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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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暖被秦正銘掐著肩膀按在門板上,她整顆心都在顫抖。

    他猜到了,猜到了是她……

    掀開砂鍋蓋的時候,衝到眼前的那一團白氣好像鑽進了腦子裏,將所有的思緒都攪在那白氣裏,一片混沌。

    竟讓她忘記了言語。

    秦正銘盯著她,眼底壓抑著熊熊烈火,他生平最厭惡的就是欺騙,而眼前這個人,欺騙了他一次又一次。

    煮了粥,卻讓護士隱瞞著。

    這算什麽,這他媽算什麽!

    見她不說話,他猛然掐過她的下巴,拇指抵著她的唇角,冷笑道:“把我當猴耍?以為我吃不出那個味道了還是覺得自己的招數太高明我根本就猜不到你頭上?”

    因為生病瘦了的緣故,他緊繃的下顎線比以往更加深刻,薄唇沒什麽血色,但比起他生病第一天看上去要好了很多。

    這麽近,他身上的消毒水氣味和煙草味混在一起,鑽進鼻子裏,蘇暖隻覺得眉眼驚跳,淚腺脹得厲害。

    他果然還是猜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違心地誇了一句,“秦老板真聰明。”

    而他掐著她的手絲毫沒有鬆開,他傾身過來,高大的身形完全籠罩在蘇暖之上,她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秦正銘目光諱莫如深,像是一潭幽深的池水,要將她淹沒。

    他忽然開口,嗓音低沉,眸色深深:“為什麽給我煮粥?”

    為什麽呢?

    當聽到靳庭風說他不肯吃東西的時候,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她也許想到了從前,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她想起心疼他的心情,想起所有有關自己與他的點點滴滴。

    那是夢,她舍不得破壞。

    而且,他有未婚妻了,她這麽做本就不合適,也不應該,可她還是做了。

    她蹙起的眉頭忽然一鬆,卻是輕巧地說:“聽說你快餓死了。”

    一聲低笑,他將身後的光都遮掩了,眉眼間漠然殘酷,他近在咫尺,拇指在她的唇角摩挲了幾下,他聲音低低地在她耳邊,像情人間的呢喃:

    “我死了不是正如你所願,你和蘇行之就可以脫離我的掌控了,你還巴巴地給我煮粥幹什麽!”

    蘇暖隻覺得眼睛酸脹得厲害,嗓子眼也疼,特別是秦正銘那似曾相識的語氣說出口的瞬間,她差點落淚。

    是啊,他死了對她沒有壞處。

    秦正銘目光緊逼,她反而一笑。

    看到她刺眼的笑,秦正銘眸光驟凜,咬牙切齒道:“你笑什麽,以為這樣偷偷給我煮幾次粥,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了還是說你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取悅我,取悅我之後呢,你想要什麽?”

    每個字都如利劍一樣穿刺在蘇暖的心上,她連呼吸都開始顫抖了,發硬的嗓門硬擠出來幾個字:“我想要的東西,不就在你手上嗎?”

    她的賣身合同。

    她想要自由之身,和行之完全脫離他的掌控。

    瞧她打的如意算盤!

    秦正銘臉色陰沉,他緊咬著後槽牙,怒氣衝衝鼻翼翕動,掐著她的手都在顫抖,下意識地將另一隻手抄進褲袋裏,空空如也,沒有一支煙。

    往事呼嘯而來,他這麽多年不去想,也不願回想,可是這一刻洶湧而來,連帶著她背叛的那一幕,她決絕轉身的那一幕,都像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地從他的腦海掠過。

    那一天刮的烈風,如尖刀刺入他的心髒。

    像一道道驚雷,將他克製壓抑住的情緒一點一點地劈開,他的手下了狠勁:

    “隻有死人才是自由的!”

    他盯著她,漸漸地眼底冒出了紅血絲,手慢慢下移,按在她的脖子上。

    她的脖子真的很細,一隻手輕易就能抓住。

    她能感覺到秦正銘的拇指摁在她的頸動脈竇的位置上,隻要勁再猛一些,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心跳停止。

    在劫難逃了,蘇暖反倒是釋然,她慢慢閉上眼睛,感受到秦正銘的五指在用力,胸腔的空氣一點一點地被擠壓了出去,她開始覺得渾身輕飄飄。

    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沒有航線,遠處沒有燈塔,也沒有彼岸。

    可是耳邊好像有人在叫她——

    【暖暖,你和行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姐,我不想動手術,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我不能,求你別讓我動手術。】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蘇暖拚著最後一口氣,終於開始掙紮,卻被秦正銘抓過去一把按在了床上,他仍然掐著她,卻忽然傾身吻了下去,他是狼,很快就要見血。

    他咬著她的唇角,氣息冰冷又有幾分意味不明:“你說,我當年為什麽不直接掐死你呢?”

