活的生命,突然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難免不適。
於是當看見她出現在眾人麵前,死而複生,還真的有種慶幸的感覺,至少她還活著。
人一旦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何棠,怎麽不走了?”
紀南的情緒好不容易從這場戲中恢複過來,見我停下腳步。脫口而出。
顧青州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正站在角落的玲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淡淡說:“我們先走吧。”
隨後他將眼神完全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在外麵等你。”
不知道怎麽了,聽到他這句話,莫名覺得安心。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知道他一定會在外麵等我,不會離開。
或許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得來的默契。
我點點頭,見他們走遠後,才緩緩挪動步伐,慢慢走到玲子麵前。
玲子抿了抿唇,神色莫名複雜,瞥了我好幾眼,又迅速低下頭。半晌,圍繞在我們身邊的隻有沉默。
我想了想,正猶豫自己要不要主動開口,微微張嘴,就看見她直接跪在了我的麵前,發出了一陣沉悶的聲響。
聽這聲音,我都覺得她的膝蓋一定很痛。
“對不起,何棠,我對不起你……”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抽泣聲不止,嘶啞得如同含了一把砂礫。
見她跪在我麵前,形單影隻,瘦小身影,心中一緊,到底是不忍心,快步來到她跟前,作勢要將她扶起:“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她搖了搖頭,依舊跪在地上,無論我怎麽扶她起來,她就是不依。
“我以前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情,現在想想,無地自容,就算讓我這樣一直跪下去,都情有可原。”
我歎了一口氣,“你快起來吧。”
“除非你原諒我,否則我不起來。”玲子抬眸看向我,眼圈已紅,徘徊的淚水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我早就原諒你了。”
我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能夠看見她表情一怔,隨後在我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你真的不恨我了?”她似是還有些不放心。
我點點頭:“我可沒有那樣小肚雞腸,過去的事情早就放下了。”
耳畔回響起了顧青州曾經告訴我的話,心中有恨的人怎麽能快樂?於是少點對他人,對這個世界的恨意,就少了一點羈絆快樂阻礙。
她突然哭了起來,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就這樣流了下來,所經過的地方均成了一道線,她瘦弱的肩膀也顫抖的厲害,如在風中篩動的枯葉,搖搖欲墜,飄飄零零。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她就一把抱住了我,長長地籲了口氣:“我等了這麽久,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那一刻,一直套在她心上的那道重重的枷鎖終於放了下來。
對於某些人的人生來說,就是一場贖罪的過程。
無論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都帶著滿身的罪孽在這世間踽踽獨行。時間愈久,那些套牢的枷鎖越來越重,快要壓得喘不過氣來,似乎隻要一戳,淚腺就會點破。
唯有不斷贖罪,枷鎖才會變得越來越輕。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訴你,你不是一個罪人,你一直堅守的那道防線才會崩塌,迷途方可知返。
之後,玲子和我說了之前的很多事情。
經過她所說的話,我才知道當年是顧青州救了她一命,與警察合作,她才逃過一劫,而顧青州當時的要求,是讓她在必要的場合站出來,指正當年所發生的一切。
“要不是顧總,我想我早就命赴黃泉了,那一瓶安眠藥足以要了我的命。”玲子垂下目光,眼底流露的是深深的無奈,“現在怎麽可能還有機會和你在這裏見麵。”
“至少現在的結局是好的。”
玲子點點頭:“我心裏麵是感激顧總的,當所有的罪責都指在我的身上,你知道我那時有多絕望,空有解釋的心,卻沒反駁的力,抑鬱症也冒了出來,若不是顧總給我安排醫院治療,我……”
暗自歎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還好挺過來了。”
“陷入抑鬱症的這段時間,顧總也曾來看過我幾次,告訴我一定要挺過去。我知道我有重擔將真相說出來,所以咬著牙都要撐下來。”
心上沉甸甸的,可歎的是那些旁人不知的無奈,過往歲月的心酸都隨著回憶時的幾句話匆匆結束。
“其實,顧總能做到這份上,是為了你。”
很久之後,玲子的話漸漸在我的腦海裏麵變得模糊起來,唯獨這最後一句話尤為深刻,就像是深深印刻在我心上一樣。
所以不要聽別人說,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他愛不愛你,你最清楚。
當別人的片麵之詞成為了你口中的至理名言,那是最大的悲哀。
從酒店走出來後,我往四周看了看,很快視線停在某處,定格起來。
隻見那人已經換掉了結婚時穿的禮服,依舊是一身正裝,站得筆直。他用他寬闊的肩膀扛下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多想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和他輕聲說,嘿,別逞強,咱倆一起扛。
“聊好了。”
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時間,目光一轉,正好落在我的身上,嘴角淡淡一勾,朝我緩步走來。
我簡單地嗯了一聲,往四周看了看,早就不見紀南他們身影,不由脫口而出,“他們人呢?”
