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君堯再一次重複道：“我讓你們都出去。”

    “好。”管沛行給李彧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厲國威在李彧和管沛行的攙扶下坐到病房外的長椅上，剛才被詰問厲君堯的腿到底能不能恢複先前健步如飛的狀態時，他啞口無言。

    溫寧安聽同事說厲君堯醒了，打算在通知童念前先來看看情況，結果隻看見厲國威一行人垂頭喪氣的坐在門口，活像受了很大的挫折。

    溫寧安的心咯噔了一下，以為出了什麽意外，加快腳步走上前：“高叔叔，你們怎麽了？”

    厲國威看見溫寧安，僵硬的臉上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你來看覃高勝麽？不好意思啊，你可能白跑一趟了，他說現在不想見人。”

    “是因為腿傷嗎？”

    厲君堯的手術受到廣泛關注，雖然溫寧安沒有直接參與，但也聽說了不少。像厲君堯那樣的情況，能保住腿就算是個奇跡。即便後續的複健工作跟上，想做到像正常人那般健步如飛，幾乎是不可能的。

    童念從換藥的護士那兒聽說厲君堯醒了，還沒來得及高興，護士就緊接著說道：“真夠可憐的，虧得他長得那麽好看，下半輩子得是個廢人了。”

    “廢人……是什麽意思？”

    護士抬頭看了童念一眼，輕笑道：“你不知道嗎？他被送來醫院的時候，左腿血肉模糊，差點要截肢。四個醫生合力，做了八小時手術，才勉強保住了他那條腿。”

    護士說得興起，絲毫沒有注意到童念逐漸慘白的臉色：“腿雖然保住了，不過肯定是不能像以前那樣了。可惜了，年紀輕輕，變成了殘疾。”

    殘疾二字直擊童念心房，藥換了一半，童念對護士的叫喊充耳不聞，像瘋了一般朝厲君堯的病房奔去。

    厲國威和李彧見到童念都瞬間變了臉色，溫寧安也沒想到童念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他知道厲國威和李彧都不待見童念，所以才故意不讓童念一同前來。

    “童念，你怎麽過來了？”溫寧安把童念拉到一邊，輕聲說道，“你先回去吧，厲君堯還在休息，等晚些我再帶你過來。”

    “你騙我。”童念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溫寧安，身體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你跟我說他沒事的。”

    溫寧安語塞，好半天才找到措辭：“你都知道了？我隻是不想你擔心而已。”

    童念心一顫，問道：“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他現在心情不好，誰都不想見。”

    溫寧安猜得到，恐怕厲君堯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童念。心高氣傲的他，怎麽會容許小敏看見他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我就看他一眼。”童念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一眼就好。”

    溫寧安看著童念，隻見那雙清澈幽深的眼內波光盈盈，讓他的心都揪了起來。他知道，無論自己做多少努力，童念的心裏始終隻有厲君堯。

    從前，他以為厲君堯一點都不愛童念。他覺得厲君堯隻是把童念當作新鮮的玩具，那樣錦衣玉食的少爺，怎麽會懂人心可貴？可是，直至這次地震，他才明白，厲君堯是愛慘了童念，他所有的專橫跋扈，都是因為他不懂得怎麽表達愛。

    生死關頭，厲君堯毫不猶豫選擇了童念。溫寧安嚐試著問自己，在同樣的狀況下，他有和厲君堯一樣的勇氣，做出一樣的選擇嗎？

    溫寧安不得不承認，厲君堯說對了一件事，他做不到為童念放棄一切。他顧慮的事情太多，在乎的人太多。

    可厲君堯不一樣，他我行我素，從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想要得到的，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他永遠不可能變成厲君堯，所以他也得不到童念的鍾情。

    厲國威本來就不待見童念，這次厲君堯為他受傷的事，更是讓他對童念深惡痛絕。

    “讓他走！”厲國威氣憤地指著童念，“讓他馬上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他！”

    “高叔叔，你不能把覃高勝受傷的事算在童念頭上。”溫寧安不忍童念成為眾矢之的，“他心裏也不好受。”

    厲國威恨毒了童念，恨不得現在衝上前就打斷他一條腿：“他不好受？他不好受就能換回覃高勝的一條腿了嗎？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沒能斬草除根，否則覃高勝也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這三人之中，也就管沛行對童念的態度還算溫和，他見勢頭不妙，趕緊出來勸架：“都別吵了，一會兒覃高勝都該聽見了。”

    “難道你們對童念就公平嗎？”

    溫寧安雖然能理解厲國威為父的苦心，但童念會落魄至此，不也是拜他所賜嗎？假若當初他沒有以權謀私，讓童念去給厲君堯做家庭教師，他們之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糾葛。

    “當初是您把童念安排在厲君堯身邊的，不是嗎？”溫寧安看著厲國威，一股腦將積壓多年的怨恨宣泄了出來，“您心疼覃高勝，我可以理解，可童念就不是父母生養的嗎？你們一個個都以為厲君堯蒙受了多大的冤屈，恕我直言，厲君堯的腿還有恢複地希望，但童念的人生卻因為他徹底毀了。你們有誰想過對他做一點點的補償嗎？”

    “您會不了解他嗎？若非他不樂意，誰能逼他在那樣的情形下舍命救童念？”

    溫寧安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那麽殘忍？他們對別人的痛苦熟視無睹，對自己親近的人又是百般關懷。同樣是人，難道出生的不平等，就意味著要遭受不白之冤嗎？

    “溫寧安，難道你也……”厲國威吃驚地看著溫寧安，接下去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李彧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起來。

    好關心啊，果然是真心所愛的人，那麽緊張的表情，生怕童念受了委屈。不像對他那般，棄若敝履。

    明明是那麽殘忍的人，為什麽能對另一個人露出那麽溫柔的表情呢？難道就因為童念家境貧寒，處在弱勢，所以溫寧安就處處庇護嗎？

    真是太好笑了，怎麽會那麽好笑。他把真心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溫寧安卻連看一眼都不願意。童念什麽都不做，溫寧安卻能為了他赴湯蹈火，甚至不惜頂撞厲國威。

    所以他的付出到底算什麽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