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大好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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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靜好。
我坐在陽台上翻閱著雜誌,翻到之前采訪的幾期,思緒仿佛一下蔓延到過往時光,眼前浮現出了當初采訪場景,一瞬,時光倥傯。
落地窗外細碎的陽光照射進來,籠在全身,隻覺全身都添了一絲暖意。細看,光柱間有灰塵飛舞,折射進來的光線投在牆角上,很自然地折成來了兩半。
“今天不用出去?”
耳畔又傳來了低沉的嗓音,我隻得放下了手中的雜誌,盯著朝我走過來的顧青州,“這都是你第三次問我了。”
“是嗎?”他茫然聳肩。
我點點頭,視線正準備重新落在雜誌上,又冷不丁傳來他的聲音。
“所以你今天不出去?”
我隻得再次將雜誌放了下來,直視他的目光:“你今天有點奇怪,平常都不希望我出去,今天怎麽改變想法了。”
平常我若是提起要出去,顧青州總會神色緊張看向我,直到摸清我要去的地點才放心下來。
他撓了撓頭,“我想著多出去走走也挺好。”
“出去也沒什麽事。”我想了想。
顧青州答:“顧雨最近不是閑得慌嗎,正好讓她陪你出去散散心。”
“可是上次我陪她去喝酒,你不是還擔心嗎?”
他摸了摸我的頭,“放心,我警告過她,她會知道分寸。”
或許是上次見到薛宇的緣故,顧雨近來情緒都不太穩定。
咖啡館內放著輕揚的純音樂,營造了一種安靜的氛圍。
我攪動杯內的白開水,一圈一圈蕩漾,眼神偷偷瞟了一眼對麵,隻見顧雨麵前擺放的咖啡,散發著一股濃香,從杯內不斷地往外冒著熱氣。
“行了。”顧雨瞥了我一眼,細啜了一口咖啡,“你就別看了,你現在懷孕不能喝,你男人可是和我警告過。”
我皺眉,“聽說孕婦喝適量的咖啡是可以的,相反還有益於身心健康。”
她立時擺手,“別和我提這些歪門邪道的,要是被顧老弟知道我帶你喝咖啡,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隻好作罷,心想她的誇張手法用的不錯,小抿了一口杯裏麵的白開水,平淡無味。
“上次你陪我出來,顧老弟看到我喝醉酒的模樣,沒說什麽吧?”她又試探問我。
我怔了片刻,點點頭,心想沒說才怪。
“那就好,怎麽著他也要給我一點麵子。”她嘴角一揚,溢出一絲得意。
“你快看那個人。”
正準備喝水時,顧雨一臉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我的手,悄悄指著斜對麵的位置。
我轉過臉,便看到一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雙眸深邃,修長的手指正在敲擊著電腦鍵盤,溫和陽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上,全身散發成熟氣息。
在這安靜的咖啡館,不失為一道風景線。
“雖然不是小白臉,但是這顏值杠杠的。”顧雨低聲說。
聽顧雨話中意思,想到薛宇,我猜測:“難不成你喜歡小白臉?”
她睨了我一眼,“我都老大不小了,小白臉隻可觀賞不可褻玩焉,還是大叔適合我。”說話之餘,她的眼神一直瞟在男人身上。
“你就別看了,要是被他發現了怎麽辦,多沒禮貌。”我小聲提醒。
隻是還是晚了一步,當我話剛從嘴裏說出來時,就看見男人的目光往我們這邊瞟了一眼,顧雨這才隨即意識過來,很快收回了目光。
“你看到他的眼神沒?”顧雨拍了拍胸脯,刻意壓低了聲音:“怪會吸引人的。”
我隻能一笑。
“要是用幾個詞來形容的話,應該有儀表堂堂,正人君子,斯文……”
我正等顧雨繼續說下去,沒想到她說到一半竟然停了下來,目光正落在靠窗的位置,眼神一緊。
剛想詢問願意,就聽見顧雨咬著牙開口:“斯文敗類!”
這態度轉變的讓我的大腦沒有及時運轉過來。
我往男人的方向看去,隻見他的對麵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個人,那人竟然是薛宇。兩人之間正在聊著天,看起來應該認識。
“竟然和人渣認識,看來也不是啥好人。”
顧雨自看到薛宇時,情緒就已經失態,臉色變得極差,直接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我連忙拉住了她,“你要幹嘛?衝動是魔鬼。”
她甩開了我的手,往她們的方向走去。
“薛宇!”
