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小道又窄又破，厲偉開著車左繞又繞，又問了一些人後終於找到了孟傑的“老家”。

    單棟的平房，牆體是紅磚色，多年沒有修繕，風霜雨打的很是破敗。

    林雪下車後，站在窗前看了會。

    不用仔細聞都能聞到那股難聞的異味，夏天炎熱，這味道很難放的出去。

    厲偉鎖了車子走過來，在身後圈住她纖瘦的腰枝，兩人一同往門前走。

    門前的石階高低不平，林雪踩上去一腳，差點歪了腳。

    幸好厲偉在一旁扶住她。

    低垂著看了她一眼，林雪收回視線，輕輕推開木門。

    這門隻是院牆外的一道門，裏麵還有一道鐵門，門鎖已壞，大概是警察破門而入之後的結果。

    林雪輕輕一推就打開了，滿室的漆黑與惡臭，窗戶上拉著簾子，陰暗詭異。

    “等著。”厲偉放開她的腰，獨自前往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放味，又在窗台上點了兩顆煙放上去，徐徐燃燒。

    林雪沒有聽話的在門口等待，緊隨男人的腳步走了進來。

    在客廳裏轉了轉，瞧著這裏的裝潢，輕輕閉了下眼。

    這裏，和他們在國外的“家”一模一樣。

    那時候他說，要帶她過回從前的日子，就是要帶她來這裏嗎？

    林雪走進浴室，看到那個偌大的浴缸。

    浴缸裏已沒有水，她輕輕坐在浴缸邊緣，手撫著浴缸壁，再度閉上眼睛。

    對不起，孟傑，現在你是否知道是我騙了你，我根本不是她，不是你深深愛著的那個女人呐！

    對不起！

    腳趾微動，她的鞋向浴缸裏側挪去正要站起，腳下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她踢進了浴缸裏麵。

    林雪蹲下身子，彎著腰，看到浴缸底部好像有一部黑色的手機。

    她半跪在地上，伸長手臂吃力的將手機夠了出來，此刻臉已微紅，還因為高燒並沒有完全好引起低血糖有些暈眩。

    她拿著手機坐在浴缸邊緣緩了緩。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當機立斷的將手機放進包裏。

    厲偉推門進來，看她臉色發紅的坐在浴缸上。

    沉著臉走過來，溫暖的大手帶著嗆人的煙味按在她頭頂。

    “沒發燒。”他挑起她的下巴，看她咬著嘴唇輕輕把臉轉開：“沒發燒臉怎麽這麽紅？”

    懷疑且犀利的目光掃過她的眼，她的手。

    林雪從浴缸前站起，聲音虛弱無力：“我想把他帶回羅湖安葬。”

    厲偉的後車箱裏，放著剛剛在東化院燒完的孟傑的骨灰。

    林雪想著，怎麽也要先找到孟娜，再將孟傑的骨灰交給她。

    厲偉高大的身軀站在她麵前，像一座大山一樣，輕輕捏著她的臉，眼神寵膩，好像即便發現她有什麽心虛的，也不跟她計較一樣。

    點點頭，摟過她的肩膀，一同往外走。

    走過客廳時，林雪敏感的注意到厲偉點了三支煙放在窗台上，三支煙放在桌子上，還有三支煙放在衛生間的地上。

    她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被厲偉摟著肩膀走到外麵，她還頻頻回頭朝後看。

    坐上車，由厲偉親自為她係上安全帶。

    林雪最後看了一眼那棟房子，收回視線。

    厲偉的車子開的四平八穩，林雪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大概是前兩天發燒元氣還沒有恢複。

    厲偉關上空調，打開兩側的窗戶，讓自然的微風吹拂。

    又把副駕駛的座位放倒，讓她舒舒服服的睡覺。

    從東萊回到羅湖，車子開了2個半小時，進入羅湖市區時，時間已經是晚上11點了。

    林雪又開始惡夢連連，躺在副駕駛上眉宇緊皺，雙手抓著衣角，臉也扭曲變形，邊哭邊叫“不要走，求求你們，不要帶走我的孩子，姚迪……不要去……姚迪……”

    “姐，姐……”

    “媽媽，爸爸……”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要離開我，為什麽？”

    她一直在囈語，臉上淚痕斑斑恐懼扭曲。

    厲偉單手開車，試圖叫醒她：“柔柔？柔柔？”

    前方紅燈變綠，厲偉將車停在路邊，側著身子輕拍林雪的臉：“醒一醒！”

    摸到她的額頭，有了熱度，好似又有要發燒的趨勢。

    他側眸想了想，突然壓低身子吻住她的唇，繞著她的舌頭，堵著她的呼吸，讓她生生被憋醒。

    林雪下意識的推開他，臉色發白，微低著身子從座椅上直起，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車子兩側窗戶開著，微風拂過，明明很涼爽，可她的額頭卻被冷汗浸透，眼神也是驚魂未定的轉來轉去，剛剛的惡夢一點一點在腦海裏退卻，最後一點畫麵都不剩。

    摸著唇邊的口水，愕然的看了老神在在正在開車的厲偉一眼，眉頭縮成一個圓點。

    剛剛她睡著了嗎？

    嗬，厲總這種叫人起床的方式還真特別。

    她抬起手，正要擦掉多餘的口水。

    厲偉卻在這時候轉過頭來：“敢擦一個試試？”

