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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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章·殺

    成都城外三五餘裏的南山,便是曾府的陰宅所在,

    在大夏朝一般的官宦人家、或者當地的鄉紳貴胄,按照地位的差異,往往會找陰陽先生在當地的周圍擇一處或大或小的風水寶地,作為自家的陰宅,

    每逢家中有人去世,便按照輩分將棺槨葬在自己的陰宅處,以求庇佑後代、萌蔭子孫。

    很多跟這些或官或富能夠上關係的百姓,也會走一走門路,將自家的逝者,埋在這些人家陰宅的邊圍,以求能沾一沾這洞天福地的靈氣,

    更多搭不上關係的普通人家、甚至是窮困潦倒之徒,反而更加不稀重金打點各府的管家,隻求能買的一兩方寸的土地,厚葬先人,以便寄希望於鬼神能為自家後代帶來福氣。

    曾府出了曾漢儒這麽一任都指揮使,也讓曾家的陰宅從原來的清水河邊遷到了這南山上,

    根據陰陽先生的測算,這塊南山可是成都周圍少有的風水佳處了,原本是一個鄉紳富戶買下來打算供自己百年之用,但是聽說都指揮使看上了自家的陰宅,也不消派人多說,便主動的將土地雙手奉上,分文沒取。

    南山方圓不足百餘裏,說是叫山,其實就是個在春秋之際能感受到鬱鬱蔥蔥的丘陵,

    曾子仁事先已經安排好人,按照族譜中的輩分,在山上挖好了墓穴,隻消江老爺子的棺槨抬上山去,依照禮數葬在指定的位置,這葬禮也就算是徹底結束。

    也不知是怎麽得,這天公不作美,當喪葬的隊伍來到南山下的時候,天空中已經淅淅瀝瀝的飄起了小雨,

    原本從山下鋪好的百十來個石台階,也被這雨水弄的泥濘不堪。

    “老爺,您看這陰天下雨的,老大人的下葬時間是否推遲?”

    曾府的管家很貼心的舉著一把油紙傘,撐在曾子仁的頭上,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問他道,

    曾子仁瞟了一眼被雨霧籠罩的南山,搖了搖頭道:“不行,陰陽先生說了,該是這個時辰,就得是這個時辰,風雨無阻!老爺子的事兒是大事,告訴所有人,想要少挨淋就動作快點,上山!”

    “好的老爺!”

    那管家吩咐著身後的葬禮司事,葬禮如期舉行。

    楊氏躲在身旁丫鬟撐起來的傘地下,低頭看著坑坑窪窪積滿了雨水的土地,低聲埋怨道:“這老爺真是個死心眼兒,非要趕什麽時辰,這秋雨能下多久,等停了在上山不行麽?真是不開竅!”

    正說著,她一瞥眼,看到了隊伍外麵的柳思意,

    此時的柳思意,已經被雨水打的渾身濕透,原本那一頭烏黑的青絲,也濕漉漉的一縷縷擰在一起,因為手被麻繩捆著,她隻有不停的將俏臉靠在肩膀上來擦掉不斷滴落的水珠,

    楊氏眼神陰惻惻的看著她,然後從侍女的手裏接過油紙傘,邁開步子走出送葬隊伍,悄沒聲兒的出現在柳思意的身後,

    她高高的抬起左腳,照著柳思意腳腕之前的鐵鏈重重的踩了下去!

    “啊!!!”

    柳思意聽說門口出事兒,本就出來的著急,所以很隨意的穿了一雙蜀錦絲質履,

    這雙繡花鞋本來就不是趕路用的東西,再加上鎖上了這是幾十斤的鐵鏈,更讓他步履蹣跚,腳踝上的嬌嫩早就被磨的皮開肉綻,以至於走到南山的時候,這鎖鏈完全就是嵌在她的肉裏,