薛宇身子一怔,回過頭來一看,正好對視上了顧雨正在燃燒怒火的眸子。
薛宇一臉警惕地看著顧雨,眼看著顧雨離他越來越近,“你要幹嘛!”
顧雨憤恨看他,眸中怒火像是要完全冒出來,直接將拿在手上的咖啡潑在了他的身上。
一瞬,薛宇幹淨整潔的衣服上沾染了咖啡的汙漬,他急得差點要跳牆,擦了擦了身上的汙漬,“顧雨,你他媽發什麽神經!”
“喲,現在知道我的大名了。”顧雨臉上絲毫未有懼色:“老娘不是說過了嘛,見到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薛宇氣得揮起來手,咬牙切齒看著她。
“怎麽著,還要打女人啊,算什麽本事!”
顧雨大聲叫嚷,很快吸引了咖啡館其他顧客的注意,大家都有意無意地將眼神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低聲議論著什麽。
默了半晌,薛宇最終還是不情願地將手收了回來。
“識趣的話就快點離開這裏。”他的語氣僵硬,幾乎是從喉嚨裏麵擠出來。
隨後他很煩躁地將外套脫了下來,滿臉嫌棄,而坐在他對麵的男人仍舊淡定悠閑,繼續不動聲色地敲擊著電腦鍵盤。
好似眼前這些事情完全沒有打擾到他。
很難看出他就是曾經和顧雨談了那麽多年戀愛的人。顧雨曾經將大好的青春都傾注在他的身上,隻希望愛情的這場長跑能夠開花結果。
可是回首,才發現愛錯了人,隻是誰年輕時沒有愛上幾個人渣。
“你他媽讓我離開我就離開啊,要滾也是你滾。”
顧雨不甘示弱,繼續和薛宇死磕到底。
“我現在是給你麵子,你別給臉不要臉。”
看著兩人之間的戰火越燒越旺,快要越發一不可收拾,似乎兩人之間的磁性完全相反,不鬥個魚死網破不會罷休。
出於擔心,我拉了拉顧雨的胳膊,“我們走吧,大家都在看著呢。”
“我不走。”顧雨甩開了我的手,繼續留在原地。
“用不著你這個早就沒臉的人給!”
“這是公共場合,還是不要大聲喧嘩為主。”
坐在薛宇對麵,一直沉默的男人終於發聲,聲音低沉,語氣緩慢平淡,卻能夠將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過去。
目光落在他身上時,隻見他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顧雨。
顧雨睨了他一眼,“管你什麽事?”
男人表情淡然,眉頭輕微蹙起,聲音平淡:“你吵到我了。”
“那是你活該。”顧雨直接回道:“誰讓你待在這的。”
聞言,男人的眉頭蹙的更緊了。
見狀,我隻能尷尬地抽了抽嘴角,向那人道歉後,拉著顧雨就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還沒說夠呢,你幹嘛要和他道歉,他和人渣待在一起,有什麽好道歉的。”
顧雨不情不願,使勁掙紮,我幾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地將她拉了出來。
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你幹嘛拉我出來,我氣還沒發泄完。”
我無奈歎息,“你怎麽情緒這麽衝動,要是他真動起手來,你是她的對手?”
顧雨哼了一聲,嘴角哼出了一絲不屑。
“再說你剛剛不是還誇那男人長得帥,你在他麵前大聲叫嚷,甚至還罵他,能給他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我又繼續反問。
她無謂聳肩:“我是太愚蠢,才會冒出那種想法,我收回原先說的那些話。”
我無奈看她。
她繼續說著所謂的大道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和薛宇認識,能好到哪裏去。”
聽後,更覺無奈,發覺找不到任何措辭來回話。
“行了,我們回去吧。”
見她的目光還往咖啡館內看去,為了防止她會突然衝回去,重新燃起戰火,我隻能拉著她往前走,畢竟她情緒激動起來,什麽事情都可以出來。
“薛孫子給我等著!”
