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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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要怎麽辦?樊景琪安撫任雪,心中升起顧慮。看到耀明的狀況也知道回不去降靈辦了,若是貿然找地方居住,說不定會把危險帶給普通群眾。所以要住在山裏嗎?
正想著,耀明輕輕拍了拍樊景琪的臉頰,讓他抬起頭看向自己,“不用擔心。”說完,他麵無表情地衝任雪點點頭,“去找秦雲長。”
任雪看著他片刻,明白後大叫起來:“我可不許你也來!”
樊景琪腦海中亂成一團,沒有注意到二人對話:“什麽?”
耀明走到一邊,柔聲說:“帶你去找秦雲長,不是還未見麵嗎。”
任雪不多說廢話,單手虛晃,煙杆化作薄煙消失,旋即他登化為狻猊的模樣,叼著樊景琪甩到自己的背上,四蹄踏霧飛到了半空中。
狻猊仰頭道:“不必擔心,他鐵定會追上來的。”
大戰過後,緊張的神經終於得到了舒緩,疲勞與傷口附近的痛楚湧上全身,樊景琪皺著眉頭趴在狻猊背上,躲在鬃毛後麵,烈風閉上了眼睛。
待到樊景琪睡醒時,他發覺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樊景琪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穿得陌生的衣服,傷口被包上嶄新紗布。
任雪推門進入,看到樊景琪睡醒後,把手裏的保溫桶提起來,說:“餓了吧。”
樊景琪坐在屋外吃飯,任雪搬了張凳子坐在他對麵,獨自抽煙。
任雪道:“他住在山腳,這裏佛氣太重。”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樊景琪點頭:“好。”
任雪繼續說,“秦雲長來看過你,還有這寺裏的主持。”
“我知道了,”樊景琪說,“明天早晨我去拜訪他們。降靈辦怎麽樣?”
任雪輕悠悠地吐出一口煙:“抓到了一個魔界的內奸——劉誌墨。”說完,他撓了撓後腦勺,煩躁道:“還是和以前的那群人一樣,內核都是爭來奪去,不知道圖什麽,亂的很。”
樊景琪喝湯,抬起眼睛望向任雪。他知道任雪雖然在人界生活了很久,但一直處於半隱居的狀態,那些爾虞我詐根本不想摻和。
任雪看了看自己的煙杆,轉了個話題:“魔界為什麽會找上那隻死狐狸?”
樊景琪點頭道:“幻臻說他是耀絕妻子的轉世,所以才被他找上門。”
任雪一口氣沒提上來,弓著身子咳個不停。樊景琪幫他捶背順氣,順便強調:“我沒有騙你!”
任雪抓住樊景琪的手,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這未免太神奇了吧。”
一隻變為人形的狻猊說別人神奇,才是神奇吧?樊景琪點了點頭。
任雪釋然道:“難怪。”
樊景琪不解地看著他。任雪低聲解釋道:“那心魔是從魔元中分出的,專門控製別人心底的欲|望,修改記憶。雖不知道他們兩個過去的恩怨,不過看那死狐狸忠心的樣子,嗬。”
樊景琪沉默不語,暗暗回憶這幾日所看到的場景,除卻耀絕對尤幻臻的折磨之外,再無其他。
夜風吹拂,空中隱隱有人呢喃聲。白煙縹緲,任雪輕輕呼出一口薄煙,呢喃聲驟然消失。
樊景琪看著天上,定海珠的神威自發催動,護在周身。
任雪說:“是怨靈,來此尋求超度。”
樊景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繼續道:“耀絕說,當年他的妻子為他葬身魔火,他將七情六欲抵押給了魔尊,才換來她的輪回。”
任雪不解地回道:“既然如此,他理應放過死狐狸,又何必大費周折抓他。真是不能理解神經病的想法。”他起身將碗筷收拾好,朝樊景琪搖了搖手,“早點休息吧。”
“晚安。”樊景琪與任雪道別,回到屋內。正要關門時,眼底閃過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樊景琪的動作停了下來,那東西越來越近,徑直飛過他的頭頂,沿著門縫鑽進去。
紙鶴拍打著翅膀,停在樊景琪的眼前,他昂起頭,做出一個嘶鳴的動作。
樊景琪伸出手,正要托住它。紙鶴忽然升高,揮舞了兩下翅膀,撒下了兩縷紅色的碎星。一邊一半,轉出兩個半圓合成的心形。樊景琪會心笑道:“我也愛你。”他伸出手,紙鶴落在他的掌心中,歪頭睡去。
樊景琪捧著紙鶴,關上了燈,將它放在了自己的頭側:“晚安。”
第二天清晨。
樊景琪被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吵醒,他趕忙睜開雙眼,枕邊的紙鶴不知去向。
等待洗漱完畢,他出了門,門口站著五名成年人,持著狐疑的目光看他。
樊景琪感覺自己打擾了他們的談話,尷尬向後退去。
眾人後方中伸出隻胳膊,朝樊景琪猛招,秦雲長踮起腳,爽朗道:“景琪!”
樊景琪眼前一亮,忙應道:“秦大哥!”
秦雲長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囑咐那五個人說:“遇到危險一定先走,不要逞強。”
身材高大臉上帶疤的男人應了一聲,帶著其餘四人離開了。
樊景琪這才走到秦雲長,不住感激道:“秦大哥,謝謝你!”
