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小女孩是那樣的精致可愛，可她說的話卻令人心痛，痛到無法呼吸，我終於哭出來了，那種衝破某種障礙哭出來的快感是前所未有的，她蹣跚著步子向我走來：“爸爸，我冷，我不想待在那裏，那裏又黑又冷，沒有人陪我玩，我要爸爸媽媽，我要你們陪我玩……”

    她精致的小臉上掛著長長的淚痕，我不顧一切的抱住了她，這就是我和卓玬的孩子嗎？真實的觸感讓我驚喜萬分，她不像那些醫生，她和卓玬一樣，可以看見我，我們可以感觸到彼此的存在。她也緊緊的抱著我，身體冰涼不停的抽噎著。

    想到她說的話我就忍不住心痛，更止不住淚流，忽然傳來的“嗤嗤”聲使我驚醒，甚至忘記了哭泣，看著她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就像是一塊寒冰，而我流下的眼淚就像是火山的岩漿般，落在她的身上在飛快的消融和瓦解著她弱小的身體。

    “爸爸……”

    她虛弱的呼喚著我，我想抓住她的手卻沒有成功，化作霧氣消失在了這個房間，整個房間裏又開始陷入了黑暗，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我呼喚著摸索著，就是找不到她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看見了一個小點，一個白色的小點，我開始向那個點靠近，隨著我的靠近那個點逐漸變大，等到足夠大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這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個通道，隻是距離太遠不能得知，外麵的光線十分強烈，照耀著我使我無法掙開眼，拿手遮擋的瞬間這片空間好像又變換了。

    拿開手發現這是一間有些熟悉的屋子，猛的回過頭看見了坐在床沿的卓玬，手裏正捏著一張試紙，上麵顯示了兩條紅線，卓玬將試紙遞給我，看著我道：“我懷孕了。”

    “打掉吧。”我很想說讓她生下來，也是按照這個意誌去說的，可是發出來的聲音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卓玬更是一臉絕望的看著我，將試紙丟在我臉上轉身就出了門。我想起了剛才的經曆，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門，卓玬就在外邊。

    手裏捏著兩顆白色的顆粒，看見我後丟進了嘴裏，喝了一口白開水吞了下去：“你這是……？”

    “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話，你說的對，我們都沒有能力扶養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除了拿掉還能有什麽辦法？”卓玬說完後淒然一笑，隻是那種笑伴著一些痛苦，她捂著自己的小腹進了廁所，我呆呆的站在門外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一般，看不到，聽不見，隻知道時間在流逝……

    當我舉起手準備打開門的時候，卓玬已經出來了，臉色蒼白搖搖欲墜。我周圍的場景始終在變換，這一瞬間的功夫她身後的廁所已經不見了，她遞給了我一個瓶子，裏麵裝著一個帶血的圓圓的東西，隻有桂圓大小。

    忽然之間我們的周圍出現了好多好多的人，卓玬的手裏還拿著那個瓶子，周圍的人都開始對她指責和謾罵，有人說她不知廉恥不知自愛，有人說她殘忍，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還有人說她傻。

    這本應該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結果就這樣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下，卓玬被驚到了，手裏的瓶子跌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周圍的謾罵聲越來越激烈越來越過分，我怒了，我回罵著，甚至忍不住動手，可我對這整件事好像都是無能為力，我說的話他們聽不見，我的攻擊直接穿過了他們的身體，他們就好像是影子一般，看得見卻無法真實的觸摸到……最終我和卓玬都被淹沒在人群裏，再也看不見彼此……

    場景又回到了最開始，還是那個房間裏，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回答，等她再次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我的心都在滴血……那個小女孩再次出現了，漂亮的辮子不見了，頭發變得亂糟糟的，精致的小臉上還花著，小黃人背帶褲也髒了，就連鞋子都丟掉了一隻。

    看見我的時候她就哭了，哭到梗咽哭到失聲，終於她對我說道：“爸爸，你把我接走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他們都不和我玩，他們都說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都欺負我，搶我的棒棒糖，搶我的毛毛熊，搶我漂亮的裙子，還拿石子砸我……”

    她在向我控訴著那些人的罪行，可我誰都沒有見到誰都接觸不到，除了聽著、看著、哭著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都不敢再去抱著她，我害怕她再一次像剛才那樣，猶如暴露在太陽底下的冰塊一樣，被我融化的無影無蹤。