顧雨一邊被我拖著往前走一邊往回看,大聲嚷道。
她的這一聲,怕是要把雷神都招來了,引得過往路人不斷投射過來的目光,都拿著稀奇古怪的眼神看著顧雨。
倘若我不認識顧雨,還真的以為他們正在看著國寶大熊貓。
再次回頭瞧了一眼咖啡館二樓的位置,正好看見薛宇的朋友,他依舊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擺放的電腦似乎在閃光,而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我和顧雨身上。
準確的來說,正好落在了顧雨身上,而我側眸看了看身旁的顧雨,確實有些讓人大跌眼鏡,臉因生氣漲得通紅,情緒還完全沒有平複下來。
“他憑什麽可以對我那麽凶。”語氣著實委屈。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想了,都過去了。”
她眼圈又紅了起來,我很少看到顧雨在我麵前哭泣的樣子,甚至連情緒沮喪也不曾看到過。大部分時候,她都大大咧咧的,看起來沒心沒肺,好像所有事情在她眼裏都顯得無關緊要。
隻是自看到薛宇後,她的情緒一度崩潰。
我想她在過往歲月,是真心對待過薛宇,肯付出自己全部的感情。
“別傷心了,為這種人不值得。”
心裏想著要離開的人是鐵了心的,就算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我不是為他傷心,我是為過去的自己傷心,我他媽就是一個傻子,陷在深淵裏麵這麽多年,其實我早就放下了他,隻是一想到過去,我都替自己感到不值得。”
她更加不顧及自己的形象,直接蹲在了地上,雙手掩麵。
一定是傷心過度,我躊躇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想要扶她起來,抑或者在她身旁說些安慰的話。
可是眼下情況,再多的安慰都顯得極為蒼白。
突然,顧雨又猛地站起身來,著實嚇了我一跳。
她猛地將路邊的石頭踢得老遠,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然後瀟灑地牽住了我的胳膊,“走吧,我好了。”
“真的?”
顧雨點點頭,臉色好像和緩了一些,“那當然了,怎麽著我都要活得更開心才是,要是讓薛孫子知道老娘還為這種事情傷心,估計躲在哪個角落笑的瑟瑟發抖呢。”
聽到她這樣說,頓時放心下來,想要跟她走時,腹部又突然抽痛了幾下,我的步伐不由得放慢了下來,眉心微蹙。
顧雨回過頭來,滿臉疑惑地看向我。
“沒事。”我搖搖頭,咬緊牙根,將那些不適都吞進肚裏。
盡管如此,心仍舊懸著,如同緊繃的弦,我摸了摸額頭,竟然摸到了一絲冷汗。
思慮良久,與顧雨分別,我調轉了方向,往醫院的方向趕去。
“痛感多久了?”
醫生向我詢問,我隻得將最近的情況說了出來。隻見她皺著眉,我當下隻覺得情況不太妙,著急問:“醫生,孩子應該沒事吧。”
不管發生什麽情況,唯願肚子裏麵的孩子能夠平安,這不僅是我的想法,也承載著顧青州的希望。
畢竟我和顧青州期盼了這麽久,甚至連孩子降臨在這世間,之後的事情都想好了。萬事俱備,隻差將孩子生下來。
“孩子沒事。”醫生又補充了一句。
我隨即放心了不少,心想上幾次去孕檢,胎兒一切都很正常,不會突然就出意外。
“隻是……”
在我放心之餘,醫生又說:“你腹部疼也不是小問題,先去做個檢查。”
隨後她開了一張超聲單,遞到我跟前。
我隻得點頭,眼皮一跳,還是去往超聲室。等我將檢查出來的結果遞到醫生麵前。她看了一眼,眉頭緊蹙。
我的心瞬間被她臉上的表情所影響,往上提了起來。
“醫生,是有什麽問題嗎?”我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詢問,剛剛瞥了一眼結果,不經意掃到了卵巢兩字。
她的目光又停留在報告單上,“你這個問題有些複雜。”
聞言,我心一沉,像是有一大塊石頭重重地壓在我的心上,指甲深深嵌在肉裏,極力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十有八九醫生的話是嚇唬人的,他們也許隻是將事情說得嚴重了一些。
“按照檢查的結果,你卵巢裏麵長了幾個腫瘤,所長的位置都比較特殊。”
我心又往下一沉。
醫生似乎早已司空見慣,繼續用剛剛的口吻和我說:“這也是你這段時間來為什麽會感到痛的原因。”
我嘴角溢出了一絲苦笑,心想之前還以為是吃壞了肚子,現在想想,隻覺之前的想法有多麽愚蠢。
這完全像守著自己陣營的士兵,在這蒼茫天地中,以為能夠指點江山,卻不知道危險正在悄悄蔓延。
“情況嚴重嗎?腫瘤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我雙手緊緊交搓在一起,不敢鬆開,像是垂死一線的稻草。
“這個目前不能準確推定,必須要將腫瘤拿出來,進行活檢才能夠斷定。”醫生回答。
我一時無話,知道手術才是確定腫瘤是否是惡性還是良性。
“做手術對孩子有影響嗎?”我率先想到的是孩子。
醫生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點頭:“這種手術對於孕婦來說,一般都帶著危險性,看你之前的資料,你曾經流產過一次,如果不慎的話……可能會導致再一次流產。”
我心又開始不斷地晃蕩,鼻尖的空氣開始抽離,胸口一窒。
“那我能不能做手術?等孩子生下來後再做?”