    楊氏從她後麵這鉚足了勁兒的一腳,使得那鐵鏈的往下滑,粗糙的鐵刺狠狠的割進那沒有皮膚保護的鮮肉裏,鑽心的疼痛讓她再也承受不住,“撲通”一下雙腿顫抖的跪在了泥裏。

    柳思意皓齒輕咬的下唇,雙手支撐著已經被雨水淋透的身軀,眼眸微閉,表情十分的痛苦,那早已濕透的衣裙,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讓她原本就妙曼的身姿更加顯得讓人血脈僨張,同時帶給她的也是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的冰冷。

    楊氏慢慢的繞道跪爬在地上的柳思意麵前,俯下身子,又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冷聲說道:“柳護法,你今天的下場完全是你咎由自取,凡是敢跟護法神作對的人,都隻有死路一條。”

    柳思意強忍著疼痛,緩緩的直起身子,由於腳踝的疼痛,她實在是沒有力氣直起雙腿了,隻能這樣跪坐著,嘴裏不停的喘著粗氣,看向楊氏,

    “我早就知道你是寧兒的人,所以我才沒讓你帶走紫韻,我是五穀教的護法,在沒有教主的允許之前,你們誰都殺不了我。”

    “嗬嗬!”

    楊氏冷笑了兩聲,眼睛裏閃過一絲狠辣,

    “沒想到啊柳護法,真是精明著呢,但是我殺不了你,卻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還不待柳思意反應,就高高的揚起右臂,狠狠的抽在了柳思意已經紅腫的臉頰上,

    “啪!”

    越下越大的山雨,讓曾子仁在隊伍前麵著急的安排這入葬的事宜,根本就無暇顧及柳思意,那繩頭也早就不知道丟到了哪裏去了,

    嘩啦啦的雨聲鋪天蓋地,似乎湮滅了一切不合時宜的聲音,置身天地之間的柳思意和楊氏,卻像是單獨呆在一座天然密閉的屋子裏,讓原本就不懷好意的楊氏,更加肆無忌憚,

    “啪!”

    兩個清脆的巴掌扇在柳思意的臉頰上,殷紅的鮮血從她精致的粉唇邊流了出來,

    並不打算就此住手的楊氏,從自己的腦後拔下一根發釵,用銳利的尖兒貼在柳思意為首紅腫波及、濕潤白皙的左臉頰處,陰惻惻的說道:“你不是有一張人見人愛的臉蛋兒嗎?今天,我就讓你從此以後變成人見人惡的醜八怪,再也沒有男人願意正眼瞧你!”

    柳思意細嫩的肌膚,哪裏是這釵尖兒的對手,銳利所過之處,留下了一條深深的殷紅色溝壑,從臉頰一直劃到耳根,

    此時渾身傷痛的柳思意,已經沒有了呼喊的力氣,隻是無助的張大著檀口,無聲的釋放著身體上所承受的痛楚。

    這一道劃痕,顯然沒能滿足楊氏那變態而興奮的心,她用發釵在柳思意的臉上比劃著,準備再來一道時,

    遠處傳來了響徹雲霄的銃聲!

    “砰!”

    “砰砰!”

    清脆且極具穿透力的銃響,輕而易舉的撕開了山雨落下的帷幕。

    “什麽人!”

    隊伍前麵正在跟葬禮司事討論著相關環節在雨天如何進行,聽到這銃響,慌忙的抬起頭,朝周圍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周圍一圈足足有上千騎兵,一身甲胄的朝著他們圍了過來,手裏緊握著一把把閃著寒光的馬刀,

    騎兵的馬前還有不少手持火銃的軍士,正用那黑洞洞的銃口,冒著他們這隊白衣白袍的送葬隊伍。

    “敵襲!”

    隊伍中的那些兵丁,趕忙端起手裏的纓槍把曾子仁圍在中央,隊前的那八個騎兵也都紛紛調轉戰馬,對著周圍那如同有幽靈一般,還在不斷從雨霧中現身的人群。

    “不要慌!這裏是怎麽會有敵襲,去!問問他們是哪部分的,就說我是四川都指揮使曾子仁。”

    曾子仁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雨水澆的,到算是清醒,吩咐這一名騎兵,打著他的旗號去問問對方是哪個部分的。

    在足足圍上了數千人馬之後,這些騎兵才裂開了一條道兒,一騎身著藍底官袍的男子打馬走了過來,

    “四川都指揮使曾大人正在為家父舉辦葬禮,你們哪個營的人馬,何故圍住我們?速速通稟上來!”

