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婧宣並沒有回答是還是不是，隻是說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不是又怎樣？”

    雖然被孟迦發現了她真實的一麵，但喬婧宣並沒有慌亂。

    眼下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喬婧宣都不會感到驚訝。因為她不關心別人是怎麽想她的，她隻做自己認為是正確的事，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喬婧宣都持無所謂的態度。哪怕此刻在她麵前的人，是她很有好感的朋友孟迦。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趙婉是你的妹妹對吧？雖然不是親妹妹，但我聽說你們倆姐妹的關係不錯——現在看來，這似乎是謠傳。”孟迦看著喬婧宣，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你為什麽要做這麽過分的事？你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

    “我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前世的時候，喬婧宣就親身領教過一次了。沒有人會比喬婧宣更明白，造成的後果會有多嚴重。

    孟迦忍不住說道：“如果校領導知道了的話，趙婉有可能因為早戀被退學。”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那你還敢這麽做？”

    對於孟迦的指責，喬婧宣隻是淡淡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趙婉她不折這一千隻千紙鶴，今天的事情也不會發生。沒有人逼她做這些，所以都是她自作自受。”

    喬婧宣不是沒給過趙婉機會，是趙婉自己不知道珍惜。

    剛開始的時候，喬婧宣故意裝作她不會折千紙鶴，在那個時候趙婉有機會放棄她的機會。可趙婉非但不知難而退，反而還要替喬婧宣折這一千隻。既然趙婉執意作死，喬婧宣也就隻好將計就計了。

    千紙鶴折好之後，讓喬婧宣去送千紙鶴的人是趙婉，告訴喬婧宣送禮的時間地點的人是趙婉，讓大家去哪裏躲著看的人還是趙婉。隻要趙婉在執行計劃的過程中，但凡對喬婧宣有那麽一丁點的憐憫，隻要這環環相扣的環節中有一環消失了，就不會造成如今的局麵。

    局是趙婉設計的，而喬婧宣所做的不過是將計就計。

    雖然如今校園裏的流言背後，有喬婧宣的推波助瀾，但喬婧宣隻是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些，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罷了。不說別的，就說顧西城生日宴會上目睹了全過程的海澄中學學生，來學校之後他們就在班上大講特講，讓八卦快速擴散。哪怕沒有喬婧宣的推波助瀾，趙婉的事遲早也會徹底傳開。

    “喬婧宣，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是一個好人。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懂進退，可你現在去做出這種事……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會這樣對你的妹妹。”孟迦對喬婧宣很失望，冷冷說道，“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雖然孟迦對趙婉沒什麽好感，但她很不恥喬婧宣如今的行徑。

    孟迦不敢相信，她的朋友居然會是這種做事損人不利己的人。這還是她認識的喬婧宣嗎？這實在是太離奇了，完全顛覆了她以往對喬婧宣的認知。

    孟迦突然覺得，她從來沒有真正走進過喬婧宣的內心。一直以來，喬婧宣在她的麵前都是很神秘的樣子，她永遠都是不驕不躁的，好像什麽都在她的掌控當中，給人一種距離感。

    喬婧宣抬起眼眸，隻是淡淡的說：“孟迦，我不是好人。我從來都不是你想象當中的那種人，真正的我就是這樣，別人若犯我分毫我必當百倍奉還。如果讓你覺得失望，那麽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會改變我自己。”

    “喬婧宣，你對趙婉做出這種事，你的良心就不會不安嗎？”孟迦忍不住問道。

    “良心？嗬，我為什麽要憐憫趙婉？比起她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我的手段還遠不及她。”喬婧宣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突然笑了起來，“孟迦，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你以為的正義不過是你的臆想，所以收起你多餘的正義感吧。”

    “正義有什麽錯嗎？憐憫不該有嗎？”

    “正義和憐憫本沒有錯，可你的正義和憐憫放錯了地方。你什麽就不想想，你是否憐憫錯了人呢？有一句話，叫做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還有一句話你可能沒有聽過，這句話叫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孟迦憤憤的說：“就算她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也不能這樣整她，你做得太過火了。我希望你能夠收手，不要再針對趙婉了——如果你現在就回頭的話，我們還是朋友。”