“太見外了!”秦雲長攬過樊景琪的肩膀說,“先帶你去吃早飯,再去找我師叔。哦,就是這座寺廟的主持。”
樊景琪跟著秦雲長走到寺廟的食堂,匆匆吃了兩口,便催秦雲長快點帶他去見主持。
秦雲長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歎道:“你吃了不少苦。”他昨晚見到昏睡的樊景琪身上的傷口,差點當著僧人們的麵破戒爆粗,到底受了多少折磨,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肉。
樊景琪轉動手腕:“那要在這裏補回來咯。”
秦雲長笑著,低聲在他耳邊說:“想吃肉的話,私底下和我說,我下山給你買。”
在佛門清淨地,就算是想吃,樊景琪也隻有一個忍字,他謝過秦雲長的好意,不住問道:“剛剛那幾人也是代發修行的嗎?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秦雲長的笑容僵在臉上:“是降靈辦的。”
樊景琪內心緊張起來,他不知道降靈辦的人是不是來捉耀明的。
這座寺廟非是閑人勿進,雖遠不如其他有名的寺廟香火旺盛,卻也有知曉此地的有緣人前來拜訪。
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兒戳中了笑點,一時沒有顧忌旁人,大聲叫了起來。
“你們誰拍到正臉了?給我來一張!”梳著魚骨辮的女生擺弄著手機,來回用食指摩擦著屏幕。
戴鴨舌帽的女孩懊惱說:“我沒拍到,哎,那麽帥的臉怎麽會來當挑夫。”
“你懂什麽,”唯一沒有拿手機的女生推了推她的眼鏡,“這才是舍棄皮囊,真正的修行者。”
魚骨辮女孩笑了起來,對著大山拜了兩拜:“我來就是求一姻緣的,若是剛剛那位挑夫哥哥,縱使是露水姻緣,也值了!哎!”她抬起身子時,正好與樊景琪對視。
樊景琪露出禮貌溫和的神情,那名女孩看得滿臉通紅,拉過身邊最近的女孩兒衣服,壓抑著興奮的心情:“我的媽呀,這間廟是專出帥哥的嗎?”
她們的話全都被樊景琪與秦雲長聽見了,秦雲長不住笑道:“我知道她們說的那名挑夫是誰了。”
樊景琪的心中隱隱有了答案:“任雪嗎?”
秦雲長露出淡淡笑意,帶著樊景琪繞到了後方的房屋前,站在門口,示意他自己進去,“我還有事,隻能讓你自己進去。”
“沒關係,還得多謝秦大哥帶路了。”樊景琪說。
秦雲長憨厚地笑了起來:“等晚上,我去找你。”
樊景琪點頭,和秦雲長分別。
院門大敞,從外麵能隱約能看到屋內有人居住。樊景琪深吸了一口氣,抬腿邁了進去。
屋內裝潢簡陋,隻有一尊佛像被供奉在桌上,其餘物品連點花紋都沒有。
跪在蒲團上身著僧衣的男人背對著樊景琪,看不出年齡,樊景琪雙眼不敢亂瞟,恭敬道:“多謝主持出手相救。”
聽到聲音,主持緩緩地從蒲團上起身,轉過來看向樊景琪。
樊景琪這才看清他的容貌,主持看起來像是六十歲左右,與尋常人的模樣並無兩樣,隻是身上散發著的氣質,竟是無人可比。
主持微笑道:“與你的預想不一樣?”
樊景琪一愣,馬上意識到他是在說自己,忙道:“對不起,是我太沒禮貌了!”
主持問:“願意到外麵走走?”
樊景琪點頭:“當然好。”說罷,二人走出煙霧環繞的院落,行走在過去的僧人們親手鋪的道路。
鵝卵石的路麵硌腳,樊景琪穿著運動鞋都覺得腳下難受,低頭看到那主持穿著是僅有一層鞋底的布鞋,四平八穩地走在上麵。
樊景琪不敢表露出來,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你的經曆,我已經聽雲長講了。”主持說。
樊景琪不知他所指的是哪一件,嗯了一聲表示回答。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主持說,“混沌之氣本應屬於這片天地。人界有善有惡,你如何修煉,便是造化。”
樊景琪謙虛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二人站定,他們站在寺廟最外圍的地方,前方隻有腿高的護欄。
另一端盤旋的山路,行人成了一個個的小點。
主持站在原地,僧袍被吹到後方:“你本是天地間的混沌,卻因未過情劫而被罰入人界。”
“我現在是人。”樊景琪心中發虛。
主持笑了笑,說:“果真如此嗎?”
樊景琪不解地看向主持,主持拉過他的手掌,用自己的手托住樊景琪的手背,讓他的掌心朝上:“你若真的是肉體凡胎,怎會承受住法器。”
樊景琪驚訝,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卻被主持抓住手腕,動彈不得。
主持道:“不必驚慌,是凡人或是佛族,又有什麽重要的。不要害怕會成為什麽。”
主持回過頭,平靜地說:“不退轉,方可。”他拍了拍樊景琪的手背,示意他去看山路的行人。
樊景琪細細思索著主持說過的話,頷首道:“多謝您了。”
主持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你想清楚後,沿路返回即可,身上有傷切勿著了寒氣。”
樊景琪點頭,目送主持離開。他雙手撐在欄杆前,透過雲霧心無旁騖地望著前方。
除去來此拜訪的遊客,還有一名特殊的身影。
那人像是感受到了樊景琪的視線般,停了下來。
一個黑點在彩色的人流中駐足,隨即再次開始行動。
樊景琪不知怎麽,心中像是有感應一般,那人一定會來找自己,他緊緊抓著護欄,喃喃道:“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