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見底的遊泳池，廖軍正抱著肉乎乎的林沫兒在學習遊泳。

    而林雪和厲偉在相對深一些的水池這邊，看著父女二人，看著廖軍對林沫兒的寵膩，林雪的心裏說不上是喜是悲。

    姚迪，你看到了嗎？這樣的結果你高興嗎？

    不覺，幾分傷感彌漫心房。

    直到厲偉的大手在她挺俏的屁股上掐了把，林雪才臉蛋紅通通的回頭，狠瞪他一眼。

    “想什麽呢？過來，教你遊泳。”

    “我會遊泳，不麻煩厲總。”

    說罷，林雪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臂，以一道優美的弧線紮進水裏，像美人魚似的快速遊走了。

    看著她遊泳時熟練的身姿，在水麵撩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厲偉先是愣了下，突然就沉默了。

    手還浮在水麵上沒有收回來，意識卻不自覺的回到幾年前。

    “啊……啊……啊！”幾聲尖叫在空蕩的遊泳館裏分外響亮尖銳刺耳，厲偉被氣笑了，卻怎麽拽也拽不開她，又不敢使力，怕傷了她。

    孫一柔臉色發白的抱住泳池邊緣死活不撒手，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我不想學遊泳，我不喜歡遊泳，厲偉，你別逼我。”

    因為媽媽繼父出意外死的那一天，天空下起瓢潑大雨，鮮紅的血染紅了雨水流到女孩腳下，多少個夜裏，她站在血地裏孤單無助那樣的惡夢一直在眼前揮之不去。

    所以孫一柔一直對水有很深的恐懼感。

    她不會遊泳，也不想學遊泳。

    厲偉為什麽要逼她？

    明明，孫一柔是那麽怕水的一個人，而眼前的她……

    林雪遊了半圈回到厲偉麵前，累的氣喘籲籲，小臉有些發白。

    到底，生病影響了體力，林雪累的不行，兩手支撐池壁跳起坐到泳池邊緣，見厲偉愣著不知在想什麽，一雙犀利深沉的眼卻一直盯在自己臉上。

    “怎麽了？”她詫異的摸了摸自己：“有什麽問題嗎？”

    男人收回混沌的思緒，在心裏告訴自己，她是林雪，不是孫一柔，至少，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她就是孫一柔。

    他在想什麽？

    深深凝望了女人一眼。

    厲偉沒有說話，結實的身軀朝水中撲去，修長筆直的腿用力一蹬，身體劃出很遠的距離，接著，兩隻有力的手臂交疊向前，在水中蕩漾起雄壯的水花。

    厲偉遊泳的姿勢就和他的人一樣結實有力，男人味十足。

    隻不過，說實話，他的泳姿並不標準，盡管速度很快。

    厲偉的遊泳不是跟專業老師學的，年紀小時丁佩自顧不暇，又得了一陣抑鬱症，能糊口就算不錯了，哪還有心思去管厲偉。

    他學會遊泳，是跟一群混混去江邊玩時練成的，所以動作並不標準。

    林雪看他遊完一圈又一圈。

    恍恍惚惚間，眼前的水好似又變成紅色。

    而她的腳還蕩在水裏，突然就被那紅色的血水包裹住了。

    立刻閉眼，腦海中閃過心理醫生告誡她的話。

    “柔柔，人最恐懼最難過的不是別人，是自己，你若真想克服心理障礙，首先要做的就是戰勝自己，不再懼怕自己，聽到了嗎？來，跟我做，深呼吸……”

    “呼……吸……呼……吸！”

    林雪循著記憶裏的樣子呼氣吸氣，慢慢平穩呼吸，放慢心率。

    她可以的，她可以戰勝自己。

    在那段時間裏，林雪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每天將自己泡在遊泳池裏，抱著泳池壁尖叫，哭泣。

    每當那時候，她脆弱無助時，腦海中總是閃過那個一直嗬護保護她的男人身影。

    於是，她告訴自己，以後的她不再依附仰仗任何人，那隻會讓自己變得脆弱，她唯一可以依靠相信的人隻有自己，隻依附自己。

    蛻變，成長，需要血的代價。

    那種難熬的感覺，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懂的。

    沒有人知道那長長的5年她經曆了什麽，她今天的不一樣，又是咬碎多少銀牙，哭了多少眼淚才換來的，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失敗或者退縮。

    噗通一聲。

    分心的林雪突然被厲偉拽住一隻腳拉進水池裏。

    她猛然落水，毫無準備，身子突然就沉了下去，清澈又有些涼的池水嗆進嘴裏，她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突然，厲偉拉住了她，抱著她浮到水麵上：“笨蛋！”林雪捏住鼻子咳了很久，臉都白了，嗓子裏火燒火燎的難受著。

    瞪著他像是要吃人似的。

    厲偉沒心沒肺的笑，被她輕拍一下也隻當是撓癢癢。

    有時候，林雪真覺得他幼稚到不行。

    摟著她的腰，看她總算喘勻了氣，又出其不意的摟住她往水下壓去。

    “厲總……”

