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些能不能證明我內心的猜想，點上了一支煙靜等卓玬。她吃的比較快，不多久半個小蛋糕都被解決了，喝了幾口橘子汁，又開始消滅布丁，最後再回過頭來解決掉了剩下的半個蛋糕，這才滿意的擦了擦嘴角殘留的痕跡。

    整個過程我都沒有說話，在靜等她的答案。丟掉手裏的紙巾後便叼著嘴裏的吸管看向了遠方，這離我想象中的畫麵越來越遠……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或許會羨慕我一下，幾年後的卓玬真的太出色了，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隻是一個很平凡的女人，現在卻變成了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那一類女人，這九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種變化讓我措手不及，也開始清楚我們大概是回不去了，現在的她可以擁有無數的選擇，而我隻是這無數種可能當中，最不可能最平凡的一種。

    “今年九年了，還記得九年前的我們嗎？”終於她鬆開了咬著的吸管對我說道。

    “記得，那時候懵懂如你，混賬如我，這九年就好像隻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已經物是人非。”

    卓玬點頭，有些感慨道：“是啊，一個夢，一夢就是九年，這得是多傻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我抖了抖手裏的煙灰道：“曾經已經離我們遙遠了，但是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在最美好最無憂無慮的年紀把自己毫無保留的給了我，而我卻沒能給你任何的承諾和期望，也沒能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陪在你身邊，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我也知道現在再說道歉的話已經於事無補，但我還是要說，這樣我才能好受一絲。”

    “是啊，男人可以事了拂衣去，留下的痛苦有多少隻有那個女人才知道。別怪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未婚先孕，被拋棄，還要忍受世俗的眼光，換一個人或許早就已經倒在了過去的時間裏。”

    卓玬在訴說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了她身體的顫抖，這些事情已經成了她的噩夢，而親手締造這個噩夢的人就是我。我想象不到她是怎樣在手術台上堅持下來的，也不會明白那些流言對她的傷害有多刻骨銘心，更不知道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她是如何熬過來的。

    真的覺得可笑，笑我來之前的心理，究竟是什麽力量能讓我產生她原諒了我，還要重歸於好的想法，我配嗎？不配。我給她的隻有疼痛的回憶和疲憊的軀體，沒有做過一件關照她的事情，這所有的記恨也都變得理所當然，這所有的控訴我必須低頭接受。

    “我要怎麽補償你？”吸了口煙問卓玬道。我恨現在的自己，也更恨這種明知道不應該說卻又不得不說的話，我比她更清楚事後的補償有多麽的蒼白無力，就像你在樹上紮了一刀，多年後傷口不見了卻依然留下了疤痕，這道疤痕便是對那個傷害她的人最誅心的拷問。

    卓玬回過頭來看著我，一會後忽然就笑了，笑的很突然也很輕蔑，對，她的眼神裏分明就帶著輕蔑，她對我說道：“那是一條生命，你要怎麽補償？”

    我忽然就啞口無言了，我隻知道她的傷痛和苦，忽略了最為重要的小生命，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生命的延續，而我卻擔不起這個責任，隻能讓它提前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我和她都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劊子手，相比之下更為殘酷的是我，這個惡果是我親手種下的。

    麵對卓玬的質問我除了一口一口的吸著煙什麽都做不了，那個生命已經流逝了，誰都挽救不回來，誰都補償不起，痛苦在我心裏滋生著，算上林然，我身上已經背負了兩條生命，兩條鮮活的生命！

    卓玬笑了笑道：“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給我補償什麽，我自己就可以過的很好。”

    煙頭的溫度逐漸提升，疼痛才讓我發現已經快要燃盡了，在煙盒裏重新掏出來了一支煙點上，吸了一大口也無法緩解這種痛苦，這還隻是她的傾訴，我沒有親身經曆到她的痛苦裏就已經痛的要死，不知道她那個時候是如何挺過來的。

    盡管已經知道過去的事無法挽回，我還是想為她做點什麽，然後讓自己的負擔和痛苦少一點：“這是我欠你的，你說吧，我要怎麽做。”

    卓玬搖了搖頭：“你什麽都不用做，我是來告別的，九年了，從來沒有真正的告別過，這次就隻為這一件事。”

