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微回頭一看，就撞見了阿七那雙好奇的眸子。

    隻見她的目光落在我麵前的電腦屏幕上，眉頭一皺，語氣中帶著些許驚訝，“何姐，你也在關注這件事情。”

    我歎了口氣。

    “最近哪裏都能夠看到這條新聞，看得頭都有些暈。”

    我心想何止是頭暈，簡直讓人頭大。我多希望風頭可以過去，至少那些媒體不會再緊抓著顧青州不放。

    “你怎麽一直盯著這張圖片看？我剛剛看你都看了好久，頁麵還停留在這。”

    這麽長時間，估計看熱鬧的人都急著散場了吧。

    沒有找到原因，心中的那塊大石頭始終不肯落下來，重重壓在心頭，心裏實在難受得緊，使勁一擰，就能從心髒裏麵擰出水來。

    麵對阿七探尋的目光，迫於無奈，又或者是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是真誠，我隻得將原因說了出來。

    她皺眉看我，我暫且認為她是在替我擔心。

    “你別擔心，我相信顧總一定會妥善解決，不會有事的。”

    我嘴角扯了扯，無力點點頭。反正前路迢迢，為何不帶著希望前進，至少有望可盼。

    正準備將注意力再次投在照片上，突然，就聽見阿七有些驚訝的聲音，“嘖，這照片看起來有貓膩。”

    她的這番話讓我的心一緊，視線轉移到了她的身上，見她湊近了一些，一隻手扶著鏡框，微微眯起眸子，正全神貫注看著照片。

    “你看出來了？”

    片刻，她才將視線重新轉移在了我的身上：“我才剛來公司，你可能不知道，我從小對這些修圖感興趣，總喜歡搞這些玩意兒。”

    聞言，頓有種恍悟的感覺，不由得想起了阿七被錄取的原因就是因為這門技能，還獲得多次獎項。

    她這個人雖木訥，但是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麵還是有天賦的，正如上帝關了一扇門，但是可能會給你開一扇窗。

    我特地騰出位置，讓阿七更能夠專注研究。

    短短幾秒，她全身心都關注在電腦上，不停地點擊著鼠標，時不時還會敲擊電腦鍵盤，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與她交談幾句，她似乎無暇顧及，我也隻好噤聲，生怕會打擾到她。

    “還真是遇到對手了，弄出這張圖片的人一定不簡單。”

    過了好半天，阿七緊緊皺著眉，眼神中散發出了一陣煩躁，緊咬牙根。

    我見她的眼睛一直盯在電腦屏幕上，眸中夾雜著些許的紅血絲，難免擔心，脫口而出：“你還是先休息一下。”

    她想都沒有想，直接搖搖頭：“不用，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長這麽大，我還沒遇到過這麽強勁的對手。”

    我隻好閉上嘴，心想她在這種競爭當中，應該是找到了一種快感。

    她一直在搗鼓，我在旁邊靜靜觀察。聽到阿七對圖片表示質疑，更加證實了我心中的猜疑。

    一定是江梅在背後作梗。

    “找到原照片了。”

    思緒還沒有完全打開，從阿七口中又傳出了一陣驚呼，使得我全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

    我隨即看向電腦屏幕，隻見那張圖片上所呈現的地點和葉悠歡本人都沒有變，除了葉悠歡身旁的人。

    “竟然是金導！”

    阿七雙目倏地睜大，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金導偏著頭，走在葉悠歡身旁，一看兩人的行為舉止，就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簡單。

    與阿七的反應一樣，我一時也難以置信，金導給觀眾的形象一直都是正義的，似乎哪裏有邪惡，便有他的身影。

    幾年前，他因親自導演了一部戲而紅透了半邊天，隻要一提及他的名字，無人不知曉。再加上他一直熱衷於慈善事業，無人不稱讚。

    “不可能吧。”阿七一時難以接受，拚命搖著頭，“金導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更何況他還有老婆孩子，怎麽可能還跟別的女人亂搞。”

    說罷，她又搗騰了一會，結果依舊。

    這種極大的落差感，猶如一瞬間從懸崖頂端掉落至深淵，光是這期間遇到的風勁都可以將臉刮破。

    這種感覺不亞於一直對一個人予以厚重的期望，卻發現到頭來一場空，或許從一開始的期望就是一個錯誤。

    “我的價值觀要崩塌了。”

