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涵氣喘籲籲走上前，將溫寧安拉開擋在門外，對身後的厲君堯道：“厲總，這裏交給我吧。”

    “王一涵！你這是助紂為虐！”溫寧安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厲君堯趁機打開門，闖進了童念的病房。門口的巨響並未引起童念的注意，他抱著雙膝，坐在病床上，置若罔聞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

    厲君堯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喘息打破了此刻的寧靜。他一步一晃走到童念麵前，高大佝僂的身軀故意擋住窗外美好的景象，原以為童念至少會有點反應，沒料到對方的眼毫無波動地維持原先的視線，將他無視個徹底。

    厲君堯心裏一凜，隻覺心口悶得厲害，他捂著傷口吃力地蹲下身，猶豫良久後壯著膽子伸手摸上童念的手背。

    冰冷的觸感好似沒有活人的氣息，分明病房內的暖氣已經開到最大，為什麽一個人還能這麽冷，冷得讓人心裏發顫。

    “童念。”厲君堯哽咽著叫出童念的名字，目光充滿希望地看著他，“你還認得我嗎？”

    厲君堯比誰都清楚，自己恐怕是童念最不想想起的一個人。

    窗外的陽光恰到好處的透進來，照在童念的臉上，精致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美。厲君堯有些看呆了，回過神時才驚覺，童念依然麵無表情。

    清澈的眼底，看不見刻骨銘心的愛，也看不見深入骨髓的恨，仿佛厲君堯在童念眼底，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厲君堯從出生到現在，活得沒心沒肺，總以為這世界都在他的腳下，沒有什麽得不到，沒有什麽能夠失去。

    這些都是出於尊貴的身份，因為他的父親是叱吒商場的精英，每個人見了他都是阿諛奉承，他活在一個連自己都認不清自己的世界裏。

    厲君堯害怕了，他害怕這樣的童念，害怕將他視若無睹的童念。他寧可童念像之前那樣，歇斯底裏叫囂著恨他，也好過這樣沒有半分觸動。

    “童念，你聽得到我說話吧？”厲君堯的嗓音已不自覺地顫抖起來，“聽得到的話，就點點頭，嗯？”

    童念還是兩眼無神，毫無反應。

    厲君堯從未見過童念如此冷淡的態度，以往無論自己怎樣聲色俱厲，童念或多或少都會表達出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認知令厲君堯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痛得彎下腰，緊緊抓住童念的手臂。

    “說話啊！”

    聽似惱怒的話語裏摻雜了不易察覺的害怕。

    “你給我說話啊！”

    厲君堯抬起頭，刹那間撕裂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他顧不得傷口被撕開的痛苦，掙紮著搖晃童念的身體。

    “你他媽倒是給我說話啊！不是恨我嗎……說你恨我啊！”

    你連恨我都不願意了嗎？

    厲君堯寧可被童念恨到刻骨銘心，也好過現在這般被視作無物。

    刺目的血跡滲出雪白的繃帶，血色漸漸從厲君堯臉上褪去，烏黑的瞳仁將慘白的麵容襯得猙獰恐怖。

    換作平時，童念一定會露出害怕的神情，可現在的他已經感知不到任何來自外界的情緒。厲君堯的憤怒和難過，都與他無關。

    他們到底還是走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

    厲君堯發出如困獸般嘶啞的吼聲：“童念，你說話啊！”

    病房內的動靜驚動了門外僵持不下的兩人，王一涵下意識地回過頭，溫寧安趁機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不顧一切衝進了病房。

    厲君堯搖搖晃晃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模糊的視線勾勒出一張冷漠疏離的臉，那不是童念，不是他的童念。

    他的童念會憤怒，會反抗，會悲傷，絕不是像現在這樣無動於衷。

    厲君堯身上本就有傷，四肢百骸叫囂的疼痛令他順著牆麵緩緩滑落，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伸出去的手被溫寧安一巴掌打開。

    醫者仁心，溫寧安一直這麽告訴自己，但這一刻他迫切希望厲君堯失血過多而死，因為隻有這樣，童念才能徹底從名為厲君堯的牢籠裏掙脫出來。

    “厲君堯，你夠了！”溫寧安的俊臉因憤怒而微微扭曲，他的眼裏布滿淡淡的血絲，“難道非要童念死了，你才肯放過他嗎？”

    隨後衝進來的王一涵想把坐在地上的厲君堯扶起來，厲君堯無視王一涵伸過來的手，兩眼呆呆地看著童念，他忽然笑了起來，輕聲呢喃道：“哈哈，我放過他……誰來放過我？”

    厲君堯絕望地再次大吼：“誰他媽放過我？！”

    是的，他們至死方休。隻要他厲君堯活著一天，誰都不能把童念從他身邊帶走。

    情緒過激加上失血過多，厲君堯終於體力不支暈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王一涵正在為他調節點滴的速度。

    “王一涵。”厲君堯沙啞的嗓音透出從未有過的疲憊。

    王一涵彎下腰，湊上前，認真聆聽厲君堯的話：“厲總，您有什麽吩咐？”

    “去把……周蓓蓓找來。”

    王一涵猶豫了一下：“現在就要見嗎？醫生說您的傷口撕裂，需要靜養，不能再情緒過激了。”

    “我心裏有數。”厲君堯摸了摸換上心紗布的傷口，“你讓周蓓蓓來見我。”

    “好，我這就去安排。”

    周蓓蓓聽說厲君堯要見她，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還親自下廚煮了一鍋雞湯帶來醫院。她自以為如意算盤打得正好，厲國威都認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厲君堯不可能不認。

    周蓓蓓擺出賢妻良母的姿態：“覃高勝，我給你熬了雞湯，還是熱的呢，稍微喝點吧。”

    厲君堯抬了抬眼，對王一涵說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和周蓓蓓說，你先出去吧。”

    等王一涵退出門外後，厲君堯也不再拐彎抹角：“聽老頭子說，你懷孕了。”

    周蓓蓓臉蛋微紅，假惺惺地回答：“厲伯父已經告訴你了嗎？”

    “誰的孩子？”厲君堯麵無表情地問道。

    周蓓蓓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覃高勝，你在說什麽呢？這還能是誰的孩子，當然是你的。你忘了那天晚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