他笑了笑,“先回去了。”
我點點頭,見他主動朝我伸過手來,牽住了我的手,手掌心被一陣溫暖包裹,心念一動。我知道他會一直等我。
他沒有問我和玲子聊了什麽,隻是牽著我往前走。
無論去往哪裏,都會一如既往走下去。
坐在車廂內,看著兩旁不斷倒退的風景,又轉眸看了看顧青州,他雙手緊握方向盤,淡定開著車。
我最終沒有忍住,主動開口:“玲子已經將事情全部告訴我了。”
聞言,顧青州臉上沒太大的驚訝,側眸瞥了我一眼,又將目光落在前方,似是在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你既然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怎麽當初不告訴我?”我反問。
“現在告訴你也不遲,既然要製造假象,怎麽說也要製造的真實一些。”顧青州嘴角一勾。
我笑了笑,好像現在也不遲,總歸是知道了。
過後,顧青州又不忘囑咐道:“你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安全,江梅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點點頭。
顧青州的聲音則繼續:“其實我還是有些埋怨張遠將整件事情告訴了你,本身是我一個人來麵對,你隻要遠離我也許就不會遇到這些事情,更不要提危險了,現在……”
見顧青州又要自責,我在他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及時打斷了他,“我早就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即使是危險,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你就別擔心我了,不會有事的。”
顧青州點點頭,更加握緊了我的手。
一股暖流湧過,我現在覺得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回到家後,圓圓直接朝我跑來,撲進了我的懷抱,過了一會才放開了我,目光隨後轉移在了顧青州身上。
“圓圓。”顧青州主動喊道。
圓圓先是愣了一會,隨後雙手環胸,哼了一聲:“壞叔叔今天怎麽有空來這裏了,我還以為壞叔叔都把我媽媽忘記了,都不準備來了。”
圓圓一邊說著一邊瞪著顧青州,話中帶著幾分埋怨的意味。
“誰說我不準備來了。”顧青州淡笑了幾聲,想要繼續解釋,就被圓圓打斷。
“壞叔叔,你難道不知道在接受別人批評時,不要插嘴說話,這樣顯得很沒誠意。”
“噢。”
顧青州果真就不說話了,無奈地和我對視一眼,繼續看著圓圓。
圓圓見狀,興致漸高,學著大人的模樣,雙手交叉放在背後,隨後又說:“壞叔叔,你和我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看著圓圓一本正經的樣子,我不由得覺得好笑:“圓圓,你這是要幹嘛?”
圓圓瞥了我一眼,假裝生氣道:“都說了不要插話了。”隨後她又趁顧青州不注意時,悄悄湊到我麵前,“媽媽,我是在幫你。”
我隻好無奈一笑。
顧青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看著圓圓裝成小大人的模樣,繼續站在原地。
結果,圓圓剛走了沒幾步,回頭一看,眉頭頓時一皺,輕咳了幾聲,催促道:“你倒是趕緊跟上啊。”
顧青州才挪動步伐。
隻見兩人走進了房間,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這完全勾起了我心中的好奇心。我剛想站起身來,悄悄跟上去,就被圓圓發現了。
“媽媽!不許偷聽。”
見她都已經說出這種話了,我隻能停下腳步,不再繼續跟上去。
房間內一直沒傳來動靜,我張望了好多次,眉頭一直微微蹙起,不知道她們在裏麵說些什麽,隻好做些自己的事情,來打發時間,這樣就不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等到顧青州走出房間後,條件反射,我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動作一頓,可算是出來了,等待果然是件焦急的事情。
往他身後瞥了瞥,始終沒發現圓圓的身影,應該是沒有出來,我快步來到顧青州麵前,低聲問:“她跟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顧青州搖搖頭。
怎麽還和我賣關子了?我不死心,燃起了心中的好奇之心,很難將其放下。
“你就快點告訴我。”我著急催促。
我不停地在顧青州麵前轉來轉去,他估計覺得有些頭暈,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圓圓現在是個小大人了,剛剛隻是拉著我進去,說教了一番。”
語畢,他還長歎了口氣。
“她警告我今後要是再欺負你,離開你,就會讓我好看。”
我一愣,嘴角不由上揚,但笑不語,心中卻明白得很。
他將我擁入他懷裏,長歎道:“所以啊,為了保命,我隻能乖乖聽話,絕對不會離開你們,更不會欺負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