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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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燒灼的眸子定定落在我身上。
瞳仁內爆發的怒火直直噴在我臉上,頓覺滾燙,我緊抿嘴唇,大膽盯著她。
“江梅,你以為你一輩子都能夠踩在我的頭上嗎?”
我怒視著她,心想今天這一出戲絕對夠精彩,我也有能力站在她頭上,能夠做點什麽。
江梅僵硬站在原地,緊握雙拳,那眼神恨不得要將我殺了。她抿著唇快要抿成了一道尖銳的刃線,猶如一把刀。
她未說話,四周空氣靜默須臾。
這表麵看起來風平浪靜,隻是各自內心懷揣的心事早就波濤洶湧。視頻事件一旦播出,所有的壓力就像龍卷風一樣,湧到江梅身上。
突然,江梅苦笑了幾聲,“我步步謹慎,從來就沒有犯過錯,絕對不會被你給毀了。”
我一笑:“你鮮少犯錯,但是你唯一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太低估身邊的人了。”
當初江梅鐵定我不會找到證據,抑或者換句話說,從來沒有將我放在眼裏,隻是邪終不能壓正。
直到現在,我站在江梅麵前,覺得自己充滿了底氣,再也不是當初在她麵前猶豫不決,隻能忍氣吞聲的小女孩。
若不是她當年橫插進何家,父親就不會拋棄母親,這完整的家庭就不會破碎。之後也就不會遇到這麽多事情。即便時隔已久,可是每每想起,心中那道結痂的傷疤總是會隱隱作痛。
我知道,不管多少年過去,即使傷口早就已經愈合,和正常人看起來不無差別,隻是這種陰影會伴隨人的一生。
童年的生活對人以後的日子至關重要。
我渴望完整,渴望美好,總覺得這樣能夠彌補之前的遺憾。
“視頻從哪得來的?”
話題很快被江梅燃起,她不斷地向我詢問視頻的來源之處,畢竟當年的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
害怕江梅知道真相後,會對林伯進行報複,我不置一詞:“你不用管,真相總該要大白於天下。”
“到底是誰給你這段視頻?”
她硬著嗓子,提高了音量,再次向我詢問,似乎對幕後人有著濃濃的興趣。
“這是上天給你的報應。”
她一哂,聲音冰冷:“你以為這件事情會毀掉我?”
“能不能毀掉你我不知道,但是我至少知道會壓垮你。”我說的理直氣壯。
她氣急敗壞,眸子一亮,狡黠光芒猛地噴了出來,正在包裹著我,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她咬緊牙根,狠狠朝我伸出手來。
眼看著那巴掌就快要落在我臉頰,我下意識緊閉雙眼,眉頭緊蹙,甚至能夠聽到手劃破空氣的聲音。
可是當我等了許久,遲遲沒有任何動靜,微微睜開雙眼,就看見江梅麵目猙獰,快要甩過來的巴掌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無法再繼續動作。
心頭狠狠咯噔了一下,我看著抓住江梅胳膊的那雙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分明帶著一絲熟悉感。
我知道這雙手牽著我走過重重困難,撫摸過我臉頰,也給了我溫暖。
當我視線略微偏移,就對視上顧青州那雙幽深的雙眸,全身散發出來的強大氣質不容小覷。
“放開。”江梅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緊緊咬著牙齒,吃痛地看著顧青州。
“我的女人我都舍不得碰半分,還輪不到你在這狂傲。”
他用力將江梅的手一甩,快步走到我跟前,扶住了我的肩膀:“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快要陷入他溫柔漩渦,要不是考慮還有他人在此,我早就將一把緊緊抱住他,想要貪婪汲取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溫暖,心中被暖意填滿。
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得到了一些,還貪戀那些從未得到的。如我,有顧青州陪在我身邊,我還想得到更多,希望不會出任何意外,希望他能夠一直陪在我身邊。隻是同時心中又回應湧起一陣害怕,為這周遭的甜蜜感到害怕。
總害怕是一場夢。
他聞言,緊繃的表情才稍微放鬆下來。
“嗬。”江梅嘴角溢出一絲嘲笑:“好一段可歌可泣的感情。”
顧青州摟住了我的肩膀,將我護在他身旁。
“我隻不過是在教她一些道理罷了。”
“你沒資格說教。”顧青州毫不留情,一口否決。
江梅隨即將視線再次轉移在我的身上:“何棠,你今天能來這裏,是不是你運氣好,是你搶走了別人的運氣,有人替你遭了罪。”
我目光一緊,“你什麽意思?”
