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厲君堯不停在病房門口來回踱步，看見陸驍從屋裏出來，他緊張地問道：“怎麽樣？他有反應嗎？”

    陸驍搖搖頭：“很抱歉，沒有。”

    “怎麽會沒有？你不是全上海最好的心理醫生嗎？”厲君堯的氣勢咄咄逼人，情緒逐漸失控。

    “厲總，我是醫生，不是神。”陸驍歎了一口氣，“我早就提醒過你，你一直強迫童小姐，最後的局麵可能是兩敗俱傷。”

    厲君堯喘著氣，胸膛激烈起伏，哽咽著吼道：“我他媽哪裏逼他了？我對他不夠好嗎？是他絞盡腦汁想要離開我，我有什麽辦法？我除了關著他，他媽的還有什麽辦法？！”

    看著厲君堯絕望淒然的麵孔，一時間，陸驍竟然不知道，到童念和厲君堯，到底誰更可憐一些。

    “厲總，你有哪一刻，真正平等地看待過童小姐嗎？”

    厲君堯的尊貴是與生俱來，他不懂什麽叫做平等，更不懂為什麽陸驍問他這樣的問題。

    “你對童小姐好，但你有在乎過他的感受嗎？”陸驍目露同情，這個世界誘因必有果，厲君堯之所以會變成今天的厲君堯，肯定也有不為人知的理由，“童小姐不是小狗小貓，你給點食物，就會對你搖頭擺尾。人之所以比動物高級，是因為我們懂得在乎別人的感受，知道底線在哪裏。”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厲君堯談起童念時，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那些所謂的好，隻不過是把他不想要的東西，給予給童念罷了。

    厲君堯不知道，這世上最難能可貴的真心，已經被他弄丟了。

    陸驍離開後，厲君堯靜坐在病房一下午，直至王一涵端著晚餐出現，他才緩緩開口，嗓音略微嘶啞，聽起來有幾分頹廢的味道：“你去準備一下，替我和童念辦出院手續。”

    王一涵怔了一下，不放心地說道：“厲總，您的身體還未完全恢複。而且以童小姐現在的狀態，不適合——”

    “照我說的做。”厲君堯閉上沉重的眼皮，揮揮手，“你出去吧。”

    “您的晚餐——”

    厲君堯打斷王一涵的話，聲音不由沉了幾分：“讓你去辦出院手續，還不快去辦？”

    “好，我知道了。”

    溫寧安聽說童念的主治醫生同意童念辦理出院手續，他火急火燎衝進辦公室：“王醫生，我覺得以童念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出院。”

    王醫生頭也不抬地說道：“我是外科醫生，童念身體已並無大礙，自然可以出院。至於他有其他方麵的問題，輪不到我來負責。”

    “他有過自殺傾向，這時候讓他走，很可能重蹈覆轍。”溫寧安不同意王醫生的看法。

    “溫主任，我說的話你沒有明白嗎？”王醫生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本院最年輕的執刀外科醫生，“童念身上沒有傷，留在外科，我們也提供不了進一步的幫助。如果你真覺得童念不適合離開醫院，可以考慮讓他轉到別的科室，比如樓上的神經科。”

    溫寧安說不動王醫生收回出院申請，隻能直接找上厲君堯，出院這種餿主意肯定是厲君堯出的。他自己不要命就算了，別拉上童念陪他一起死。

    溫寧安找上門時，王一涵正在收拾厲君堯的行李，他看見溫寧安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直接將他堵在門外：“溫主任，你有何貴幹？”

    “厲君堯呢？讓他出來見我。”溫寧安握緊拳頭，俊眉皺成川字，“他憑什麽幫童念申請出院？他到底知不知道童念現在的情況有多不樂觀？”

    王一涵不慌不亂地編造謊言：“童小姐的病情不需要溫主任您擔心，厲總已經為他聯係了本市最好的心理醫生，相信他很快能解開童小姐的心結。”

    溫寧安忍不住爆粗口：“放屁！一個心理醫生就能拯救童念了？他是個有自殺傾向的病人，厲君堯把他帶回去，能二十四小時照顧他嗎？”

    換了身休閑服的厲君堯從臥室走了出來，英俊的麵容依舊，隻是多了幾分蒼白，一看就知道他的身體還未痊愈，根本就是在逞強。

    “王一涵，放他進來。”

    王一涵看了一眼溫寧安，猶豫著放下手。溫寧安徑直走向厲君堯，直奔主題：“你現在不能帶童念走。”

    “我不能帶童念走？”厲君堯雙手插在口袋，語氣輕鬆，“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說這話呢？”

    “厲君堯，我沒空和你扯淡。總之，童念你不能帶走，你根本不知道怎麽照顧他。”

    “我怎麽照顧童念是我的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厲君堯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等你有勇氣和你父親攤牌童念的事，再來跟我談判吧。”

    厲君堯知道，向來循規蹈矩的溫寧安沒有勇氣和溫正常說出自己愛上男人的事實。即便他真的有勇氣全盤托出，堂堂市委書記溫正常怎麽會讓自己唯一的哥哥和一個男人糾纏不休？

    溫寧安和厲君堯不一樣，他有太多的顧忌和牽絆，無法像厲君堯那般活得灑脫自我。

    厲君堯可以目中無人，溫寧安卻必須以禮待人。他們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溫寧安卻不得不承認，他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擁有像厲君堯那樣的人生。

    “沒話說了嗎？”厲君堯直起腰，給王一涵遞了個眼色，“王一涵，送客吧。”

    辦完出院手續，厲君堯來到童念的病房，童念依舊保持著一種姿勢和神態，宛若虔誠的教徒望著窗外的風景。

    厲君堯輕手輕腳靠近童念，他伸出手，剛碰到對方烏黑柔軟的發絲，就像觸電般縮了回來。他害怕看到麵無表情的童念，那樣了無生氣的童念，讓他感受從未有過的絕望。

    厲君堯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童念帶回大學時期居住的公寓。那是他們結束的地方，所以他希望從那裏重新開始。

    王一涵已經讓打掃的人收走了公寓內一切危險物品，連個指甲鉗都沒留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