這好像是能夠保住我肚子裏麵的孩子,我唯一能夠做的事情,隻是醫生隨後說出來的話,一瞬間就將我的夢給打碎。
“你還是慎重考慮,你這種情況很特殊。”醫生指了指報告單上的彩超圖像給我看,即使我看不懂,但是看到醫生臉上的表情,我也能夠知道特殊的情況很危險。
“所以根據我的建議,你還是要盡快手術為好,否則拖延下去,情況隻會變得越來越嚴重。”
醫生之後說了一大堆話,我隻覺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耳畔的聲音也離我越拉越遠,好像有許多的蚊子不停地在我的麵前轉來轉去,轉得我頭暈。
“我考慮考慮。”
告別醫生,我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腿是軟的,差點沒有站住,幸虧扶住了椅子,我才沒有摔倒。
“你沒事吧?”醫生關切道。
我搖了搖頭,強撐著身子,試圖讓自己的意識能夠恢複清醒。
“你還是好好想一想,畢竟是一件大事,畢竟還有希望的存在。”
走出醫院,暈眩感仍然沒有散去。我的耳畔一直回響著剛剛醫生對我說的那些話。內心一直徘徊在治療與不治療之間。
早點治療,就可以早點延緩病情,可是要是手術的話,萬一導致流產,孩子就沒了,實在不忍心,再加上之前流產的經曆,現在更是雪上加霜,怕是以後想要懷孕都是難事。
我摸了摸自己凸起來的肚子,懷孕已經有一段時日,我將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傾注在還未降臨的孩子身上,可是現實生活卻給我當頭一棒。
眼眶一熱,我隻是想要孩子能夠健康生下來,隻是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生活總有不如人意的地方。
期間,包裏麵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隻能吸了吸鼻子,將那些徘徊在眶內的淚水都給憋了回去,心想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哭,一定要鎮定。
我深吸了口氣,拿手機的手抖得厲害,差點將手機摔倒在地。
我想我心裏還是害怕的。越長大越害怕死,而小時候卻無所謂,因為對於死這個詞,沒有太深的認識,隨著思想越來越成熟後,才懂得更多。
“喂?”
我剛接起電話,很快從電話那端傳來圓圓的聲音。
“媽媽,你怎麽現在才接啊,急死人了。”
我吸了口氣,“手機靜音,我剛剛沒有看到。”
喉嚨哽咽,我還是換了好幾口氣才全部說完,多希望剛剛去醫院檢查隻是一個夢,多希望剛剛醫生和我說結果時,隻是想要嚇唬我一聲。
我也多希望待會我接到醫生的電話,告訴我,這一切隻是想和我開一個玩笑。
走神時,耳畔又傳來了圓圓催促的聲音:“媽媽,你是不是沒有在聽我說話?”