    阿七雙手抱著頭，臉上的表情近似生無可戀。

    她毫無保留地相信這世界的美好，到最後一旦看見肮髒之處，心中難免受到重創。這世上固然有美好的一麵，但是並不代表還有壞的一麵與其對抗。

    壞人永遠隱藏在角落，而你永遠不知道其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緩了好一會，我見阿七臉上的神色才稍稍收斂了一些。

    “何姐，我們要不要把真相發出去？”

    她一邊向我詢問意見一邊點擊著鼠標，我剛搖搖頭，就見她雙眸睜大，盯著電腦屏幕看，嘴角一連抽搐了好幾下。

    我的視線隨即也轉移在電腦屏幕上，背後一陣冷汗直冒。

    “剛剛手一滑，就……”

    耳朵嗡嗡作響，後麵阿七說了什麽，我也聽不進去，不知何時阿七已經注冊了一個小號，那張照片也點擊發送出去。

    “應該沒事吧。”阿七帶著一絲顧慮：“現在顧總正在風口浪尖上，被多家媒體盯住，既然我們找到了真相，就應該讓大家知曉，沒準大家都會轉移視線。”

    我歎了一口氣：“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她有些不相信，“你就別擔心了，事情很快就會有一個結果的。”

    她突然轉換了一臉胸有成竹的表情，我隻能將那些話活生生咽了回去，多說無益，隻是心中的那份擔憂仍久未消散。

    沒過多久，阿七發的那張照片很快受到了大眾的關注。

    隻是底下的那些評論句句犀利，乍一看，散發出了一陣正義氣息。

    “尊重別人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線，金導是什麽樣的為人，我們大家都一清二楚，所以不要再誣陷了。”

    “偽造出這麽一張圖片，真是惡毒！”

    “留點口德。”

    “一定是買來的水軍，我以性命擔保。敢做不敢當，還誣陷好人，果真是吃飽了撐的。”

    ……

    底下的評論五花八門，但是大部分都是保持反對的態度，都站在金導那邊。輿論對於顧青州的壓力，又加大了一些。

    “何姐，你看這些評論都快要爆炸了。”

    阿七拿著手機和我抱怨道：“這些人怎麽不該相信的時候選擇相信，該相信的時候又往另一邊倒？”

    “你剛開始看到這張圖片，不也沒相信？”我反問。

    阿七想了想，垂下了目光，眼神黯淡了些許：“早知道剛才應該小心一點的。”

    我暗自歎息，這也是之前我擔心的原因，所以才不讓阿七發出去，這樣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還會加重事情的嚴重態勢。

    想要努力離真相更近一步，想要盡快解決問題，才發現思緒混亂，而最近傳言金導已經去了國外，想要找到他更為難上加難。

    這幾天，顧青州一直忙著處理公司股票的事情。每次看到他滿臉疲憊，心狠狠揪緊，不是滋味。

    顧雨來找我時，滿臉焦急。

    她一走進來，往四周看了看，“他不在？”

    我點點頭。

    “都好幾天沒見到他人影，這次果真中彩票了。”顧雨歎息道。

    她雙手揉了揉眉心，看起來有些擔心，又繼續說：“我自從搬到這邊來，沒遇到幾件好事，你們倆遇到的事情，都可以寫一部曲折史了。”

    我微微歎息，隨後說：“總會找到辦法的。”

    顧雨向我詢問現狀，我想了想，醞釀好措辭，將最近事情的進展告訴了她。

    她聞言，臉上的震驚和阿七不相上下，“我去！怎麽可能是他！他是我的偶像啊。”

    我無奈聳肩。

    “不會是你同事弄錯了？這種圖片很容易搞混的。”顧雨仍然還在抱著最後的一絲幻想，作著垂死掙紮。

    “金導沒有坦白之前，一切都是謎。”我平心而論。

    顧雨急著脫口而出：“那就趕快找到他。”

    我歎息，“隻是現在金導去了國外，想要找到他不是一件容易事。”

    顧雨眉心微蹙，眼珠骨碌轉動著，明顯是在思索著什麽，到最後還是從她口中，我才隱約得知金導最近的下落。

    “事情鬧得這麽大，他怎麽也不出來吱一聲。”

    顧雨話音剛落，隨後又聽到她一陣驚呼的聲音，著實嚇了我一跳。等到我反應過來，便看見她緊盯著手機。

    “他竟然發聲了。”

