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隻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了，僵硬得無法動彈，聲音艱澀無比，“小眠……”

    除了叫她的名字，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腦海裏隻剩下了兩個字：完了。

    白小眠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她用盡力氣開口，“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顧南看著她陷入昏迷，像是得到了喘息的空間，心裏感到了一絲絲慶幸。

    可白小眠終將會醒來，到那時他又該怎麽辦？

    如果她知道是自己害死了那個孩子，她這輩子都會恨死他！他們兩個人之間會因為這個孩子，留下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後悔像是潮水一般漫過他的呼吸，顧南心裏一陣頹然，神色黯淡。

    不，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補救！

    下午，白小眠終於醒來，耳邊是嬰兒啼哭的聲音，吵得她腦袋疼，像是有鑽子鑽進去一般難受。

    她力氣還沒有恢複，軟綿綿地想要坐起來，立即有人過來扶了她一把，緊接著，一個小嬰兒抱到了她麵前。

    白小眠看著眼前的孩子，心如刀割一般，“我不是說過把孩子還給別人嗎？”

    顧南抱著孩子的手一僵，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小眠，那個孩子我已經送回去了……”

    但那一家子人早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孩子則是直接送進了孤兒院。

    “那這個孩子……”白小眠看著哇哇大哭的嬰兒，冷笑一聲，“又是你從哪裏搶來的？或者說買來的？”

    “不是，你最後相信我一次，這真的是你的孩子！”

    “我的？”白小眠目光定住，眼睛裏泛著悲傷的淚光，“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騙我，每一個謊言都是在我傷口上撒鹽。”

    顧南神色愧疚，急急道，“小眠！我真的知道錯了！早知道會對你造成這麽大的傷害，我一定不會把孩子換掉……”

    “換掉？”

    “對，因為我恨顧廷爵，所以我也不喜歡他的孩子，才會找了一個別人的孩子代替。”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真實，顧南繼續道，“我打算讓他的孩子流落在外吃苦受罪，讓顧廷爵一輩子不得安寧，但是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你發現了。”

    其實他怎麽可能去做這樣的事情，就算這個孩子真的是顧廷爵的又如何，隻要是白小眠生下來的，他都會愛屋及烏。

    他實在是走投無路，病急亂投醫，想到了這個辦法來抹黑自己。

    反正他在她眼裏本來就是一個卑鄙無恥、陰險惡毒的小人，再卑鄙無恥、陰險惡毒一些也沒關係。

    白小眠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在思量著他話裏的可信度有多少，良久後，她緩緩開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你騙我，你最好保證自己能騙我一輩子，孩子的事我遲早會弄得清清楚楚。”

    “你想好了嗎？要不要說實話。”

    顧南從來都是死性不改，對她，除了欺騙還是欺騙，難道在他眼裏她就是蠢到可以隨便欺騙的一個女人？

    “又或者，現在去做親子鑒定，去我指定的醫院。”白小眠繼續給他施加壓力。

    顧南抱緊了懷裏的孩子，聽著他哇哇大哭就覺得心煩意亂，為什麽……為什麽他不是白小眠的孩子？！如果這就是她的孩子就好了，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順利解決！

    做親子鑒定他自然是不怕，他已經讓人收集到了胎發，保證做出來的結果是親子關係。

    可是他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

    白小眠之後肯定還會不放心地多做檢查，他無法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出現紕漏……

    顧南在這一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將孩子交給了護士，神情裏帶著濃濃的疲憊和無力，“……對不起。”

    看著他的舉動，白小眠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一雙眼睛裏迅速的盈滿了淚水，果然……

    意料之中的結果。

    “孩子早產，因為並發症過多，去世了。”

    顧南的每個字都好像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說的極為艱難，他恨不得自己是一個啞巴，這樣就不必回答白小眠的問題。

    “如果你喜歡孩子，有很多的孩子都可以讓你挑選，他們都可以是你的孩子……”

    “那不一樣的，不一樣……”白小眠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滾落。她的心裏灌滿了悲傷，甚至已經沒有力氣去責怪麵前的罪魁禍首，“那是我的孩子，是顧廷爵的孩子，他是獨一無二不可代替的寶貝……”

    顧廷爵，對不起，我知道你有多期待他的出生，但我卻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顧南看著她哭紅了眼，多想把她抱進懷裏安慰，但卻不敢碰她一根手指頭，“……對不起，小眠。”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他現在在哪裏？我想看看他……顧南，求你。”她第一次放下排斥，對他說請求的話，僅僅隻是希望看一眼那個不幸夭折的孩子。

    顧南根本沒有辦法狠下心腸拒絕她，“……好。”

    白小眠的眼睛裏終於亮起了一絲光，卻又很快熄滅，像是永遠沉寂了一般。

    顧南將白小眠帶進了醫院裏的標本室，原來之前他決定要留下孩子的屍體時，就預兆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白小眠看到了玻璃瓶子裏已經發育完全的嬌小嬰兒，他閉著眼睛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模樣，像極了還子宮裏睡覺的模樣，仿佛依舊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她伸手拿下了玻璃瓶子，抱在了懷裏，指尖隔著玻璃細細的描繪著孩子的臉、身子、手、腳……像是要把他的樣子永遠刻在自己的心裏。

    顧廷爵，如果寶寶去了你那裏，你要好好照顧他……

    白小眠此時此刻平靜得出奇，但顧南看著她的模樣卻隻感受到了壓抑，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過分平靜，讓人無端端的心生不安。

    沒有歇斯底裏，沒有情緒崩潰。

    白小眠在標本室裏呆了三個小時之後，終於離開，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腳像是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但卻強迫著自己走下去。

    顧南沉默的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形隻想不顧一切地上前抱住她，卻又隻能生生的壓住這一份衝動。

    終於，白小眠走到了門口，她扶著牆久久地站著，口中忽然吐出了濃稠的鮮血，濺滿了牆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