“啊?”我隻得趕緊應了一聲。
“我說我現在在紀南阿姨家,你今晚不用過來接我了,我就在這裏睡覺了。”
我簡單地嗯了一聲,想要張嘴繼續說些什麽,發現有些無力,喉嚨沙啞的厲害。
“壞叔叔今天有點奇怪,一直在趕著我離開,不知道要幹嘛。”圓圓埋怨的聲音又繼續在電話那端響起。
我皺了皺眉,沒有細想。
掛斷電話後,心中頓時有了主意,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輕易冒這個險,隻能等到孩子生下來後再做。要是因此做了手術,孩子就會保不住。
可是一想到越拖越嚴重,要是萬一離開人世間,顧青州該怎麽辦?他應該會很傷心吧,圓圓怎麽辦?她還那麽小。
思緒越來越糾纏,如同纏繞的枝條,不斷地往上攀繞,像是要將我圍繞起來,密不透風,連周身的空氣都開始變得稀薄起來。
一直在外徘徊,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顧青州,害怕情緒一時沒有控製住,在他麵前嚎啕大哭。隻是我知道我不能,這樣隻會徒增他的擔心。
路過一公園時,臨近黃昏,隻見有不少老人正在公園裏麵散著步,怡然自得。
眼前的湖水清澈,蔥蔥樹木顯現在眼前。我深吸了口氣,吸入的都是新鮮的空氣。
我一人坐在長椅上,眼神盯著麵前的那片湖水,就像是一麵鏡子一樣,波瀾無驚。眼睛一直盯在某處,都有些發酸。
麵前的小徑上不斷地有人經過,大多三五成群,聊著生活的瑣事,輕鬆自在。
“姑娘啊,是不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途經休息的一位老大爺,在我麵前停了下來,而後坐在了我身旁的位置,向我詢問。
難道我的表情這麽明顯,我立即咧開嘴角:“我沒事。”
“你還是別騙我了,我活了大半輩子,看過形形色色的人,你剛剛垮著一張臉,分明就是有心事。”
見老大爺語氣篤定,我深知自己裝不下去,隻得點點頭。
他打開自身戴的水壺,喝了一大口,問:“這人生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你還年輕,什麽事情都要往前看,要學會豁然開朗。”
我點點頭。
“不要等自己老了,才幡然醒悟。”他繼續:“像我現在年紀大了,也知道自己沒有幾年的時間,年輕時候的那些糟心事,現在都覺得不值一提。”
我悵然看向湖的那一邊,一眼望不到邊,似乎湖的那一邊還是一望無盡的湖。遠處夕陽正在往下慢慢移動,但還是在天幕中染下了一層餘暉。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啊。”他又在我身旁感慨道,頓了頓:“你能和我說說你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
我垂下目光,“其實最近遇到了一個難題,很難選擇,不知道怎麽取舍。”對於自己遇到的事情,難以說出口。
老大爺微微眯起渾濁的眸子看向我,隨後開口:“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什麽事情,但是看你剛剛的表情,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一個很難選擇的問題。”
我點點頭,生命大事當然很難選擇。
“但是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遵從自己的內心,不要等將來後悔。”
老大爺語畢,又站起身來,戴上了鴨舌帽,繼續往前走去。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不斷遠去的背影上,見他步履蹣跚,夕陽的光輝正揮灑在他的全身。
意猶未盡,我一直在回響他最後的那句話。
遵從自己的內心,我現在的想法隻是將孩子生下來。
坐了許久,看著夕陽越來越往下沉,當揮灑的光輝一點點的在我麵前消退,直至完全看不見時,眼前一黯,一陣微風吹過,夾雜著一絲涼意。
我縮了縮身子,心是沉的,完全激不起半點漣漪。
心中很想咒罵一句,這種隻有在電視上出現的情節,他媽的怎麽就出現在我的身上!一時怒極,撿起旁邊的碎石子,狠狠往湖裏麵砸去。
原本還很安靜的湖麵頓時被打破,蕩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由大變小,再然後又歸於平靜。
我幾乎花光了全身的力氣,隻覺倦態,手臂有些酸麻,幹脆重新坐了下來,再也不想動。
夜慢慢降臨。
風中裹挾著涼意,我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想要打個冷顫,突然感覺到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
回頭一看,就對視上了那雙深邃的眸子。
“你怎麽來了?”我即刻收斂了臉上的神色,問。
“看你不回來著急。”顧青州淡然坐到我身旁:“打你電話也不接,我隻好出來找你了。”
我隨即拿出手機一看,隻看到有多個未接來電,“電話靜音,我沒聽到。”
他歎了一口氣,摟住了我的肩膀,使得我離他很近,“怎麽一人坐在這,不知道我會很擔心嗎?”