她沒回答。
我的眼皮微顫,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正準備開口詢問,不遠處有人急匆匆趕到江梅麵前。
“江總,股東那邊已經打來好幾個電話了。”
江梅神色倏地一緊。
“江總,你看現在……”
那人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就被江梅狠厲打斷,“知道了。”
一瞬,她的目光再次籠罩了一層陰霾,事情畢竟很棘手。
不想在這裏繼續待下去,我拉了拉顧青州的手袖,好在他很快知曉我的心聲,知道我心中所想,隨即緊緊牽著我的手,往外走去。
即使沒有回頭看,我都能夠察覺到背後有一雙眸子正狠狠地落在我的身上,像是要將我的胸膛刺穿。
直到走了出去,我才鬆了口氣。
“怎麽事先不告訴我?”剛坐上車,顧青州就開口:“要是你遇到危險怎麽辦?”
係安全帶的動作一頓,等我恢複過來,笑了笑,“你看事情不是已經處理好了嘛,我也成功地將證據放了下來。”
這也算是了卻了我心中的一樁心願。
顧青州微微歎了口氣。
想要知道剛剛媒體發布會效應到底有多大,我隨即看了看手機,各家媒體幾乎都在報道江梅的事情,而那段視頻早就已經瘋傳,點擊多次。
此時,江梅就算再不情願,也被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我做夢都期待能夠出現這樣的畫麵,隻是一想到父親沒能在世看到這些,我……”心中莫名一哽:“要是我早點發現,父親也就會親眼看見,這很有可能是他在世時最大的遺憾。”
顧青州騰出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將我的手背完全覆蓋,指腹輕輕摩挲著。
“別多想,當年的真相至少也被你親手放了出來,我相信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會看到的。”
“真的嗎?”
顧青州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嗯,你這次做得很好。”
或許是因為顧青州的這番話,我頓時覺得心裏好過了不少,也就沒有那麽愧疚了。負麵情緒就像是毒藥一樣,一旦湧出來後,著實可怕,非得攪得心翻天覆地,到最後心也變得越來越沉重,隻有慢慢梳理,努力克製,才能將那些負麵情緒擱淺。
心裏突然冒出了想法,想要去看看何正的墓碑,順便將這消息告訴他。顧青州聽到我的建議後,不假思索地調轉了方向盤。
“視頻是從哪裏得到的?”
顧青州雙目注視前方,雙手轉動方向盤,身上僅穿著一件白襯衫,最上麵的扣子鬆開,隱約露出裏麵白皙的脖子。
見他提起,我才意識過來,這麽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告訴他。
“你還記得之前我被綁架,被一個老伯收留?”
顧青州很快便想了起來,“你是說林伯?”