    我迅速打開手機一看，隻見一直保持沉默的金導終於發聲了，極簡短的一行字，卻生生戳疼了我的心。

    清者自清。

    深吸了口氣，才將快要湧上來的那口悶氣給壓下去，曾經我也相信清者自清，但是現在不敢全身心信任。

    很多事情是不可說的，即便是一生清正，也可能會無端招來不必要的禍端。

    奢月酒吧。

    顧雨還是經過小道消息，得知金導來過這裏幾次。站在酒吧麵前，門前燈紅酒綠，還未走進，都能夠聞到一陣奢靡的氣息，來這裏的人也是非富即貴。

    若不是手上有些閑錢的人也不會來此，更別提那些整日為生活所迫的人。

    若不是顧雨偶然告訴我這個消息，我現在估計一點線索都沒有。無論在這裏能不能夠碰到金導，我還是不想喪失這次機會。

    機會不會好端端擺在你麵前，也不會靜止不動，很有可能在你來不及時，它就已經悄悄溜走。

    一走進去，金碧輝煌，耀眼的燈光照在我身上，我微微眯起眼睛，頓覺不適，覺得有些刺眼，似是光芒中帶著一把劍，活生生要將我眼睛戳瞎。

    來到前台，隻見前台小姐一臉疑惑地看向我：“有事？”

    我的大腦高速運轉，清了清嗓子，“今天金導來了嗎？”

    本身也隻是試探一下，想要碰碰運氣。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眉頭微蹙，隨後才小心翼翼地問：“你認識他？”

    心裏麵的疑惑頓時消散了一些，看來如顧雨之前打聽到的消息一樣，他確實來過這裏。

    “當然了。”我一隻手敲擊著桌麵，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聲音，故作淡定：“他都好幾天沒來見我了，本身說今天來約我見麵，轉眼又沒消息。”

    她仍然帶著一絲疑惑看我，很顯然不相信我所說的話。

    “金導在哪個房間，我去找他。”我急著催促，打亂她的思緒。

    “抱歉，我先確認一下。”

    她時刻保持警惕心，這不免讓我覺得煩心。在她打電話間隙，我仔細見她按著每一個號碼，熟記在心，應該是金導所在的房間號。

    “好，我知道了。”

    她掛斷電話後，臉色僵硬看我：“你還是請回吧，金導說沒有這回事。”

    這完全在我預料中。

    我冷哼了一聲，故作埋怨，“行了，不願意見我就不願意見我，你告訴他，下次也別想再見我。”

    她聽完後，嘴角溢出了一絲嘲弄，完全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

    我轉身離開，心中一直在躊躇接下來該怎麽辦。兜兜轉轉，好不容易避開了前台小姐的目光，來到裏間。

    直到走進去，我才知道什麽叫作小巫見大巫，外麵大廳的擺設不過隻是這裏的冰山一角。一排排房間擺列，燈光照在大理石地板上，有些晃眼。

    我走了許多，隻覺自己繞來繞去，如同走進了迷宮。等走了許久，才發現自己好像走回了原點，頭越發昏沉。

    使勁晃了晃腦袋，想要自己保持清醒，可不能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

    一邊往前走一邊往四周看，餘光突然掃見了一串熟悉的門牌號，好像是之前前台小姐撥打的號碼，腳步一頓。

    站在門外，踟躕在原地，心中猶豫不決，就這樣貿然打開門進去，實在有些唐突，到時候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能會引起懷疑。

    “你是新來的？”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尖細的女聲，聲音中夾雜著一絲焦灼。

    我回過頭來看了看，隻見麵前那女人手上端著酒杯，臉上化著濃妝，那雙烈焰紅唇極為奪目，正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張了張嘴，絞盡腦汁想著解釋之詞，一時卻想不出任何理由。

    正犯愁時，就聽見她又說了句：“新來的？”

    微微一愣，我隨即反應過來，點點頭。

    她皺了皺眉，用打量的眼神上下看了我一眼，我更加緊張站在原地，生怕被她看出任何破綻來。

    “怎麽不換身衣服？”

    見她沒有猜疑，我才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她的，好像確實不是一個風格。

    她穿著短裙，已經到了大腿根部，上麵的衣服也極其顯露，似乎她隻要一彎腰，我就能夠看到那道高聳的風景。

    “因為……”