“就想透透氣,一坐忘了時間。”
我低著頭,解釋道,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一些,兩邊披肩的長發遮住了我臉上的表情,我多慶幸自己發現了這一新功能。
好在顧青州麽有繼續問下去,反而抱得我更緊,“你也不知道喊我一聲,一個人坐在這多孤單。”頓了頓,他又問:“冷嗎?”
我搖搖頭:“不冷。”繼而仰著頭看著他,他的臉龐在夜色的襯映下,顯得極為柔和,那雙眸中像是有簇起的火花。
眼中有星火,可以慰餘生。
“要是我不在,你一個人會孤單嗎?”
他一怔,神色一緊,“說什麽糊塗話,你不在我身邊,會到哪裏去?”
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讓顧青州這麽緊張起來,我隻得一笑,化解氣氛,“我隻是隨便問問,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他仔細地看了我一眼,臉色才稍微和緩一些,“我一個人當然會孤單,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一敲,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去,害怕自己會闖入死胡同。
“要是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拖油瓶呢?”我又問。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小棠,你今天怎麽了,怎麽盡問出這麽奇怪的問題?”
我一笑,“哎呀,我隻是隨便問問,你怎麽經不起玩笑呢。”
他歎了口氣,“以後別說這種話,你永遠不會是我的拖油瓶。”
真的嗎?
“你今天看起來有些不開心。”他又繼續,像是察覺到了我的心事一樣。
我趕緊將其隱藏起來,匆忙搖頭,解釋道:“可能和今天顧雨見到她前男友有關吧,畢竟他們談了那麽多年。”
顧青州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
我繼續:“看顧雨今天的樣子,好像挺傷心的。”
他點點頭:“傷心是在所難免,隻是為那種男人不值得,女人跟了他好幾年,怎麽著都要給一個承諾,說分開就分開,這不是玩弄別人的感情?”
我點點頭,迎合了一聲,見他沒有繼續問我的心事,我才放下心來。
“你也不用為這些事情煩惱,顧雨一向開朗,雖然這件事情對她有所影響,但是我想她很快就能夠好起來。”
我再次點點頭。
“我們回去吧,外麵有些冷。”
他一邊說一邊在我身旁站起身來,回過頭來溫柔地看向我,朝著我伸出手來。
我握住了他的手,一陣滾燙,心中一酸,多想就這樣平淡而又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插曲總是橫亙其中,割出了一道深淵,等著我往裏跳。
沒事,都會過去的,都是小事,我不斷地告訴自己,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嘴角往上一揚,劃出了一絲傷痛。
我會挺過去的。
“怎麽不動?”
顧青州試圖想要將我拉起來,可是見到我還坐在原地,隻得問了一聲。
“我腿麻了。”我小聲說。
他輕笑了一聲,繼而在我麵前彎下腰來,示意我上去。
我笑了笑,摟住了他的脖子,讓他背著我。
“背醜媳婦回家了。”顧青州一邊抱著我一邊打趣道。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說誰是醜媳婦呢。”
“除了你,還有第三個人?”他反問。
我哼樂一聲,“你別忘了,我還沒過門。”
他隻笑笑,沒有回答。
他繼續背著我往前走著,低頭一看,我能夠看到地麵上顯現出來了我和他兩個人的影子,隨著顧青州的步伐一直往前挪動。
畫麵回到了很久之前,好像很多次,顧青州都是背著我往前走,我隻覺暖意。
目光一直定格在顧青州身上,往事不斷浮現,不經意間我和顧青州已經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像是已經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我深刻意識到我很愛這個男人,很愛很愛,想為他做很多事情,也知道他很愛我,甘願舍命救我。
所以,我知道,倘若真的成了拖油瓶的那一天,我一定不想拖累他。
他還有大好的餘生。
“累嗎?”走了許久,我擔心問:“要是你累了就放我下來,我的腿現在不麻了。”
他搖搖頭:“不累。”然後繼續背著我往前走。
“你可別逞強,我現在很重的。”我繼續。
他一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枉我平時還健身,這點重量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我隻好作罷,繼續趴在顧青州的背上,貪婪地汲取他身上傳遞的溫暖,很希望這樣的畫麵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走到門前,顧青州才將我放了下來。
我站在他身旁,見他掏出了鑰匙,快要插進門孔時,手上動作一頓,隨後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
“怎麽停下來了?”