    她在我的背後質問著我，質問我是不是不愛她了，不要她了，是不是她不乖了，問我為什麽不抱她不牽著她不哄著她了。她的質問就像是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狠狠的戳在我的心上，心如刀絞莫過於此……

    不知道是我走的太快還是她來不及追趕，慢慢的她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我陷入了仿佛永恒的黑暗，黑暗過後就又是那個熟悉的出租屋裏……一遍一遍的重複著這整個過程，我不記得說過了多少次的“打掉”，也不記得陪著她做了多少次的手術，也記不清那個孩子質問過我多遍。

    從最開始的心痛到難以呼吸和淚流滿麵，逐漸的沒有了眼淚，開始對這一切變得麻木起來，就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在觀看著這一切。我蹲在房間裏一個黑暗的角落裏，靜靜的看著事件的發生，一遍又一遍，我不再消失回到那個房間了，因為我看見了一個模糊的男人，他接替了我的位置，但卻不是心痛而是喜悅，他替我說了生下來這幾個字……

    眼前的畫麵逐漸變得暗淡和模糊，也離我越來越遙遠，一些巨大的方塊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又慢慢的縮小，最後緩緩的變成了一個小點。

    “醒來！”

    突然來的話語仿若驚雷，我坐直了身體卻感覺到一陣酸痛，還有眼睛的幹澀，有些不適的捂住了雙眼，大腦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許久後才慢慢恢複過來，我摸到了有些濕潤的衣襟，還有手心深入肉裏的指甲印，原來在被催眠的過程中我卻真真實實的哭過痛苦過……

    “感覺怎麽樣？”過了許久後野大師才向我問道。

    剛被催眠進入畫麵的時候我就信以為真了，從來沒有想到過是被催眠出現的畫麵，就像做夢一樣，幾乎不會知道自己是正處在夢裏。那些都太真實了，真實的可怕，最初還會心痛還會哭泣，還會懊悔和自責，到了後來便真如他所說我麻木了，對那些已經沒有了什麽感覺，就好像在看著一件和我無關的事情，我問出了我最擔心的事情：“麻木了。所以我今後是不是不會再有感情了？整個就是一個麻木不仁的人？”

    野大師愣了一下，隨後就笑了，他笑著道：“你把催眠這件事想的太神奇了，這不是什麽高深莫測的法術可以斬掉人的感情，隻是讓你經曆了很多遍感到麻木而已。你經曆的事件很單一，也就是說你今後隻是對流產這件事沒什麽感覺，不會再有那麽多的自責，可以更坦然的麵對。如果是其它的能夠觸動你的事情你依舊有正常的喜怒哀樂，所以你不需要多餘的擔心。”

    我點了點頭，算是徹底放下了心：“我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嗎？”

    “嗯……如果說哭的很厲害或者表現的很痛苦算是異常的舉動那就有吧，其實你可以看視頻的，視頻記錄了這一切。”野大師說著將錄製視頻的硬盤拔了出來，連接在電腦上通過投影儀播放了出來。

    畫麵中的我在看著那個轉盤的時候大概隻有兩分鍾左右就睡了過去，但卻是睜著眼睛的，沒有什麽思維的樣子，隻是看著眼前的屏幕。隨後野大師按下了快進進入倍速模式，很快鏡頭裏的我哭了起來，表情都有些扭曲，緊緊的捏著拳頭，我想那時候一定是第一次見到我們的孩子的時候。

    直到看到後麵我才知道為什麽我無法說出來那幾個字，原因在於野大師，他總會不定時的衝著我吼一句“打掉”……於是我在被催眠的狀態中怎麽也脫離不了這幾個字，就仿佛魔障一般。

    我有些不解的看著野大師，希望他能給我一個解釋。野大師關掉了視頻，喝了口茶道：“我們的目的是解除你現在的恐懼心理，所達成的共識是多次經曆當時的場麵，我怕你控製不住自己說了什麽不對的話導致出現其它結果，所以隻能通過這種方式提醒你。”

    “你腦海中經曆的的那些畫麵幾乎都是基於你自身的想象力，進入催眠狀態後自身的意識會變得薄弱，我也就能通過外力影響一下你在當時情景中的狀態。除了這個也沒什麽別的，更多都是你給自己的心理暗示，不過看你的樣子似乎還算是成功的，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支付本次催眠的費用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