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舒緩音樂的咖啡廳裏，此刻除了坐在窗邊的林雪空無一人。

    時間指向上午10點，快要接近午餐時間，而這裝潢品味都還算尚可的咖啡廳卻顯得冷清許多。

    身著一身白色休閑裝的程子煜端著一杯咖啡，一杯牛奶緩緩走來。

    彎腰將牛奶放到林雪麵前，瞄了眼她蒼白的麵色，坐到對麵：“還很疼？”

    他問的是她的肚子。

    呃……他問的是她的例假。

    沒錯，她來例假了，就在昨天晚上。

    一想到厲偉那難堪的像生吞了一隻蒼蠅似的臉，林雪就忍不住想笑。

    其實，她也不想的，她做好了準備的，隻不過，老天似乎都不想讓他們發生點什麽。

    程子煜坐在對麵，看她攪動牛奶，唇角不自覺勾起的淡淡笑意，微微挑眉。

    “很開心？”

    他的音量，拉回林雪的思緒，沒忘了今天是來談正事的。

    收斂了笑容，低著頭道：“我要的東西呢？”

    男人沒好眼色看她，朝穿著一身侍者服飾的男孩勾勾手指，立刻有人送上一疊資料過來。

    連文字帶圖片，整整有一手掌那麽厚。

    林雪蹙眉，接過東西，翻看的第一張照片，就是一個正癡癡呆呆坐在輪椅上留著口水的男人。

    看年紀，好像和厲伯洋差不多，比他大也大不了幾歲。

    “這是……”

    程子煜喝著咖啡，隨意瞟過來一眼：“厲伯洋的哥哥，厲光雄正妻生的兒子，厲廷申，5年前，因厲偉霆之死淩天集團內部鬧的很厲害，而這個厲廷申和他的爸爸厲光雄鬧的是最嚴重的，厲偉上位時，厲光雄用盡了方法阻攔遏製，雖說都沒有成功，但也給厲偉製造了不少麻煩。”

    “那時候厲偉的手段也算粗暴直接了，有傳言說讓厲廷申癡癡呆呆坐在輪椅上的車禍就是厲偉在背後主導，同在車上的還有厲家的一個成員，不過對方是當場斃命。”

    車禍……

    “林雪？林雪？”

    程子煜叫了兩聲，才將陷入思緒的林雪叫了回來。

    女人麵色一僵，很快恢複，低著頭，漫不經心的拿起牛奶喝了口，淡漠的問：“是他做的？”

    程子煜搖頭：“不是。”

    又指指照片上另一個人，那人正是站在厲廷申身後的厲伯洋。

    照片裏的他和之前林雪見到時不太一樣，照片裏的他戴著一副無框寬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很好說話的樣子，可真正接觸過他的林雪卻很清楚，他的眼底寫滿了太多的野心與城府，根本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樣“和顏悅色”。

    “厲廷申車禍後，變得癡癡呆呆傻裏傻氣，而在那之後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身為私生子的厲伯洋，當時，厲光雄四麵楚歌正缺人手，他很重視厲伯洋，甚至允諾他把厲耀宗厲偉踢下台後，就把厲廷申在厲氏的股份全部轉到他名下。”

    “隻不過，在那之前厲偉就對厲光雄出手了，布了很多局很多陷阱等著厲光雄跳，厲伯洋來到厲光雄身邊時，他已無力回天，最後，隻能用自己手上的厲氏集團股份換取一家人的生存平安。”

    “因為厲偉掌握了他的把柄，具體是什麽我沒有查到，不過厲偉對他的出手的確是重了些，相較於其它“不服”的厲氏成員，厲偉對厲光雄已算是“趕盡殺絕”了。”

    他這麽恨他，對他不留一絲餘地，甚至在他們全家出國後，還把厲光雄的名字從厲氏族譜上摘了出去。

    能讓他做到這樣絕情，冷厲，厲光雄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林雪越想越糾結，微微皺起眉。

    如果是這樣，厲偉根本不會允諾厲伯洋的條件，那爸爸那邊……

    “一會他來，估計會打著為他大哥治病的旗號讓你幫他要回股份，到時候你允諾他一筆可觀的錢，承諾他隻要他肯把厲光雄的肝髒捐獻出來，以後厲廷申的醫藥費都由你負擔，探探他的口氣。”

    “如果他不肯呢？”

    “如果他不肯，就說明他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回厲氏集團的股份，是他的狼子野心，隻不過，他爸爸剛死他就拿著他爸爸的腎髒來和你做交易，傳出去怎麽都不好聽，所以他要找個即好聽又能打動人的名目，照顧繼母，照顧爸爸留下的“癡呆”的哥哥，就是他最好的名目。”

    “同樣，讓厲偉同意將厲光雄的名字再入族譜也是這個道理，連厲光雄都算不上厲家人，那他這個私生子更是爛草一堆了，他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去實現他將來的狼子野心。”

    話說到這裏，程子煜終於停了下來。

    身體優雅的靠向後座椅，拿起麵前的咖啡漫不經心的抿了口。

    “以我的立場，我倒想看看這厲伯洋和厲偉狗咬狗，隻不過，你想說服厲偉鬆口的事，怕是難上加難，厲伯洋的目的與野心瞞不過厲偉，你覺得他會為了你，給自己留個炸彈在身旁？”