    我正準備解釋，就看見她臉部表情揪結在一起，著急將手上的酒放在我手上，“肚子疼，我去上個廁所，你幫我招待一下客人。”

    語畢，她著急地指了指那扇門，看到那串熟悉的號碼，我點點頭，心想這未嚐不是一個機會。

    “拜托了，也不知道今天吃壞什麽東西了。”

    她的樣子看起來實為著急，我剛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還沒拿穩，就看見她著急轉身，往另外的方向趕去，行色匆匆。

    短短幾秒，就不見蹤影。

    看著手中的幾瓶酒，嘴角一勾，想了想，我還是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心中伴隨著緊張，剛踏步走了進去，一陣勁爆的音樂傳至耳畔，著實刺耳。我感覺有些不舒服，揉了揉耳朵。

    隻見金導一人正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指間夾著一根煙。

    這完全顛覆了我對他的印象，鼻間傳來了一陣煙味，我差點都要嘔吐出來。

    “來了。”他察覺到了一絲動靜，抽煙的動作一頓，隨後將目光緩緩落在我的身上。

    我極力忍住內心的那股惡心感，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金導和我在熒幕上所見的金導判若兩人，簡直大相徑庭。

    他一直在公眾麵前，展現最好的一麵，而世人看到的都是他刻意的一麵，那些光鮮亮麗展現在眾人麵前，醜陋卻隱藏在黑暗的角落。

    “你是誰？怎麽不是之前那個人？”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時，眉頭一擰，眼神中散發出了一陣警惕的氣息。

    我清了清嗓子，鎮定自若，解釋了一遍。

    他看了我好一會，微微眯起眸子。心亂如麻，我站在原地，硬是不敢挪動半分，總祈禱他千萬不要看出來。

    “怎麽不過來？”

    見他終於開口，我終於鬆了口氣，幸好沒有看出來，隻得趕緊應了一聲，趕緊走到他身旁，將酒放在茶幾上。

    他嘴角一勾看我，“小妞長得不錯。”

    心中有火在燒，我真想將他現在的樣子拍下來，讓公眾看看他的真實麵目到底是什麽樣的，醜陋的嘴臉隻不過一直都隱藏起來罷了。

    我盡量和他保持一段距離，站在一旁，不想靠近他，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煙味熏得慌。其實我知道不僅僅是那股煙味，還有從他身上傳出的那股人氣。

    “過來。”他朝我招招手，“好好陪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仍舊站在原地，可是一想到他與葉悠歡那件事情，將無辜的顧青州也牽扯其中，一狠心，隻得挪動步伐，慢慢坐在他身旁。

    我屁股還沒坐熱，就看見他直接往我這邊移，肥厚的手將我摟住，我極其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想要擺脫。

    盡量屏住呼吸，他身上傳來的氣息讓我反感。

    早在當初，就聽說過一句話，你很有可能會因為氣味靠近一個人，如此說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就像我喜歡顧青州身上的氣味，所以自然而然就想靠近他。

    “這麽說你是新來的？怪不得我之前都沒有看過你。”

    我低著頭，避開他投射過來的目光。

    “怎麽不看我？這麽害羞，還來做這行？”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扣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對視他。

    結果，我驀然闖進了一雙渾濁的眸中。

    “難道你是想和我玩欲情故縱？嗬，我喜歡。”話中帶著一絲調戲的意味。

    麵對他，我隻覺我之前的視野太狹窄，看不到的灰暗的還有很多。

    “金導，喝酒。”

    我隻能快速轉移話題，親自打開麵前的白酒，倒了一杯，遞到他跟前。

    他眯起眸子，色眯眯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了一絲曖昧的弧度，緩緩接過我手中的酒杯。接過的刹那，手還故意觸碰到了我的指尖，輕輕在上麵敲打了幾下。

    我不露聲色地將手退了回來。

    “陪我一起喝。”他突然湊到我麵前，將手上的酒杯遞到我嘴邊，作勢要我喝下。

    一想到現在正在懷孕節骨眼上，酒精是觸碰不得的，我笑著往後退了退，避開了快要觸碰到的酒杯。

    “怎麽？不願意？”他肥大的手不停摩挲著酒杯。

    盡管恨得咬牙，麵上還要帶笑，急中生智，“金導，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怎麽著我今天都要陪你喝個盡興。”

    隨後我打開來了另外一酒瓶，往杯內灌滿。

    倒好後，我仔細將酒杯緊緊握在手上，舉在他麵前，“我先幹為淨。”

