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爵表情微微頓了一下，卻並沒有依言停車，“怎麽了？”

    白小眠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加重語氣，“我說停車，車子換我來開。”

    原本以為白小眠要下車離開的顧廷爵，聞言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來開？”

    “你覺得你現在的狀態適合開車嗎？你不惜命，我還是惜命的。”

    “好，依你。”顧廷爵唇邊浮起一絲極淺的笑，很快便將車停在了路邊，然後與白小眠交換了位置，“我相信你的車技。”

    白小眠沒有回答，目不斜視，熟練地啟動車子。

    顧廷爵溫柔的注視著她，在這樣的經曆中感受到久違的安寧，他笑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白小眠聽著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何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來，這個男人明明受傷了還來參加什麽酒會，還逞什麽強耍流氓，是嫌自己傷的不夠重嗎？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盤旋在舌尖的話很快又被她吞進肚子裏，隻剩下了兩個幹巴巴的字音，“醫院。”

    “我不想去。”

    “由不得你。”

    顧廷爵第一次感受到了她語氣裏的強勢，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溫溫柔柔的小姑娘，這些年她的確變了很多。

    但那又怎樣呢？隻要是她，就好。

    顧廷爵隻希望這路程漫長一點，再漫長一點，又或者沒有盡頭，他能跟她這樣一直的呆在一起。

    “小眠。”他輕聲叫她的名字。

    白小眠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隻是抿緊了唇瓣，等待著下文。

    他繼續道，“對不起。”

    白小眠瞳孔微縮，慢慢的握緊了方向盤，“沒關係。”

    顧廷爵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更加蒼白。

    他想過她會恨他，怨他，又或者是其他的，但最不希望的便是聽到這一聲“沒關係”，仿佛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劃了一條深深的界線。

    沒關係，那就真的是沒關係了。

    就好像那些年所有的感情，一點點的被風吹散，連抓都沒有辦法抓住。

    顧廷爵張口想說什麽，卻被白小眠打斷。

    “你應該知道當年是怎麽回事了吧？”在這一刻，白小眠忽然覺得累了，她不想再裝下去了。

    白小眠和陸傾城，兩個都是她，兩個又都不是她。她認為自己沒有在逃避，可在否認白小眠身份的那一刻起，其實已經是在逃避過去了。

    真正的強大是放下過去，不畏未來。

    顯然她現在還不夠格。

    顧廷爵咳嗽了兩聲，“我知道。”

    “希望你不要為難陸斯年，陸家，陸氏。”白小眠此時的情緒是冷靜的，“當年的事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要是你記恨，對著我來沒關係，不要牽連其他人。”

    “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的人？”顧廷爵苦笑一聲，失而複得，久別重逢，他所有的愛意都無處安放，怎麽可能會記恨她？

    在他的生命裏，“白小眠”這三個字永遠不會跟“恨”字沾得上邊。

    她如今是在保護陸家人嗎？

    “陸家人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白小眠皺眉，顯然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我心裏有數，醫院到了。”

    話音落下，車子便停了下來。

    顧廷爵沒有下車，目光牢牢鎖住白小眠的臉，“小眠。”

    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白小眠率先打開了車門出去，然後打電話給了沈昊，讓他過來照看顧廷爵。

    電話掛斷，她隔著車窗看向車內一直凝視自己的男人，開口的語氣輕得像風，“都過去了。”

    她說的不是“不可能”，不是任何一句有攻擊性或者厭惡的話語，而是輕飄飄的“都過去了”，讓顧廷爵一瞬間如墜冰窟。

    都過去了……怎麽能？

    沈昊趕到醫院的時候，便見自家上司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複雜，想了想，還是把剛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對方。

    “顧先生，老爺子讓您回去一趟，您看我是不是要推了？”

    顧廷爵終於回過神，利光在眼底閃過，“推什麽推。”

    沈昊有些擔憂，“可您的傷又重了……”

    “死不了。”顧廷爵閉了閉眼，又睜開，表情裏全然沒有麵對白小眠時的小心翼翼，“你去備車。”

    他倒要看看對方到底還要耍什麽把戲。

    見顧廷爵心意已決，沈昊隻能點頭答應。

    二十分鍾之後，顧家老宅。

    茶室裏白霧淡淡，茶香怡人。

    顧老爺子拄著拐杖，站在一副名貴的字畫前，像是在認真的鑒賞，另一隻手裏撚著一串佛珠，不時轉動著圓潤的珠子。

    顧廷爵剛一走進來，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顧老爺子也不說話，像是沒察覺到他的存在似的，繼續盯著那幅字畫看，良久之後，才慢慢的開口道，“來了？”

    問話並沒有得到回應，他眼底溫度漸冷，“聽說你受傷了？”

    “暫時死不了。”顧廷爵麵無表情。

    “阿爵啊。”顧老爺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突然的轉過了身，一雙眼睛裏已經染上了渾濁之色，“你是不是因為當年的事情一直在恨我？”

    “你覺得你配？”

    “翅膀長硬了，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

    “一直都沒有放在眼裏。”顧廷爵抬眸看他，麵前的老人拄著拐杖，刻意保持著威嚴，但卻無法遮掩微微佝僂的身體。

    顧老爺子是真的老了。

    “你到底想要什麽？這些年我給你的權，不夠？”

    “隨時都可以收回去的權？”說到底，顧老爺子也從來沒有放心過他。

    顧老爺子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是你自己不聽話。”

    顧廷爵也想咳嗽，卻強自忍了，“我不是你的牽線木偶。”

    “說多無益。”顧老爺子咳嗽的劇烈，猛灌了一杯溫茶，這才繼續道，“我要你替我去辦一件事，先別急著拒絕，你一定會答應的。”

    顧廷爵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刮在顧老爺子臉上，“繼續說。”

    “你還記得20年前，你有一個失蹤的弟弟。”

    顧廷爵瞳孔一縮，“他在你手裏？”

    “的確。”顧老爺子喜歡跟聰明人說話，單刀直入，“替我將A國的A集團吞並，我就把他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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