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都意味著夢幻的感受與體驗。

    那種縹緲在天空中，仿佛來自於天堂的光影，令人心馳神往。

    安夏曾經在很多地方看到過極光的影像。

    無論是圖片亦或是視頻，這種現象對於她來說並不陌生。

    但是，像此時此刻這樣，置身其中，觸手可及，這不單單是安夏的第一次新奇體驗，恐怕這天底下，也沒有第二個人曾經有過和她相同的經曆了。

    安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一次次失神，她凝視的，仿佛是一片被魔法充斥的虛擬空間。

    那些律動的線條和不斷變換色彩的夢幻光影，如同是懸掛在天際的一道道巨大絲帶，正在隨著人耳聽不見的舒緩旋律，悠揚擺動，輕輕飛舞。

    “太神奇了！”

    安夏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自己會錯過這美妙場景的任何一個短暫瞬間。

    安夏回頭看著顧慕之，有些緊張似的說道：“這樣置身在極光裏麵，我們……我們恐怕是世界上第一個！”

    顧慕之勾唇，輕輕微笑。

    忽地，他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安夏不要出聲。

    安夏微微一愕，緊接著便看到顧慕之伸手指了指兩個人腳下。

    還不等安夏順著顧慕之的示意的方向看下去，一陣悠揚婉轉的聲音突然在這片天地間冉冉升起。

    那聲音聽來，像是從深淵深處嫋嫋而來，又像是在天空的盡頭徐徐飄蕩，空靈婉轉，蕩氣回腸。

    安夏感覺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跟著一陣不由自主地收縮。

    低下頭去，瞬間，又被另一幅意想不到的景象震撼到了。

    兩個人的腳下，是幽深黑暗的海麵！

    或許已經漂浮了上萬年的北極冰在兩個人正下方分裂開一條巨大的裂口，隨著海麵的波瀾微微起伏。

    而就在冰麵洞開的那條裂縫中間，一條身長十幾米的巨大抹香鯨正緩緩從兩個人腳下慢慢遊過！

    極光映襯在冰麵下的海水裏，隱隱約約散發著深邃的光芒。

    安夏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差點叫出聲來。

    那條鯨魚的尾巴慢悠悠伸出海平麵，緊接著，掀起了高達數米的巨浪！讓冰麵發出一陣擁擠碰撞的悶響。

    安夏剛看著那條鯨魚從自己身下緩緩遊過，隨即，又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鳴叫聲從海麵下傳來。

    一條又一條極寒之地的巨獸，排成淩而不亂的隊形，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在了冰麵的縫隙下頭！

    海水深不見底，除了深邃的黑暗，瞧不見絲毫色彩。

    安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識地脫口說道：“天呐……它們……它們在飛！”

    顧慕之來到安夏身邊，指了指鯨魚群的邊緣。

    安夏循著顧慕之的示意，稍稍看向遠處。

    又一幅奇異的畫麵出現了！

    水麵下，無數閃爍著柔和光芒的亮點，正在鯨魚群身邊輕輕搖曳著。

    隨著鯨魚群的不停前進，那些光點不由自主地起起伏伏，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輕輕推開了一樣！

    水麵下竟然有東西在發光？

    那不是極光的倒影！

    安夏攥緊了顧慕之的手，恍若看到了什麽超自然現象。

    “那是什麽？！”

    顧慕之湊到安夏耳邊，輕聲道：“熒光水母，北極圈附近的寒水領域，一種獨特的自發光脈衝生物，它們在為鯨魚群引路。”

    “引路？！”

    安夏簡直難以置信！

    可是仔細一瞧那些熒光水母的飄蕩方向，竟然綿延數公裏之遠，在海平麵下頭，形成了一條閃爍著淡淡光芒的“路”！

    有的光點大得像一輛汽車，而有的，卻隻有手掌大小。

    不計其數，根本不知道這裏有多少這樣神奇的生物！

    安夏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自語來形容此時此刻自己所看到的神奇畫麵了！

    那些仿佛飄蕩在空中的鯨魚群，沿著熒光水母照亮的“路線”，一邊發出綿遠悠揚的深海之歌，一邊朝著天空的盡頭緩緩遊去。

    遠方，除了天空中一直在不停搖曳的極光飄帶之外，什麽也瞧不見！

    安夏抑製不住地產生了一股錯覺。

    那些鯨魚，會一直跟隨著熒光水母，遊向大海的盡頭，在那裏……隻有它們能看到極光飄帶的另一頭，到底握在什麽人手裏頭！

    顧慕之看著安夏震撼的表情，伸手，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

    “它們去見極光的主人了。”

    安夏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顧慕之映襯著天空中和海麵下無數光彩的明亮眸子。

    “極光的……主人？”