我驚呼:“你還記得啊。”
他嘴角一勾,“怎麽會不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可是睡在一起的。”
我的臉頓時一紅,回想到了那晚的場景,畫麵極為清晰,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一樣。明明已經隔了很長時間,可是記憶很是清晰。
人對在意的事情總會刻骨銘心。
靜默片刻,他又補上一句:“你當時睡相太差。”
我白了他一眼,才說:“怎麽差了?是你當時懷著壞心思吧。”
“不懷好意的應該是你,是你當時一個勁地往我身上蹭。”
我輕咳了一聲,想要掩飾內心的尷尬,話鋒頓時一轉:“你不覺得太湊巧了嗎?當時林伯隻是隨口一說當年有冤情,卻沒想到和我父親有關。”
直到現在,我仍然覺得這是一場夢。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這樣想著,心中也釋然很多,失去了一些,也經曆了一些苦難,卻又得到了一些,上天不會虧欠你太多。
“也不知道現在林伯怎麽樣了,當初他眼睛不好,生活多不方便啊。”
一時越發想念林伯,我看向顧青州,“我看我們抽個時間去看看林伯吧,他一個人生活在那裏,一定很孤獨。”
顧青州鄭重地點點頭:“總是要回去看看的,畢竟他幫了我們很多。”隨後轉念又說:“隻不過要等孩子生下來後。”
想想也是,我隻好點點頭。
談話之際,很快來到了墓園。
待車停好後,顧青州主動來到車前,替我打開了車門,牽著我的手走了下來。
放眼望去,無數墓碑並列拍著,散發出一股肅穆氣氛。它們都安靜躺在那,不會隨著時間改變,也無需改變。
人生須臾,到頭來,這裏是每一個人都要到來的地方。
不過就是一把土。
緊緊握著顧青州的手,往著何正墓碑的方向走去。
“手怎麽這麽冷?”
顧青州輕輕搓了搓我的手,邊走邊說,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剛想說我不冷,可是一陣風吹來,溫度全無,我竟然嗅到了一絲陰森森的氣息。
“我去拿外套。”
顧青州語畢便往回走去,隻見他打開車門,拿出了他的黑外套,信步來到我麵前,輕輕披在了我的身上。
刹那間,感覺到肩膀上多了一份溫暖。
來到墓碑麵前,手微微顫抖,看著墓碑上貼著那張熟悉的照片,心中一堵。
陰陽兩隔,這亦然是最長的一段距離。
彎下腰,將買來的菊花放在墓碑麵前,“爸,我們來看你了。”
無人應答,吹來的隻是一陣風。
“當年的冤情我也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被迫簽名,忍辱負重了這麽多年,我想你要是看到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江梅踩在雲端這麽多年,這下總算嚐到了墜落地麵的感覺。
“要是我早點知道,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也許你現在還在……”
可能是周邊景物蕭條,頓覺觸景傷情,喉嚨一哽,說話也開始不利索起來。
好在顧青州一直站在我身旁,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聲念道:“沒事。”
心中頓時安了不少,我極力克製住快要傷感噴湧的情緒,繼續說:“你放心,不管未來多難,或者江梅萬番刁難,我都會繼續堅持下去。”
那些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要拚命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拿回來,縱使萬分艱難,可是細想,人生在世,有哪樣東西是輕鬆的?又有什麽是順風順水的?
拚著都要闖過去。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你在那邊也不要擔心。”
思緒翻湧時,總覺得說話說不盡,那些隱藏在深處的話也統統被我說了出來。一直積壓在心中許久,心髒有些沉重,這次說了出來,反倒落了一身輕鬆。
其實,需要的是釋懷,無論是事還是人。
“伯父,你放心,小棠從來都不會是孤軍奮戰,我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好好保護她,絕對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心中湧起了一陣感動。
缺愛的人易於感動,即使少了一份愛,但是我知道仍有一人會矢誌不渝愛著我。
此時,吹起了一陣風,吹得墳墓上的草左右搖晃,隻是風一停,它又會停下。
站了許久,雙腿發麻,可是顧青州依舊站在我身旁,耐心地等待著我。
將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我才略微挪動步伐,牽著顧青州的手,往回走去。握著那雙熟悉的手,似乎閉上眼,我都能夠辨認出那是他的手。
走了許久,隻見麵前是一對老人。
兩人牽著手,一路上蹣跚往前走,手卻始終都不肯鬆開。期間,老婆婆鬆開手,弄了弄自己的手袖,片刻,又很快牽住了老伴的手,似乎鬆開一秒都不行。
人越老後,反而更喜歡膩歪在一起,因為知道所剩之日不多,相互陪伴的日子也更為有限。
“真希望有一天老了,我們也會這樣。”
顧青州捏了捏我的手,“會的。”
我笑了笑,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最重要的是珍惜當下。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打斷了我此時的思緒。我拿起手機一看,是同事打過來的號碼。
伴隨著疑惑,我接起了電話。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詢問,從電話那端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聲音,容不得我半分思考,心中一緊,剛剛放鬆下來的心情瞬間又提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坐過山車一樣。
“怎麽了?”