    林雪垂下手，眯眸看向窗外。

    輕輕吸一口氣，半躺在椅背上，瞧著窗外的月光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厲偉帶她回到了303，沒回公寓。

    還有18分鍾就到零點，林雪先去衛生間洗了澡，此刻正坐在床邊吹頭發。

    等了大概有20分鍾，厲偉端了兩碗麵上來，他一碗，她一碗。

    林雪的碗就是普通人家吃飯的那種小碗，連湯帶水滿滿的一小碗，中間還有一個白白的雞蛋，幾片菠菜葉。

    再看厲偉那碗，景德鎮特有藍白相間的那種圖案的大海碗，連湯帶水的滿滿一大碗，旁邊還有一塑料袋的包子。

    這是剛剛林雪在車上睡著時，他將車停在24小時營業的粥鋪前買的，茴香餡的大包子，薄皮大餡18個褶……。

    拿起一個，遞給林雪。

    林雪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包子，再看麵前的麵。

    她能把這碗麵吃掉就算不錯了，哪還吃的下包子。

    厲偉見她不伸手，一臉驚恐，也不逼她，一口塞進自己嘴裏，大半個包子進了肚。

    茴香餡的清香散了出來。

    林雪低頭，將垂到麵前的頭發掛到耳後，小口小口溫和的吃著麵，吃兩口，就往上返一次，她強忍著把大半碗吃完。

    額頭有熱度，卻不像兩天前燒的那樣厲害了。

    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能吃飯就是好事，厲偉眼瞧著她把自己煮的麵吃了大半，即便偶爾皺眉，偶爾惡心，她也把麵咽了下去。

    這邊，男人端起大海碗大口大口的往嘴裏送，順帶著吃完了5個包子。

    林雪用餘光悄悄打量他，又看了眼他依舊平坦的肚子。

    此刻的厲偉還穿著短袖襯衫，襯衫不大不小剛剛好，林雪盯著他的肚子看了會，奇怪他這麽能吃為什麽不長胖，肚子上的肌肉大腿上的肌肉胳膊上的肌肉都很結實。

    正常來說，40多歲的男人不是應該有個大肚腩了嗎？

    肌肉鬆弛，禿頂雙下巴那種？

    厲偉見她瞧著自己的肚子一直在發呆，又看了眼她麵前剩了小半碗的麵：“看什麽？”

    林雪搖頭：“沒看什麽。”

    “不吃了？”厲偉的下巴弩了弩她麵前的麵。

    林雪搖頭，她已經吃飽了。

    厲偉見她吃了大半碗，已經不錯了。

    便拿起她吃過的麵一仰頭倒進嘴裏。

    站起身，小碗羅大碗，拿著就往外走。

    他將碗筷放進廚房，不一會，又端了一杯水進來。

    “過來吃藥。”

    桌子上各種各樣的藥倒在手心一把：“張嘴。”

    林雪瞧著都覺得自己咽不下去。

    當別人都和他一樣，喉嚨那麽大？

    “會吐。”

    “吐了就再吃。”

    嗯，這是厲偉會說的話。

    至此，林雪也不再討價還價，張開嘴聽話的把藥都吞了下去，即便是就著水，她吞咽的也很費力。

    好不容易吃下藥，厲偉便按著她躺下：“睡覺。”

    “我剛吃完飯，可不可以一會再睡？”

    男人在床邊直起腰板，瞟了眼她的身子眼帶威脅。

    不用他開口說那些下流嗑，林雪乖乖閉上眼睛。

    眼睛閉上後，感覺厲偉的大手摸到了她的額頭，有熱度，但不太高，吃了藥，相信一會就能退下去。

    林雪閉著眼睛喃喃：“昨晚你也沒太睡好。”

    “你先睡，老子一會過來。”

    林雪知道，他還有公事要處理，遂不再開口。

    直到房門關上，臥室裏陷入一片漆黑，林雪才睜開眼。

    輕手輕腳的下地，從包裏拿出那款黑色手機。

    手機最後停留的界麵是一段錄音，她拿著手機在臥室裏走了幾步，聽到房門外砰的一聲大門關上的聲音。

    厲偉出去了。

    她走出臥室，站在客廳裏，看看廚房，看看客房，又看看衛生間。

    303不過幾十米大，一眼就能望盡。

    林雪確定，厲偉果然不在。

    她拿著手機來到浴室，鎖上門，打開噴頭，做好一切準備後才播放錄音。

    第一句，就能聽出當時的孟傑很虛弱，聲音無力，周遭還伴有嘩嘩的潺潺的流水聲。

    “林雪……其實……我……知道你……是誰？”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騙了你……”

    “其實，真正的……林……雪還沒有……死，你要……小……心……對……不起……我不能再……再守護……你了……小……心！”

    滴的一聲，錄音停止。

    孟傑的生命也在那一刻走到了盡頭。

    林雪垂目，眼睛裏有濕濕涼涼的液體。

    鐺鐺鐺！衛生間的門突然被人敲響，林雪嚇了一跳，手機猝不及防的掉到地上，而房門，卻在這一刻打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