    雖然喬婧宣做了錯事，但孟迦並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所以她決定，還是給喬婧宣一個回頭的機會。

    看著孟迦氣憤的樣子，喬婧宣也懶得再解釋什麽：“抱歉，我早就回不去了。”哪怕回頭亦是絕路，她早已沒有了選擇的權利，“有的選擇一旦做出，就無法更改。”

    看著喬婧宣決絕的模樣，孟迦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喬婧宣，你別這樣。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麽你要一意孤行，就是不聽勸呢？”

    孟迦是真的不想看到，喬婧宣帶著恨意的生活下去。這樣的生活太累了，一個不慎就容易自我毀滅。孟迦實在是不明白，這麽做對喬婧宣有什麽好處。

    喬婧宣不管對方怎麽想，隻要她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你是我的朋友，可哪怕是朋友也幹涉不了我的決定。”

    “即使你堅持這樣做，會讓我們的友誼走到盡頭，也不後悔？”孟迦定定的看著喬婧宣，低聲問道，“哪怕失去我這個朋友，也無所謂嗎？對你來說，報複趙婉真的有這麽重要？”

    對於孟迦來說，她糾結的問題的根本並不是趙婉，而是喬婧宣的處事方式。她所反對的，也是喬婧宣的狠辣手段。她真正關心的在乎的，是喬婧宣要怎麽生活下去——她讓喬婧宣收手，是不想看著她珍視的朋友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孟迦很珍惜她們的友誼，她不願意看到喬婧宣成為一個滿心仇恨、做事不擇手段的人。

    喬婧宣不是麻木的傀儡，她能感受到孟迦對她的關心。繼沐語辰之後，孟迦是第二個用真心去待她的人。對於孟迦的這份關心，喬婧宣是真的很感動也很感激。

    所以，喬婧宣看著孟迦，露出一個明媚而憂傷的笑容：“孟迦，謝謝你願意做我的朋友。你知道嗎？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喬婧宣是真的很感激孟迦，願意把她當做朋友看。但她卻不能為了朋友而改變，這是她的堅持。

    沒想到這個時候喬婧宣會跟她說這些，孟迦一時間愣住了。

    孟迦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笑容，明明看起來脆弱的要死，卻又有一種不可撼動的堅強。這兩種感覺本該是矛盾的，可卻在同一個人的臉上完美結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震撼人心的美。

    這個時候，孟迦想用一個爛俗的比喻，來形容喬婧宣的笑容——她笑的像是一個天使。可這個笑容純潔的天使，為什麽給人的感覺卻是憂鬱的呢？

    孟迦看不懂喬婧宣臉上的笑容，正如她看不清喬婧宣笑容背後的情緒。哪怕是到了最後，她依然看不清這個人。

    “喬婧宣，你就真的……不能放棄報複你妹妹嗎？”

    終於冷靜下來後，孟迦輕聲問道。

    看著孟迦滿懷期待的雙眼，喬婧宣感到她的心髒抽痛了一下。可是喬婧宣還是很堅定的，一字一頓的回答道，“我活著，就是為了複仇。”

    短短九個字，卻浸滿了無邊的恨意。這恨意深入骨髓，不可磨滅。

    聽到了喬婧宣的回答，孟迦眼裏似有光熄滅了，眼神黯淡了下去：“好，我明白了。那我們從今以後，就不再是朋友了。”

    “孟迦，再見了。”

    喬婧宣卻是笑著，轉過了身。

    孟迦，如果你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也許會原諒現在的我。在轉身離開的瞬間，喬婧宣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也許會原諒現在的我。

    這句話是張愛玲說的，喬婧宣一直都很喜歡這句話。

    可是喬婧宣想，她大概是沒有機會告訴孟迦從前的她了。因為就連她自己，都快記不清從前的她了。

    那個總是單純的微笑著，天真無邪，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別人的喬婧宣，早就已經死了。從前的喬婧宣，早已被如今的喬婧宣所親手埋葬——她早就回不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