    那騎兵認不得安逸,用馬刀一指,厲聲問道,

    在他的認知裏,隻要是四川的綠營官軍,還不都是指揮使的麾下,就算你是衛所歸總兵管,見了指揮使該行的禮也一樣不能少。

    其實不用那騎兵通報,曾子仁已經看見到為首一人的身影,安逸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能一眼認得出來,

    看到是綠營官軍,他也是心中稍定,安逸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老指揮使的葬禮上搞事。

    不過很快

    安逸就給他倆一個意想不到,

    他也不答話,轉身從一名銃手那裏接過上了膛的火銃,對著麵前的騎兵,

    “砰!”

    呼嘯而出的彈丸夾雜著血肉,貫穿了騎兵的胸膛,伴隨著他不解的眼神,緩緩的倒在了馬下。

    這下子讓送葬的隊伍一陣騷亂,死亡的衝擊對於他們比任何官位和頭銜來的都要強烈。

    曾子仁也是萬萬沒想到,安逸二話不說,直接就把他那騎兵給打死了,他那帶著戾氣的眼神,仿佛穿過了雨霧,給他的眼底添上了一抹恐懼感,

    “安逸!你想造反嗎!”

    不過他都上的烏紗,還是給了他質問安逸的勇氣。

    安逸仍然沒有答話,眼神在送葬的隊伍中搜索著,

    很快

    他就找到了他想找的目標,正跪坐在地上的那一身豔紅。

    但是

    當他快馬來到這豔紅身前的時候,很快被柳思意那一身的傷痕,點燃了心底的殺意。

    站在身旁的楊氏,手裏還握著滴血的發釵,她一臉惶恐的看向安逸時,安逸眼底的足以凍結一切的冷意,讓楊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安逸將他自己的素色錦袍脫了下來,披在柳思意已經完全濕透的身上,然後將她慢慢的攙起,

    柳思意的美眸看向安逸時,心底泛起這一種說不出的意味,幾次想要放下都沒能放下的他,還是在這攸關時刻,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或許,他就是上天派下來擒拿自己的天兵天將,

    算了認命吧

    安逸將虛弱的柳思意扶給身後跟來的金銘尹,然後提著腰間的那柄佩劍,就朝著楊氏走了過去。

    “你你你不能殺我,我我是都指揮使的夫人,我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從喉嚨中爆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哭喊,

    安逸帶著血色的劍鋒,剛剛齊刷刷的切下了楊氏握著發釵的那隻手臂,

    “啊啊!!!你!!”

    楊氏用手捂著斷肢,洶湧而出的鮮血從她的指縫裏不斷地外冒,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痛苦的倒在泥濘裏,

    “安逸!你給我住手!”

    曾子仁提著劍就欲要上前,

    然而沒等他走出兩步,孟崎帶著騎兵,就攔在了他的麵前,

    麵對數百倍於己的先鋒營,曾子仁手底下這些散兵,顯得很沒有底氣,握著刀槍的手都在雨中微微顫抖著。

    安逸並沒有讓楊氏慘叫多久,他跟上前去,將手裏的佩劍,狠狠的刺進了楊氏的胸前!

    “呃~~”

    貫穿心髒的青峰,迅速的帶走了楊氏在人間的最後一絲聲音和全部的生氣。

    “我是都指揮使!我命令你們給我讓開!”

    曾子仁怒不可遏的“自我介紹”,並不足以讓孟崎的騎兵挪動半步,

    安逸冷冷的看向他,曾子仁感覺到他那雙眼睛都是鮮紅色的,如同地獄來的惡鬼一樣沒有一絲憐憫之意,

    死神一般空靈的聲音,久久的回蕩在南山的上空,仿佛是來自天外的神明,給在場的所有人,下了一紙判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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