    林雪低頭，默默喝光杯裏剩餘的牛奶，再沒有開口。

    一個小時後，厲伯洋攙著那名步伐蹣跚的中年婦人出現在咖啡廳裏，林雪試探了他，果然和程子煜說的一樣。

    他不要錢，隻要股份。

    還說想要回厲氏集團的股份是為了完成爸爸的遺願，這樣，讓他在死後還屍骨不寧也算有個交待了。

    至於讓爸爸回歸厲氏族譜的事，說是要讓他落葉歸根。

    兩個條件，他一個都不鬆口。

    林雪說會考慮一下，拿著包離開了咖啡廳。

    咖啡廳外陽光明媚，溫度適宜。

    林雪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寬大的墨鏡，戴著微低的鴨舌帽以及白色口罩坐進紅色拉風的跑車裏。

    係安全帶時，剛好從後視鏡裏看到身後不遠處正藏在牆角裏鬼鬼祟祟偷窺她的男子。

    身為藝人，被一些狗仔跟蹤甚至是偷拍都屬常事。

    林雪沒有在意，一腳油門將車子紮進車流。

    角落裏的4個男人站出來，看了眼大門緊閉的咖啡廳，彼此對視的眼眸裏狠辣嗜血，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交流，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

    林雪回到片場時已經下午，她準備了一下，讓化妝師化好妝後，就等在外麵的休息椅上。

    夏季炎熱，對女藝人的皮膚絕對是最終極的考驗。

    每個女藝人的休息椅上都遮著一把巨大的遮陽傘，沒有戲份的演員要麽去休息室，要麽去保姆車上等待。

    下一場戲就是林雪這個女主以及女二女三對峙的一場戲。

    所以片場的三個角落，被林雪、翁玲兒、鄭佩兒各占一邊。

    從姚瑤的手中接過一杯剛剛加熱過的大棗紅糖水，她這幾天身處特別時期，小腹劇痛，除了靠忍，別無它法。

    隻是她喝水的空當，又聽到梁蕾在罵人了，而她罵的不是別人，正是鄭佩兒新來的助理，聶珊珊。

    女孩低頭哭著，委屈的肩膀不斷顫抖，連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看不上去了，忍不住上前勸了兩句，結果被梁蕾幾句話難堪的懟了回去。

    其它人也不敢再上前了。

    林雪收回視線，接過餘敏手中的劇本低頭熟悉台詞。

    姚瑤彎腰抱怨：“那個梁蕾太強勢太刻薄太討厭了，聶珊珊好可憐。”

    林雪淡漠，沉默不語。

    可憐之人，也有她的可恨之處。

    這個世界本就這樣，你不迎合它，它就會欺負你，想讓這個世界主動接納你不太可能，如果不想被人踩在腳下任人欺淩，唯有靠你自己站起來，變得更強大，更堅忍，一步一步得到你想要的。

    林雪沒有接話，姚瑤也不再開口。

    女人起身，放下劇本說要去趟衛生間，格子間裏，她卻聽到梁蕾滿是得意挖苦的笑聲。

    “聶小姐就放心吧，您交待的事我一定照辦，聶珊珊在這裏，不會有她的好日子過的，一個野種而已，還妄想和您平起平坐怎麽可能，聶老爺子也是一時糊塗了，還把她和她那個小三的媽接到家裏，其它事交給我，保證讓您滿意，嗯，好，那先這樣，聶小姐再見。”

    梁蕾掛斷電話，奸笑兩聲後扭腰擺臀的走出去。

    林雪隨後從格子間裏出來，站在洗漱台前洗手。

    看著鏡子裏淡漠的自己，唇紅齒白，明豔照人。

    然而5年前，她又何嚐不是那個被人“欺負”的醜小鴨，相比於聶珊珊，至少她的欺負還沒有涉及到“人命”，比起她不是要幸運多了？

    抽出紙巾擦手，林雪驀然的勾了勾唇，轉身出去。

    一下午的戲份拍的倒也順利，晚上拍到12點收工，正彎腰換衣服，突然餘敏神秘兮兮的跑來笑容滿麵。

    “雪雪，你猜誰來看你了？”

    林雪不明，回過頭繼續換衣服。

    “是厲總，厲總親自來接你了，就在片場外麵，雪雪，太好了，你和厲總終於雨過天晴了！”

    雨過天晴？

    也不算吧？

    林雪心虛的踩上自己的高跟鞋。

    昨天她來例假了，厲總也沒做成，掃興離去，今天他來幹什麽？她的例假也不會這麽快結束？

    被餘敏強拉出去，看到駕駛室裏的男人。

    他正在抽煙，駕駛室的車窗下扔著七、八根熄滅的煙頭，剛剛靠近就覺得煙味刺鼻，足見他在這裏等了很久。

    林雪上車，朝車窗外的餘敏揮揮手。

    “安全帶！”男人出聲提醒，臉色不是太好，一副欲求不滿的黑沉緊繃。

    車子開了一路，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車子在十字街口的紅燈前停下，林雪皺著眉，陣陣灼骨的疼痛讓她白了臉色，額頭冒冷汗，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小腹。

    “很疼？”厲偉側眸看她，見她痛苦的咬牙隱忍。

    林雪搖搖頭。

    厲偉看向車前，又將手朝車後座探去，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個印著熊大熊二的暖寶寶來。

    遞給她時，暖寶寶的溫度竟然還是熱的，在這炎熱酷暑的7月。

    “捂著。”

    林雪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也沒扭捏的伸手接過，放在小腹上。

    溫熱的觸感剛剛接觸皮膚，她就感覺好多了，下麵的噴湧不是那麽強烈，沉沉的像要脹開墜落的疼痛也沒有那麽明顯了。

    放鬆的靠進背椅裏，閉著眼睛，幽幽道了聲謝。

    紅燈變綠，車子不疾不徐緩速開上街道。

    厲偉側眸，漫不經心的開口“你一直是這個日子來例假麽，每個月的29號？”

    這麽巧，孫一柔也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