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從商場回到公寓，喝了點溫開水之後，之前的不適感才逐漸消失。

    她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精神有些倦怠。

    小桃原先擔心蘇暖身體，後來因為家人打來電話來，催她回去，她多陪蘇暖一會兒就走了。

    臨走之前，蘇暖叮囑她：“我不舒服的事情別告訴唐總了，他那麽忙，不要為我這點小事煩心。”

    剛剛唐時慕才給她打了電話，說昨晚那名企圖傷害她的某位明星的腦殘粉，被嚴懲了。

    他那麽忙，還要處理她的事情。

    而小桃經常將她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匯報給唐時慕，蘇暖是知道的。

    更多時候她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說什麽小桃也不會聽。

    她在懷疑現在小桃對她的忠誠度可能遠不及唐時慕了。

    小桃訕笑了一下。

    她心裏在想，也許在唐總眼裏，蘇姐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被唐總那樣的男人喜歡，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得的事情。

    可是感情這種事情，真就勉強不來。

    不過既然蘇姐這麽叮囑她了，而且看上去問題並不大，再說唐總是真的很忙，所以她答應了下來。

    小桃走後，蘇暖依然靠在沙發上，懶懶地無精打采。

    打了個嗬欠。

    忽然想起什麽，從包裏將裝著袖扣的盒子拿出來，照了張相片發給老趙。

    老趙覺得好看，直誇蘇暖：【還是你的眼光好，多少錢，哥哥回頭還你。】

    蘇暖搪塞過去：【沒多少，你在上班吧？】

    老趙回：【我剛跟人交接完，這會兒要回家去了。

    對了阿暖，今天上午我在值班的時候正好遇見住建局的幾個領導，我聽他們的談話，說是北陵正在規劃拆遷地，筒子樓就在其中，咱們以前住的筒子樓要被拆遷了。】

    筒子樓要被拆遷了。

    蘇暖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那幾個字上。

    腦海裏關於過去的畫麵像走馬燈一樣，一幕幕，一天天，她全都記得。

    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隻是內心很平靜，平靜到幾乎沒有一絲絲的波瀾，可是下一秒，心髒就開始一點一點地抽著疼。

    一開始還不太在意，這種疼就像魚離開了水，被太陽烘烤著，一開始隻是覺得呼吸不順暢，後來水分蒸幹了，陽光直接灼燒在皮膚上，才開始疼。

    垂死掙紮也掙脫不開的疼。

    真的疼。

    蘇暖顫巍巍地抓著手機，好一會兒才回了一行字過去：【也好，那房子太老了，再幾年就危險了。】

    那個地方，有她最幸福的時光，也是她痛苦的開始。

    有些不舍，但終究要朝前走的。

    結束聊天後，蘇暖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直到她真的感覺不到心裏的疼，正準備去睡一覺的時候，接到了秦正銘的電話。

    電話號碼蘇暖依然沒有備注。

    然而當她看著那串數字，不知道為什麽心尖愈發滾燙。

    那種感覺，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她沒有什麽猶豫，將電話接了起來。

    秦正銘的聲音依舊那樣清清冷冷，不過蘇暖卻聽見了最有用且最想聽到的五個字。

    平安醒來了。

    她馬不停蹄地趕去醫院，看見平安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時，心裏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下。

    可平安仍然不會說話。

    不過按照醫生的話說，比昨天初醒時候的狀態要好很多了。

    蘇暖過去拉住平安的手，肉乎乎的小手暖暖的。

    她輕喚了他一聲：“平安，是我。”

    平安看了她好一會兒，昨天早晨醒來後，他就一直陷入昏睡中，因為昏睡時間太久了，醒來的時候精神不好，又是突然看見了這麽多人，也許是才剛認出蘇暖。

    突然，他的表情變得很不安，掙紮著要說話。

    可張嘴卻不能發言，他越來越著急，被蘇暖握著的手也一直不停地晃動。

    秦正銘眸色一沉，過去拉住平安的另一隻手，平安就像見到了救星似的，張了張口看秦正銘，卻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急得哭了。

    蘇暖以為他是害怕，握緊了他的手，傾身過去，在他的小臉上摸了摸，柔聲道：

    “別著急，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說話了，慢慢來。”

    平安依然看著她，可到底體力不支，沒掙紮幾下，又昏睡了過去。

    醫生和護士立馬圍過去檢查，並沒有大的問題。

    平安昏睡過去後，秦正銘看了一眼坐在病床邊的蘇暖，眸光暗了暗，然後才隨醫生到辦公室了解更詳細的情況。

    蘇暖在病床邊陪了平安一會兒，後來聞多了消毒水的氣味，忍不住想要幹嘔。

    所以她沒再坐多久就出去了。

    結果門才打開，就看見從電梯那邊出來的方素素。

    她看見蘇暖的時候神情微微凝滯，旋即虛虛地朝蘇暖笑了一下。

    管家推著輪椅跟在後麵。

    很快就到病房外了。

    她問：“蘇姐姐也是來看平安的嗎？”