顧青州察覺到我的表情有了變化,頓覺不妙。
“阿七她出事了。”
醫院內。
當我趕到急救室外時,隻見那扇大門緊緊關閉,上麵鮮豔的紅色大字,搶救中映入眼簾,覺得有些刺眼。
我仔細眨了眨眼睛,有無數星星在我眼前不斷地晃來晃去。
正徘徊在急救室門外的同事一眼就瞥見了我,著急向我走來。
我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阿七怎麽樣了?”
“還不知道,還在裏麵搶救,一直都沒有出來。”同事滿麵愁容,說出來的話也盡顯著急。
我看了一眼急救室,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壓抑的氣氛圍繞在我身邊。
經過我一番詢問,才知道阿七在開車去往發布會現場時候出事的。眼皮一跳,眼前竟然浮現出了江梅那張臉。
“你說阿七也真夠倒黴的,才來雜誌社沒多久,好不容易可以去采訪一場發布會,怎麽就發生這種事了。”
同事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難道這件事情和江梅有關?
急救室的門一直沒有打開,我的心一直都安靜不下來,曾經在這裏目睹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都在訴說無奈。
訴盡衷腸了一輩子,才發現生死僅僅一線之隔。老的離去,新的生命又會降臨在這世間。
“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麽還沒出來?”
同事麵色焦急,一邊看著手表一邊著急開口,來回踱著步,一圈又一圈,轉得頭有些暈。我幹脆坐了下來,心上的那塊大石頭依舊緊緊壓著。
想到阿七還年輕,剛剛來雜誌社實習,隻能在內心不斷地祈禱她不要出事。
她曾說不管怎麽樣,仍然能夠看到這世界的美好。這世上還有許多美好她還沒有看到,一定會好起來的。
隻是我屁股還沒有坐熱,隻見走廊那端有一位護士急匆匆趕到我們麵前。
“你們是病人的朋友?”說話之餘,她瞥了一眼急救室的位置。
我點點頭,隨即站起身來。
“你們快去一樓大廳看看,病人父母和別人打起來了。”
她語速極快,看起來像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一定是阿七父母來了。”
同事語畢,我和她立即趕往一樓大廳。
“你說他們二老怎麽這麽衝動,女兒還在急救室,怎麽還和別人打起來了。”她走在我身旁埋怨道。
一到一樓大廳,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闖入耳畔,快要衝破我的耳膜。
隻見不遠的位置,有許多人圍在一起,嘈雜聲不斷。
“你他媽撞了人,你還有理了?我女兒現在還躺在急診室,你竟然要走!”
聽這聲音,應該是阿七的父母,我和同事趕緊走了過去,擠過人群,往裏一看,便看到了阿七的父母正在和一個男人對質。
隻見阿七的父母穿著樸素,臉上的表情帶著憤怒與無奈。
而站在他們麵前的男人麵色愁容,額頭上貼了一個創可貼,除此之外,身上其他的地方並沒有大礙。
“我都說了,我沒有撞人,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們怎麽聽不懂?”
阿七父親一隻手怒指著他:“要不是你開車撞過來,我女兒能出事?”