    顧慕之的嘴角微微揚起來，對安夏點了點頭。

    “對，北歐人相信，極光的盡頭，就是天堂的所在地，在那裏，是另一個世界，沒有痛苦，沒有紛爭，那裏隻有無憂無慮的鯨魚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遊曳，那些鯨魚，就是人死後，靈魂的寄托。”

    聽著顧慕之的描述，安夏的眼睛又看向了遠去的鯨魚群和那條看不見盡頭的光芒之路。

    這個故事……

    真美。

    人的靈魂在死後，化作大魚，遊向天空和大海的盡頭……

    顧慕之拉起安夏的手：“夏，那些離我們而去的親人，一定在那個地方，愉快地繼續生活著。”

    安夏微微一愣，幾秒鍾之後，才明白過來，顧慕之所說的那些“離我們而去的親人”，指的是風若嵐和韓正瀟。

    他們……會在那裏嗎？

    如果他們真的在……

    我是不是隻要一直飛下去，就能再見到他們了？

    安夏的眼睛看向了遙遠的天際，顧慕之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但他也知道，安夏不會朝著那個方向永無止境地飛下去的。

    須臾，安夏癡癡地問了句：“他們……現在在哪？”

    顧慕之深深地吸了口氣。

    然後……

    他的手，朝著周圍示意了一圈。

    安夏蹙眉，沒明白他的意思。

    “在這？！”

    顧慕之點頭，他來到安夏麵前，輕輕拉起她的雙手：“按照你母親的遺願，她和你父親沒有墓地……而是將骨灰，撒向了大海，攜手……去任何他們想去的地方。”

    在今晚之前，安夏從來沒有詢問過，究竟自己的父母埋葬在了什麽地方。

    因為她一直都不敢問。

    她害怕，害怕自己一旦知道了那個地方，會義無反顧地衝向那裏，更害怕，自己會看到那兩個風中飄搖的荒塚而奔潰掉。

    如果風若嵐和韓正瀟真的有墓地，安夏無法想象他們如今會是什麽樣子。

    這麽多年，是否有人幫忙打理，又會不會有因為風影計劃仍舊對兩個人懷恨在心的人，前來搗亂？

    這許多問題，都讓安夏一直沒有勇氣問出這個問題。

    但是……直到剛才。

    安夏從顧慕之的話裏，聽到了有關於自己父母的線索。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問出口之後，所得來的答案竟然是……

    安夏朝著周圍徐徐打量很久。

    撒向了大海？

    那麽……

    爸爸和媽媽……

    是不是已經去過了所有地方？

    而剛剛那群鯨魚……

    安夏忽地想起了鯨群中的第一聲鳴叫，心裏頭立刻回蕩起了一股莫名的悸動感。

    那……會不會是……

    顧慕之再次摟住了安夏的肩膀，同她一起看向了漸漸遠去的鯨群。

    “這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歸宿……天涯海角……永不分離……更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祭奠，而讓那些一直在乎他們的人，再次陷入什麽麻煩之中。”

    安夏的眉頭緊了起來。

    爸爸……媽媽……你們居然到了最後，也不願意給任何人增加麻煩……

    顧慕之稍稍沉了下氣。

    “夏，這次出國，我們又經曆了很多，雖然賀將軍並沒有告訴我們，他要去對付的是什麽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無論我們接下來要麵對誰，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就像當年你的父親對你母親那樣，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離開你。”

    兩個人慢慢看向彼此。

    在一道道絢爛幽遠的極光中，兩個人的距離好像從來也沒有這麽近過。

    天地間，隻有眼前人，和他的承諾。

    顧慕之繼續道：“所以……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安夏打量著顧慕之那雙帶給她無限溫暖的眸子。

    “什麽事。”

    顧慕之神情堅毅，不容置疑。

    “我希望你和我一樣，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準離開我，就算有一天，我會付出一切，我會因為這場仗，失去所有，我都不準你丟下我一個人！無論天涯海角，都要握緊我的手。”

    安夏微微歪了下頭。

    認真地瞧著顧慕之那副即霸道卻又滿是請求的模樣。

    他的選擇，全都是我。

    “除了你，我還有什麽？”

    安夏不像顧慕之那樣霸道，可說的話，卻瀟灑得像彈指間，罷黜了整個天下，隻願抓緊顧慕之一個人！

    顧慕之笑了。

    他把安夏的手拉起來，緊盯著她的眸子，輕輕放在自己嘴邊。

    柔軟的唇，寵溺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一言為定。”

    安夏也跟著微笑起來。

    “此世為限！”

    兩個影子，慢慢在映襯著極光的海麵上靠在一起。

    緩緩波濤，將那個看起來能融化周遭所有的吻，慢慢拉長……

    漸漸，飄向天空那個或許存在的，盡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