    林雪張嘴的功夫，嘴裏又嗆進去水，而這一次，厲偉更快的用嘴含住她，給她氧氣。

    兩人的身體漂浮在水麵上，隨波逐流，而他的唇舌卻異常霸道的侵占她口中所有的甜蜜。

    林雪氣極了，卻推不開他，打不過他。

    好在，泳池今天被廖軍包下了，不然的話……

    林雪被吻的沒了氣，厲偉儼然也到極限了，兩人正欲浮起時，一隻拖鞋猛的砸了過來。

    “啊！”

    “媽媽？”

    這一拖鞋，全本是要打在厲偉腦袋上的，沒想到林雪卻先一步跳出水麵，錯打了她。

    林沫兒童稚卻又擔憂的嗓音在遊泳館裏響起。

    厲偉撩起林雪的額頭看著那裏的紅，眼神立刻就冷了，一把水朝岸上的廖軍拍去：“你想死？”

    廖軍也很歉疚：“抱歉，我不是要打你的。”

    他半跪在泳池邊緣，看林雪的額頭慢慢沁出淡淡的紅色。

    臉上隱含內疚：“抱歉。”

    他伸出手，想拉林雪上來，女人卻懶得看他，徑自遊到扶梯處走上去，對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與疏離。

    林沫兒說要上廁所，厲偉上岸，直接牽著肉乎乎的小女孩走了。

    空蕩蕩的遊泳館裏隻剩林雪與廖軍，空曠冷清。

    林雪穿著一件藏青色款式異常保守的泳衣，身上披著白色浴巾坐在椅子上喝熱水，畢竟，現在外麵是2月份的冬季，即便遊泳館裏開了空調，也不是那麽暖和。

    喝了大半杯熱水，體溫恢複到正常數值。

    而身側的男人隻是盯著波光粼粼的水池沉默不語。

    林雪側頭，看了他一眼。

    “讓沫兒支開厲總，不是有話想問我嗎？有就快說。”她沒有多少耐心，特別是在麵對他的時候。

    廖軍的喉結吞咽兩下，默默瞟了她一眼，拿起圓桌上的酒瓶快速喝了口。

    “我找到她了。”

    他找到姚迪了，他終於找到她了，隻是……

    聞言，林雪的動作一頓。

    喉嚨裏突然像是堵了什麽東西似的，吐又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

    她知道，廖軍找到的隻是城東的那個墓園，那裏掛著她的名，其實什麽也沒有。

    把她的名字留在那裏不過是為了能和自己的爸爸媽媽團聚罷了。

    或許，他們已經團聚了。

    “是嗎？”林雪的反應淡淡的。

    拿起水杯繼續喝水，剛剛的沉重已不在，隻是感覺這水幾分苦澀，不是滋味。

    至此，廖軍不再說話，也不再問。

    兩人都陷入僵持的沉默，直到幾分鍾後，林沫兒和厲偉回來。

    見到那肥滾滾的小身體，廖軍又恢複如常，笑著將她抱進懷裏：“還要學嗎？”

    林沫兒的身上披著喜洋洋的浴巾，臉凍的發白，嘴凍的發紫，小孩就是小孩，抵抗力不行，剛出水一會就感覺特別的冷，身子都在發抖。

    廖軍還以為她會說想要回去了，卻不想，林沫兒勇敢的一抹臉，說還要學，要學會遊泳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媽媽了。

    剛剛，厲偉和林雪浮在水上的一幕在孩子的心裏引起恐慌，而林雪的臉卻紅到不行，嬌嗔的瞪了厲偉一眼，厲偉倒是滿不在乎，抱起小女孩，輕揉她的頭：“老子的女兒，是該勇敢點。”

    “沫兒，知道怎麽樣學遊泳才是最快的嗎？”

    “厲總？”林雪的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厲偉卻不看她，捏捏小女孩肥胖的臉頰：“扔你下去了？怕不怕？”

    女孩搖頭，望著擔憂自己的媽媽：“我不怕。”

    “好，走！”

    噗通一聲。

    “厲總？”林雪驚愕極了。

    她沒來得及阻止，厲偉已然雙手一揚將女孩扔進泳池裏。

    “你瘋了？”林雪像是一頭要吃人的母獅子，說罷就要跳下水去，卻被厲偉攔住。

    其實，林沫兒已經學會閉氣了，下水的那一刻確實有些慌亂，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

    她想著廖叔叔教她的樣子屏住呼吸，兩隻小胳膊不停的撲騰，水花揚的很大，泳姿也不標準，幾分狼狽，像落水的小狗般一陣撲騰到了泳池邊緣。

    林雪的心幾乎都要提起來了，見她終於遊過來，仰著頭，胖胖的小手拽著樓梯，驕傲的看著她：“媽媽，沫兒勇不勇敢，厲不厲害？”

    林雪的鼻子一陣酸，看著她，好似看到了5年前的姚迪般。

    然而，那個女人再也不能幼稚的問她，我厲不厲害了？

    “厲害，沫兒最厲害了！”林雪的心漸漸堵了起來，對那女人的憎恨，也越發強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