“明明是你女兒沒看紅綠燈,直接開車過來,撞到我的車。”男人爭辯。
“你就別狡辯,我女兒這麽年輕,現在還躺在手術台上,你就急著逃避責任,還有沒有天理了。”
她哭嚎著,聲音著實淒厲。
在場的人見狀,都紛紛將矛頭指向了男人身上。
男人踟躕在原地,避開那些人投射過來的犀利的目光,想要試圖和阿七父母繼續解釋,卻冷不丁遭到了阿七父親揮出去的拳頭。
“你現在好好站在這裏,難道一點都不覺得愧疚?”
單看男人麵上傷情,除了創可貼,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傷情,就像是不小心蹭到了某處一樣。對比現在還躺在急診室的阿七,兩人之間的對比極為懸殊。
阿七父母見此,心裏不平衡也是正常。
周圍人指指點點的聲音,用站在道德高度口吻評論,如漲潮的浪水,快要將男人吞沒。
阿七父親臉上的慍意越來越深,又要伸出拳頭朝著男人揮去,我和身旁的同事互相著急地對望了一眼,趕緊走過去。
幸虧我們及時攔住了他,那拳頭才沒有落下。
站在阿七父親身旁,我能夠聽到他呼吸沉重,手也一個勁地在哆嗦。
“警察現在已經在調查,正在調取監控,到時你們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男人語畢,便急匆匆離去,害怕再次挨到拳頭。
“你給我停下來!”
眼看著阿七父親雙目睜大,正想要繼續追上去,我隻得伸出手來,拉住了他的胳膊。
“叔叔,你冷靜一點。”
“這種情況讓我怎麽能安靜下來!”他氣得手哆嗦,聲音都在打顫:“我去追他,我必須要為我女兒討個說法。”
“現在警察也在調查這件事情,我想警察一定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
阿七父親憤怒的眼神才稍微和緩了一些,歎了一口氣,一股淒涼感撲麵湧來。
周圍圍聚的人都紛紛走散,不再繼續觀看。
“叔叔阿姨,你們現在都要冷靜一些,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那個人的麻煩,最重要的是阿七,她現在還在手術室。”
聞言,阿七母親臉一垮,眼淚在眶內不斷地徘徊,一時沒有站穩,直接癱軟在地板上。
大廳的地板磚亮得發光,我趕緊將她扶了起來,地板磚看著幹淨,可是涼的慌。身旁有人不斷地經過,步伐匆匆,臉上的表情各自不一,各執心事。
他們隻是將目光匆匆落在了我們身上幾眼,又漠然收回視線,步伐並沒有為此停留。
世上的故事那麽多,他們都在各自的故事內徘徊,自顧不暇,怎麽會有時間管別人的事情。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啊。”
阿七母親一時沒有忍住,直接哭了出來,哭聲嘶啞,聽著心酸。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姨,會沒事的。”
手觸碰到她的肩膀時,有些硌得慌,她真瘦啊。隻見她的臉上爬滿了皺紋,必定是一輩子操心而致。
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時光已逝,把熱情都奉獻在了自己愛的男人身上,此後的生活,都是在為家庭奔波。
努力扶著他們,才走到了手術室外,那扇門還是緊緊關閉。
經過他們訴說,我才知道他們才從老家趕過來,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們還處在一臉懵逼的狀態,直到趕來時,情緒才崩潰。
生來不易,我才知道阿七不是本地人,隻是懷揣著父母的期望與自己的理想,隻身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想要拚著一己之力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最後能夠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是現在好好的竟然遇到了這檔子事,削尖了腦袋想要湧進來,卻被意外打敗。
一時無話,周遭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重。
阿七父母都站在一旁,眼睛時不時瞟向急救室的大門,好半晌都沒有說話,臉上顯現出的慌張一覽無餘。
見他們一直不說話,我也隻能保持沉默。
阿七母親的眼圈早就已經紅腫,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水痕跡,兩隻手相互搓來搓去,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擺。