    他微微愣神，直到看到我將杯內的酒一飲而盡，才笑了起來：“真是好酒量，我喜歡。”

    我隨即擦了擦嘴角，心想幸虧在進來之前留了一手，偷偷將瓶內的白酒換成了白開水，要不然這些白酒遲早會將我往死路推。

    “我都喝完了，金導至少也要表示表示。”

    金導嘴角一咧，“好。”

    他絕對是老手，輕鬆就將酒喝完，眉頭都不皺一下，反而滿臉享受。

    “一杯怎麽夠，還要再喝。”我忙站起身來，給他倒酒。

    期間，我的餘光瞥見金導那雙灼熱的眸子正緊緊盯在我的身上，似乎能夠將我吞噬掉一樣。

    我故作鎮定，可是內心焦急萬分，隻想盡快完成計劃，逃離這裏。待在這裏的每一分鍾，對我來說，都無比煎熬，周身的空氣正在一點點抽離我體內。

    “下次來時，記得換一身衣服，你身材這麽好，就要少穿一點，讓我欣賞欣賞。”

    嘴角狠狠抽搐了好幾下，我隻能僵硬地扯起了一絲弧度。

    人性的善良讓我感到溫暖，醜陋的一麵讓我感覺漫步在深淵之中，往下一踩，便是深坑，一直往下掉落，卻不知道所謂的底線是什麽。

    我一直都在故意找機會給他灌酒，一杯接著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隻深刻感受到了自己肚子越來越撐，定是那些白開水在胃裏麵翻騰來翻騰去。

    “再喝一杯。”

    我剛說完，金導衝我樂了一聲，臉已經通紅，眼神有些迷離，看起來醉醺醺的樣子。

    他在我麵前擺擺手，我直接將那杯酒灌在他嘴中。

    “你怎麽一點都不醉？酒量真好。”他眼神迷離地看向我，往我這邊靠來，嘟著嘴，作勢就要親我。

    我厭煩地將他往後一推，他嘴角一勾，帶著醉意的語氣說道：“有特點。”

    繼續給他灌酒後，我見他確實醉得不輕，開始和他閑扯起來。

    “昨天我看見葉悠歡了，她真人比照片上的還要好看。”

    我裝作無意提起，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目不轉睛，害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葉悠歡，嗬。”他嗤笑，“那小妞是有點姿色。”

    “上次聽到小道消息，說是沒人能夠配得上她。”我繼續試探。

    他擺了擺手，語氣不屑：“不配？她也不看看誰帶她出來的，要不是我給她推薦機會，她現在能有幾天，估計還待在十八線呢。”

    “金導真是太厲害了，拍出了那麽多好的作品，就算是前幾天傳出你和葉悠歡之間的緋聞，也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這對我來說，根本都不算事，大部分原因都要歸於我平時善於經營形象，一旦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刻板印象，就算是遇到一些事情，一時之間是很難改觀的。”

    見他分析的頭頭是道，不愧是行走於江湖多年的人。

    他身上隱藏的功力，怕是我這輩子都學不來吧。

    好幾次，他微眯著眼睛，越發醉意，差點要倒在我的身上，我隻得伸出了手臂，將他扶正。

    突然，他又輕哼了一聲：“一幫愚蠢的人類。”話中盡顯嘲諷意味。

    我想一定是酒精導致他神經錯亂，不然他絕對不會說出這些話。像這種經常出現在公眾視野當中的人，每說一句話都極為謹慎，又怎麽會這樣肆無忌憚。

    “這……是什麽意思？”

    我故意試探，緊盯著他，鼻尖似乎嗅到了一絲謎底快要揭開的氣息。

    再等一等，我對自己說，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狀，手心正在出汗。

    “因為……是我把葉悠歡肚子搞大的。”