他搖搖頭,嘴角往上一勾,又繼續在我麵前打開門。
打開門的刹那,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隻覺好像去錯了地方,眼前之處真的是我經常住的地方?
隻見房間地麵上鋪滿了玫瑰花瓣,彩燈閃爍,房間被一陣溫暖籠罩,散發著一陣淡淡的清香。
我疑惑地望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顧青州,他眉頭一動,示意我繼續走進去。
心中冒出了一絲想法,順著玫瑰花瓣,我繼續往前走著,隻見兩邊都掛滿了照片,照片上都是我和顧青州,曾經一起相處的時光。
隻見照片上我和顧青州兩人都在開心的笑著,那些過去的歲月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這都是你準備的?”
他挑挑眉:“除了我,誰還會這麽願意花心思在你的身上。”
我心知肚明,瞬間意識到了今天顧青州為什麽會那麽反常,一直要趕著我出去原來是想要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給我準備這些。
“怎麽樣,喜歡嗎?”
我點點頭,像是闖入了一個夢境,夢裏的世界虛無縹緲,還帶著玫瑰花的香氣,五彩的光芒照在我身上。
“喜歡就好,繼續往前,你還看到更驚喜的。”
心頭咯噔了一下,難道我心中突然冒出的刹那想法會是真的?
一邊往前走一邊看著照片。
“還記得這張照片嗎?”顧青州突然指了指我麵前的一張照片,當我的視線定格時,瞬間看到當初我和顧青州一起出去遊玩時的畫麵。
隻見照片上的我正在吃這東西,有些不顧形象,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偷拍的?竟然把我偷拍的這麽難看。”
他仔細地看了一眼照片,輕輕一笑,“我覺得挺好看的,我喜歡。”
我臉一紅,又看到了很多照片,那些回憶不自覺往我腦海裏麵湧動,無論是甜蜜的還是悲傷的過往,現在我隻覺如數珍惜。
盡管想要回到過去,隻覺不可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緬懷。
突然,經過一張照片時,我的腳步隨即一頓,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定住了一樣,明明想要挪動步伐,可是發現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困住了。
“這是?”
顧青州淡然一笑:“這是當初我陪你去醫院檢查時,你肚子裏麵孩子的照片。”
眼眶漸漸泛熱。情緒複雜,我知道這種情緒隻有我一個人才知道。
“你看。”顧青州特地將照片拿在我麵前,指了指上麵的一個位置:“我們的孩子就在這。”
順著顧青州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很小的一點,心想這就是我和顧青州的孩子。再次瞥了一眼顧青州的臉龐,隻見他眼睛微微眯起,臉上帶著笑意,眼神中分明顯露出了一絲期待。
心微微泛疼,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住肚子裏麵的孩子。
眼中有淚光浮現,我趕緊眨了眨眼睛,還是被顧青州察覺到了異常。
“怎麽了?”
我趕緊搖搖頭。
他又繼續:“是不是被我的所作所為感動到了?”
我隻能點點頭,“太感動了。”
看著照片上的一點,我哭笑不得:“我們的孩子長得也太奇怪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別擔心,將來等我們孩子出生以後,絕對會很可愛。”
我心一揪緊,一直有一塊大石頭重重地壓在了我的心上。
我吸了吸鼻子,別過臉,故意看向別處,不想讓顧青州看到我臉上的異常。順著花瓣繼續往前走,走到一處,隻見麵前的繩子上綁著一個盒子,我的心頭狠狠一震。
難道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
我兩隻手不知道往哪擺,就這樣站在盒子麵前,眼神一直盯著盒子,四周的空氣好像都在這時變得無比安靜起來。
“這……”
顧青州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走到我跟前,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在我麵前將盒子拿在了手上。
他看向我時,四周光芒投射在了他的眸中,如同星火閃爍。
我呼吸一窒,隻見他筆直地站在我麵前,緩緩將手中的盒子打了開來,隨即映入我眼簾的是一枚亮閃閃的鑽戒。
再然後,他在我麵前單膝下跪。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這樣的畫麵,每每想起,便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