突然,麵前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
兩人臉上的表情頓時一緊,快速往醫生麵前趕去,就差沒有直接跪在醫生麵前。
“醫生,我女兒她情況怎麽樣了?”聲音帶著濃厚的沙啞。
病人脫下了口罩,“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
醫生前一句話剛落,心上稍微鬆了些,至少剛才著急的等待終於有了回報,阿七至少脫離了危險,還能夠繼續看到這世界的美好,自動過濾黑暗。
奈何醫生話仍在繼續,話鋒一轉。
“隻是情況比較嚴重,現在還在昏迷當中,後期還要持續觀察。”
心頓時又往下一沉,阿七父母臉上的表情頓時又更為凝重起來,尤其是聽到從醫生口中吐出的嚴重二字。
“病人現在已經轉到了重症監護室,還沒有昏迷過來,你們最好不要進去打擾她。”
兩人點點頭道謝,眼內的淚水再次落了下來。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讓我女兒醒過來,我不能沒有她啊。”
兩人抓住了醫生的胳膊,差點都要跪在地上,將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醫生身上,這比希望無處可寄托要好得多。
醫生隻得將他們扶了起來,“你們放心。身為醫生,救死扶傷本就是職責所在,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隔著重症監護室,我看見阿七睡在病床上,鼻子上插著吸管,身旁的心電圖正在顯現著她的每一次心跳。
她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無法近看,隔著一段距離,我無法看到此時此刻她的那張臉,很想走過去,卻又害怕。
我總害怕自己一旦踏進去,看到一個令自己不能接受的結果。
“我的女兒怎麽這麽命苦啊,我讓她不要一個人來大城市,她偏是不聽,這個世界沒有她想得那麽美好……”
阿七母親到最後情緒變得越來越激動,可能是見阿七躺在病床上,觸景傷情,自己花了大輩子養育的女兒,現在竟然躺在這裏一動不動,心中總是有些難過。
“她現在怎麽樣了?”
顧青州來接我回去時,朝我問道。
“情況不太樂觀。”我搖了搖頭。
思緒複雜,其實隻有我心裏麵清楚,為什麽現在的心情這麽複雜,一麵是擔心阿七,另一麵是總覺得阿七出事另有隱情。
一想到阿七那麽善良的女孩,才剛步入這社會不久,就遇到了這種事情,為她感到不值得。
顧青州看出了我心情複雜,輕拍了我的手背,“放心,會沒事的。”
我點點頭,心情還是沒有恢複過來。
“這種事情不是我們無法控製的,就如同生老病死,關鍵時刻需要看的淡然。”
盡管顧青州和我說了一些道理後,聽者皆懂,隻是心裏麵始終很難輕易過這道坎。
這幾天,閑暇時間總會去醫院看看阿七,隻是她的情況一直都沒有好轉,如同上鏽的齒輪,想要使勁轉動,卻還止步不前。
這日。
我剛從雜誌社離開,就見阿七父親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
我不明所以,心中閃現過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難道是阿七出了什麽事情?隻不過才一天不看,也會有很多變故發生。
我張了張嘴,剛準備詢問,就見他怒斥:“為什麽當時不是你開的那輛車,為什麽要讓我女兒開?”
我更加困惑,完全沒反應過來他話中意思是什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你才會讓我女兒開車,你自己一個人選擇躲開。”
阿七父親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激動,氣急敗壞地看著我,音量也不由得提高了些許,又繼續朝我低吼。
我甚至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知道他現在正在氣頭上,說出的話,理智全無。
待他終於喘口氣時,我才趁機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雙目睜大,臉上怒氣未消,突然不停地搖晃著我的肩膀:“我女兒到底哪裏和你有仇了?為什麽在醫院裏麵躺著的是我女兒啊,為什麽不是你。”
聲音憤怒中夾雜著一絲淒厲。
一瞬,如墜冰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