    他說這話時，臉上沒有半點愧疚，相反嘴角還勾起了一絲竊笑，仿佛做了讓他引以為傲的事。

    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他親口承認，我悄無聲息將手伸進口袋，按了暫停鍵。

    見他癱在沙發上，不想再繼續待下去，剛準備站起身來，手臂就被他的手緊緊握住，有些粗糙，我皺了皺眉，想要甩開，他仍舊死死抓著，完全不給我這個機會。

    喝了這麽多酒，勁還這麽大！

    我使出力氣，因用力過猛，直接倒在了沙發上。

    “想走？你今晚可是要好好陪我的。”他帶著挑釁的意味看著我，摸著我的頭發，慢慢往下移。

    我隻得甩開他的手，差點氣得對他怒吼。

    剛準備站起身來，聽到有東西掉落在地麵的聲音，心中狠狠咯噔了一下，心跳漏跳了半節拍。

    “這是什麽？”他提高了警惕，語氣有些僵硬。

    我低頭看了看，掉落在地的果真是自己口袋裏麵的錄音筆。後背直冒冷汗，祈禱他不要發現，快速蹲下身，想要將其撿起來。

    那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希望。

    可是我的手快要觸碰到時，就快要抓到那份來之不易的希望，眼前突然出現了那雙肥厚的大手，心往下一沉。

    他將錄音筆握在手心，眼中的醉意少了幾分。我伸出手，想要將其搶回來，他一揮，輕而易舉錯開了我伸出去的手。

    我因一時沒有站穩，往前一撲，差點沒有站穩，手中抓入的全部都是空氣。

    剛一轉身，就見他打開了錄音筆，剛剛他所說的話又響徹在耳畔。

    他跌跌撞撞來到我麵前，“你竟然想害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我的目光焦灼落在他手上緊握的那隻錄音筆上，心想自己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至少不再是幹著急，至少還能為顧青州做些什麽。

    可是現在卻被眼前的人緊緊抓在手上，輕易就能將它弄壞，這種感覺就好比一直努力做著某件事情，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達到目的，卻發現努力了很久，輕易被別人代替。

    枉費了這番苦心。

    那股不甘心又在心裏麵使勁翻騰，再也顧不得其他，我直接衝了過去，想要搶回他手上的錄音筆。

    到底力氣不如他，搶了好久，無濟於事。

    他一直將將錄音筆緊緊篡在手中，就如同維護他的名聲，寧可害別人，也不會讓別人傷到自己半毫。

    靈機一動，我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

    他嘶的一聲，臉部表情完全揪結在了一起，猙獰的厲害，用力地將我一甩，與此同時，手中的錄音筆也重重摔在地上，如同我的心掉落在地，抽疼得厲害。

    “賤人，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因為強大的推力，我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腳一扭，跌倒在地。

    身上傳來一陣疼痛，我也無暇顧及，眼睛一直緊緊盯在地麵那隻錄音筆上，艱難挪動步伐，想要慢慢挪過去。

    手微微顫抖，裏麵根根神經正在使勁叫囂，想要衝出我的皮膚。

    手指快要觸碰到錄音筆，他伸出腳，直接將錄音筆踢開。

    心頓時涼了半截，這就是灰心的感覺嗎？

    “你他媽還和老子耍陰招！”

    他麵目猙獰看向我，眼神透露出了一絲狠絕，咬緊牙根，抬起腳，作勢就要踢我。

    我想要使勁挪動位置，這是求生的本能，才發現手臂無力，微微喘氣。眼睜睜看著他的腿離我越來越近，我使勁閉起眼睛，不敢直視，屏住了呼吸。

    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肚子，深深的無助感竄上心頭，我想要做得更好一些，想要幫助在乎的人，但是眼前之景，事與願違。

    前行的軌道總有偏離的刹那。

    絕望逐漸蔓延心間，如墜冰窖，快要沉到穀底，突然耳畔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慢著！”

    我身子一怔，倏地睜開眼睛，便看見站在門口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心一酸，就像是長途在凶險海灘上跋涉的人，一直都希望能夠找到希望的方向，不畏風浪，到最後看見黎明前的那道曙光，終於可以鬆口氣，不再獨自漂泊。

    金導麵色一緊，腿舉在半空，樣子有些滑稽。

    顧青州表情嚴肅，緊抿薄唇，抿成了一道尖銳的刃線，似是能夠劃破這周身的空氣，深邃的雙眸散發出的盡是殺氣。

    不由分說，他直接快步走來，一腳將金導踢開。

    耳畔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似是有骨頭斷裂的聲音。下一秒，我就看見金導摔倒在地，眉頭快要擰出五線譜了，悶哼了好幾聲。

    光是聽這聲音，我都覺得這疼痛感到了極致。

    “沒事吧？”顧青州著急蹲在了我麵前，擔心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青州臉上的表情才稍微收斂了一些，隨即又將視線狠狠轉移在了金導身上，再次快步走到他跟前。