    蘇暖垂眸看她，不冷不淡道：“不然呢。”

    方素素並不因為她態度不好而窘迫，點了一下頭後，微微笑著問保鏢：“平安怎麽樣了？”

    “小少爺剛剛才又昏睡了過去，醫生說無礙，不過暫時還不能說話。”保鏢說道。

    “汪汪汪——”

    就在這時候，原本跟保鏢一起守在門邊的將軍卻是突然對著方素素一陣狂吠。

    並飛快地衝了過去。

    保鏢出手阻攔，卻是將軍除了秦正銘的命令之外，誰的話都不聽。

    訓練有素的犬，成年男子都難以控製。

    眼看就快撲到方素素身邊，突然，一隻纖細的手拽住狗鏈，清麗的聲音沉了下來：

    “別過去！”

    聽到命令的將軍耳朵立馬豎了起來，然而因為慣性作用，已經撲出去的動作已經控製不住了，它力氣大，直接將蘇暖也一同拽了過去。

    蘇暖身子一跌，腰窩直直地撞到了方素素輪椅的扶手上。

    而方寸大亂的方素素早就沒了反應，還是幾名保鏢眼疾手快，急急扶住輪椅。

    “方小姐，你沒事吧？”

    眼下大家都隻顧著方素素，誰都忘記了跌倒在地上的蘇暖。

    輪椅扶手堅硬無比，蘇暖的血肉之軀撞過去，又加上將軍的力氣太大，剛剛她下意識地去穩住方素素的輪椅，才避免了方素素摔在地上。

    這會兒疼得她牙齒直打顫。

    方素素回頭就看見咬著牙站起來，額頭布滿汗水的蘇暖，嘴唇微張，正想開口說什麽的時候。

    卻被蘇暖冷冷地打斷了：“剛才是我下意識的動作，並不想聽到你說什麽謝謝我的話，所以你別開口。”

    況且，方素素的話裏又有幾分真心在裏麵。

    方素素果然就閉上了嘴巴，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那邊管家有些驚訝。

    這位蘇小姐，還真不是一般的個性。

    蘇暖回過頭，就看見將軍揚著狗頭，衝著她嗚嗚叫樣子，顯然是對剛才的行為感到抱歉。

    “下次，不能再這樣橫衝直撞了，出了事，他們怪的是你，懲罰的也是你，知道嗎？”蘇暖本想傾身在將軍的狗頭上摸一摸，結果腰窩被撞了一下，現在還很疼。

    不過好在沒有釀成什麽大錯，如果方素素真被將軍撞倒摔在地上並且摔疼的話，那它就免不了要被責罰的。

    旁邊的保鏢都有些驚訝。

    敢情剛剛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幫狗？

    真真是，人不如狗。

    ……

    等秦正銘從醫生辦公室回來的時候，隻看見驚魂未定的方素素，而原本應該也在的蘇暖已經離開了。

    又逃了嗎？

    他目光微微一凝，身側的指節分明的手攥了起來。

    可是手中握著的是空氣，看得著捉不到的空氣。

    他目光越來越沉。

    保鏢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重點說將軍企圖攻擊方素素。

    將軍是秦正銘親手訓練出來的，他最了解它的脾性，知道它不會隨便攻擊人，也許是素素做了什麽或者是說了什麽。

    不過他聽完後隻是回頭在它的狗頭上摸了摸，沉聲道：“下不為例。”

    將軍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那邊方素素咬了咬下嘴唇，苦澀地說：“將軍一向最有紀律了，可是蘇姐姐好像很不喜歡我，而將軍又那麽聽她的話。”

    言下之意，將軍對她的攻擊很有可能是蘇暖授意的。

    秦正銘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清冷：“素素，她不是那樣的人，不要胡思亂想。”

    方素素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忽然一笑，垂眸的一瞬間，眸光晦暗，然後點了點頭。

    讓管家推她進去看看平安。

    正當秦正銘剛想進門的時候，有小護士叫住了他。

    “秦老板，這是剛才來看望小少爺的那位小姐留下來的，讓我轉交給你。”

    秦正銘接過護士遞過來的盒子，打開一看。

    裏麵是一對袖扣。

    上麵並附一張紙條，字跡娟秀——

    【老趙讓我替他謝謝你，謝謝你幫他找了工作。】

    ……

    病房內，方素素看著昏睡中的平安，眸光平靜，忽然開口問管家：

    “醫生說平安多久才能恢複說話？”

    管家搖搖頭，說：“還不能確定，可憐的小少爺。”

    方素素神情恍惚地看了平安一眼，抬手示意管家將自己推出去。

    幾不可聞的一道歎息。

    如果永遠都不會說話，那該多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