    秦正銘的臉在她的視線裏愈發地模糊了,好像隻是一個輪廓,又好像是夢,她問他:“你後悔了嗎?”

    他稍稍分開她,看著她,動作輕柔地擦掉她眼角滴落的淚珠,粗糲的拇指在她眼角的黑痣上流連,慢慢地咬著她的耳朵。

    “要後悔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我為什麽要後悔。”

    說著,他猛然抬起她的下巴,狠猛地吻了下去。

    血腥味彌漫在口腔的瞬間,秦正銘的手已經按在她的腿上的裙擺,驚慌之中,她曲起膝蓋朝他頂了過去。

    秦正銘一聲悶哼,單手按在腹部上,另一隻手緊緊掐著床單,手臂顫抖著凸起一根根的青筋,很快額頭就布上了一層細汗。

    看到他這樣,蘇暖驚出一身汗,腦仁突突直跳,下意識就要去按床頭的鈴。

    卻是秦正銘拍掉她的手,冷寂的目光睃了她一眼,他咬著牙慢慢地靠在床頭上,他深吸了一口氣,緊蹙的眉眼慢慢舒展開,並不像剛剛那麽難受了,他冷笑:

    “演戲演夠了,還不滾嗎!”

    她從床上爬起來,看到他垂在身側緊握著的拳頭,看到他一根根凸起來的青筋,顫抖著嗬氣,然後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了。

    走到門邊的時候,秦正銘看著她的背影,“以後別再給我煮魚片粥了,我不稀罕!”

    ——乖,別煮了再去睡一會兒,我出去隨便吃一點就行了。

    ——那怎麽行,外麵的東西哪有家裏的好啊?

    ——正銘,好吃嗎?

    ——嗯,好吃。

    他說他不稀罕了,也對,那是家裏才能有的東西,他們之間沒有家,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了。

    “好。”

    蘇暖背對著他眼神黯淡了下來,很平靜地說道。

    扭開門把,卻在開門的一瞬間,與門外的幾個人撞了個正著。

    靳庭風走在最前麵,跟在他身後側的是方素素,還有一位頭發灰白的男人。

    “蘇暖?你怎麽在這?”靳庭風先是一愣,然後不悅地問了一句。

    蘇暖有些意外,卻一句話也沒說,繞過他們就走了。

    擦身而過的時候,方素素抬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唇角破了的一個口子的時候,眼神一頓,身子驟然僵硬。

    她……

    忽然,病房裏傳來一陣東西倒地的聲音,三個人連忙進了房間,就看見秦正銘踹翻了床頭櫃,東西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而秦正銘坐在病床上,臉色陰沉,唇色蒼白。

    頭發灰白的男人見狀,擔心的不得了,立馬上前問:“少爺,怎麽了?”

    秦正銘看了一眼從老宅過來的管家,沒說話,而是徑直走到靳庭風身邊,二話不說地拿走他褲袋裏的煙盒和打火機。

    方素素著急了,拉住他的手,阻止他:

    “正銘,你現在不能抽煙。”

    秦正銘的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病號服下的肌肉漸漸繃緊,眼看著他手臂的青筋暴起,靳庭風立馬按住他的手,“克製一點,別抽死了。”

    然後,就將方素素的手抓開了。

    其他人或許不明白秦正銘眼神的含義,但靳庭風知道,如果再不讓他抽煙,他可能真的會殺人。

    ……

    將地上的狼藉收拾好之後,管家拉著靳庭風往外走,他看了看四下無人,才問靳庭風,“剛剛出去的那位姑娘是誰啊?”

    靳庭風目光微閃,“一個不重要的人。”

    管家沉吟了片刻,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她是演員,你在電視上見過也很正常。”

    管家搖搖頭,像是在回憶什麽,慢慢說道:“不是,不是在電視上,有些時間了,大概將近五年前,她好像曾經去過老宅,找過二爺。”

    管家口中說的二爺,正是秦正銘的父親。

    靳庭風一愣,“他去找過秦伯父?”

    管家目光一縮,然後搖搖頭,“又好像是我記錯了,記錯吧,應該。”

    近來這個管家的記性的確不怎麽好,靳庭風聽他這麽說,也沒有懷疑,再說,當年正銘和秦伯父父子關係決裂,蘇暖根本就沒有可能見過秦伯父,又何來的去秦家找人。

    轉身進了病房。

    管家隻是朝著剛剛蘇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回想起了將近五年前的那一晚,春寒料峭,下了一場大雨,秦家老宅的鐵門外,一個年輕的姑娘拍著門哭喊著要見秦二爺。

    秦二爺隻讓他出去把人打發走。

    他撐著傘,見到姑娘麵容憔悴,整個人瘦得差點脫形,他實在下不去手,隻能找來幾個保鏢,將人拉走。

    那麽大的雨,姑娘的哭聲淒厲,她哭喊著要二爺償命。

    那個人,是她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