    金導似乎是嚐到了苦頭，趴在地上，嘴唇不停地哆嗦著，微微泛白，“求求你饒了我吧。”

    見顧青州還想動手，我隨即出聲阻止了他，要是因為一時衝動，鬧出人命就不好了，事情就再也沒有轉機的可能。

    他抿緊唇，終是沒有再繼續下去。

    金導喘了口氣，急匆匆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再也不像剛剛那樣囂張。他一麵收拾著東西一麵小心翼翼地觀察顧青州的一舉一動，隨後成顧青州不注意的時候，匆匆跑了出去，一會兒便沒影了。

    顧青州歎了口氣，折步來到我麵前，要帶我回去。

    突然想到了錄音筆，我的腳步一頓，麵對他疑惑的目光，一時顧不上回答，想要著急尋找到錄音筆。

    微微彎腰，將原先掉落在地，命途多舛的錄音筆撿了起來。

    “你來就是為了這個？”顧青州神色複雜地看向我。

    我點了點頭，心想這裏可有我們想要的證據，為了以防萬一，當我將錄音筆打開後，才發現音質已經損壞，根本聽不清。

    心懸在半空，我又點了好多次，直到最後完全打不開，頓時想要哇的一聲大哭。

    隻是我知道我不能，成年人的標誌，就是將哭聲調成了靜音。

    空氣靜默了好幾秒，顧青州才歎了口氣：“你知不知道你來這裏會遇到危險？”

    我站在原地，感覺腳下無力，也無力回答。

    “要是我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你這樣私自行動，不和我吱一聲，考慮過我的感受？”

    他越說越激動，我知道他是擔心到了極點。

    我一撇嘴：“我這麽做隻是想要幫助你，可是現在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沒了。”嘴角咧出了一絲苦笑，苦到了心頭。

    “我說了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情，不需要你來冒這個險。”

    見他還在生氣當中，內心升起了一陣愧疚感，這樣私自行動確實太魯莽，沒有考慮到他的感受。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總覺得自己能夠解決好這件事情，得到自己想要的，最後能夠幫助到他。

    看來還是要時常提醒自己，擺正自己的位置。

    看得越高，摔得也會更疼。

    “我們還是先回去。”他主動說。

    眼下之景，的確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我隻好點了點頭。

    見他主動朝我伸出手來，即使嘴硬，但是行動掩蓋不了心中所想。我知道他關心我，心中一暖，正準備去牽他的手，肚子猛地傳來一陣抽痛。

    條件反射，我隻得趕緊捂住肚子，疼痛難忍，直接蹲在了地上。

    “怎麽了？”

    他腳步一頓，麵帶緊張看向我。

    “肚子疼……”

    我緊咬嘴唇，想要以此來緩解肚子裏麵傳來的疼痛，嘴唇哆嗦，已經說不出話來，內心隻能一遍遍肚子裏麵的寶寶千萬不要出事。

    所有的一切都來之不易，隨便割舍，都不亞於割著我身上的每一處血肉。

    意識越來越模糊，我見顧青州臉上的表情緊緊繃著，將我抱了起來，快步往外走去。

    “小棠，撐住，你一定會沒事的。”

    我點點頭，不想他擔心下去，用力從嘴角扯出了一絲弧度，不斷默念，一定會沒事的。

    小時候想要吃糖，就不停地念叨要吃糖，到最後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我相信這次也一樣，多念幾遍，沒準自己祈禱的就會成真。

    不是越活越幼稚，而是看盡人世滄桑後，越懷念那份早就已經走遠的童真。

    唯一的遺憾是，再也回不過去。

    看著顧青州額頭上滲出了細汗，心一疼，本不該這樣的，向往的結局可以是好的。緊緊咬著牙，我忍住疼痛，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將他額頭上的細汗擦拭掉。

    “別急，我會沒事的……”

    可惜的是，就快要觸碰到他的額頭，手上無力，頭腦昏沉，眼前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到最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似乎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在自己所經曆的人生當中來回跑了幾圈，一覺醒來後，覺得手臂和雙腿酸麻。

    眼前視線也在我微微睜開眼睛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團白色，周身的一切都帶著一絲熟悉感，像是之前來過多次。

    “你醒了？”

    耳畔傳來著急的聲音，我微微轉頭，就看到了顧青州那雙深邃的雙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