    我抬起頭，怔怔的看著讓人心醉的卓玬，陽光灑在她烏黑亮麗的頭發上，仿佛給她披上了一層神輝，微風輕輕拂過，青絲便歡快的在空中飛舞著，我好像又看見了十七歲的我們。

    她靠在我的身邊，總會不安的一遍遍的問著：我們真的會一直在一起嗎？每次受傷後她會拿著酒精和棉簽細心為我處理，有一點的疼痛都會被我大罵一頓，後來她想出來了一個辦法，每次為我處理傷口的時候都會讓我咬著她的手，她說她控製不好力度，要痛就一起痛，隻是懇請我不要再罵她了……

    會把最好最溫柔的一麵展現給我，而我留給她的除了委屈就是難過，隻有那一幫酒肉朋友，從來沒有好好對待過那些拿真心對待我的人，除了愧疚我已經做不了任何的事情，就比如我和卓玬創造出的那個小生命，就比如林然，還有那些曾經被我傷害過現在已經聯係不上的人……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卓玬就坐在我的對麵，可我卻感覺她已經身在千裏之外，有著無上偉力的時間都沒能分開我們，最終卻敗在了不珍惜、不擔當，我也再沒有那個勇氣去挽留，去把她留在身邊，我對她來說就是做不完的噩夢，現在好不容易可以遠離噩夢了，我想不僅是她，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留下的想法。

    從卓玬手裏接過她遞給我紙巾，擦掉了眼眶裏的溫熱，終究還是沒有掉下來，也不敢讓它掉下來，畢竟我從來沒有在她麵前軟弱過，我不想破壞這種形象。

    卓玬直視了我一會道：“你應該知道我的願望的，我想我們能做一對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情侶，可惜的是一直沒能完成。這九年的痛苦和噩夢我也不要你任何的補償，你也補償不起，所以我希望你能善待它。”

    卓玬的話讓我有些詫異，我不知道她要讓我善待的是什麽，她笑了笑，從座椅上拿過來了自己的包，從包裏麵摸出來了一個很小的玻璃瓶，小到她一隻手就能握住，看著手裏的瓶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片刻後才放在了桌上，推到了我的麵前。

    玻璃瓶似乎是密封的，裏麵是液體，有些泛黃有些髒，在這些液體裏還有個東西，大概隻有大拇指大小，還有些泛白，我移動著玻璃瓶想看看這究竟是什麽，隨著瓶子轉動內心沒由來的恐懼，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呆呆的看著卓玬。

    卓玬笑了笑，可她的笑容在我看來有些邪惡和可怕，她從我的手裏把瓶子拿了回去道：“相信你已經猜了個大概，可能你不太分得清有哪些部位，我給你介紹一下吧：這是尾巴，這是腿芽，這是臂芽，這是頭部，頭部你應該看的出來吧？”

    卓玬的話就像是追命的魂鍾，一字一句全都毫無阻擋的進入了我的耳朵裏，震懾我的靈魂，當她轉動時，頭部那針頭大小的黑色正麵對我，精神忽然的恍惚讓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求救似的看著卓玬，她卻笑而不語把手裏的玻璃推了回來。

    “沒錯，這就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和結果，從我們殘忍的殺死它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不會再有結果了。我不敢讓它待在那樣黑暗和無助的地方，這九年一直好好的保存著它，現在輪到你了，你也是它出現無法除掉的因素，該換你照顧它了。”

    我看不清卓玬了，看不清她到底是個天使還是惡魔，顫抖著手吸了口煙道：“可以……收回去嗎？”

    卓玬看著我，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不能。我說過的，我不要你補償我什麽，你隻需要把我經曆的痛苦走一遍就好了。如果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這一切根本就對你造不成任何的影響，但我更希望你能因此而痛苦，證明你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剛才還能忍住不讓眼淚流浪，而此刻起我再也無法阻攔它的決堤，咬著自己的手盡量不發出聲音，痛苦和黑暗卻從未遲到過，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要撲滅我吞噬我，讓我體會這世間至痛！

    卓玬在撕開自己傷疤的同時，也把九年前那把傷害她的刀刺進了我的身體裏，用力的攪動著我想我現在的痛不會比她當年的痛更輕，隻是少了身體上的痛。

    “明明就是為了讓你痛苦的，為什麽在看見你痛苦的時候我還是會心痛……也許我以前經曆的都不叫痛，你才是我心裏真正的痛！餘生……珍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