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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那小姑娘的盈盈雙眸,蘇清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對著那她行禮道:“奴婢蘇清,見過熏蕁公主。”
在蘇清有限的記憶之中,這熏蕁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之胞妹,作為皇帝的胞妹,又深受泓祿喜愛,這熏蕁公主當然應該是眾人巴結的對象,隻是麵前這畏縮在泓祿身側,一臉怯意的嬌弱人兒,真的應該是那個囂張跋扈的熏香公主?
“蘇清,你就是蘇清嗎?”那熏蕁公主聽到蘇清的話,眼睛猛的一亮,那黑漆漆的眸子幾乎占了一小半的臉頰,看上去可愛的緊。
蘇清的眼中帶上了幾分疑惑,卻是隻欠了欠身回道:“奴婢是蘇清。”
那熏蕁公主揚起一臉笑意,扯了扯泓祿的寬袖,聲音清脆道:“皇帝哥哥,甜甜的。”
“好,甜甜的。”輕輕刮了刮熏蕁的鼻尖,泓祿側頭,對著蘇清道:“去,做份蜜汁香蕉薯泥羹。”
聽到那對自己與對那熏蕁公主截然不同的聲音,蘇清低垂著腦袋暗自撇了撇嘴,藏在裙裾之下的腳不自覺的蹭了蹭地麵。
“還不去?”
“…喏。”低低應了一聲,蘇清轉身往外走去,卻是突然被李順攔住了去路。
“蘇清姑娘,先去換件衣裳吧。”李順雙手置於腹前,站在蘇清的麵前,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蘇清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狼狽的宮裝,想起剛才後背又癢又疼,現在卻突兀的已然消失的感覺,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陰冷的厲害,趕緊對著那李順欠了欠身便拐進了一側的房間。
房間之中,新瑤正端坐在桌前縫補自己的衣物,咋看到狼狽的蘇清,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趕緊放下手中的針線快步走到蘇清身側道:“蘇清姐姐,這是怎麽了?”
對著新瑤擺了擺手,蘇清的嗓子有些幹澀道:“去幫我拿點清水過來。”
新瑤聽聞,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蘇清邁著步子走到自己的繡床上邊,那繡床錦被之上工工整整的放著疊好的新製宮裝,那不顯眼的衣角處還繡著娟秀的“蘇清”兩字。
新瑤端著一盆水進來,注意到蘇清看著那宮裝的視線,將水放置在洗漱架上,有些羞赧道:“今日製衣局送來這宮裝,卻是沒有製字,所以就私自給蘇清姐姐繡上了,蘇清姐姐可不要怪罪我啊。”
嘴角扯出一抹淺淡的笑,蘇清看著新瑤道:“怪你做什麽,我還要謝謝你呢。”蘇清說這話確是真心的,因為她雖然有原主的記憶,卻是沒有她的手藝,先不說那細致的繡花,在現代她連衣服都沒有縫過。
“對了,你幫我看看這後背。”慢慢褪下自己身上的宮裝,蘇清扭過腦袋,使勁的往後麵看去,卻是什麽都看不見。
新瑤見狀,端過那水盆置於蘇清後腰處。
透過那清水麵,蘇清終於是看到了自己的後背,一塊又一塊像斑馬一樣的東西,雖然沒有了剛才那又癢又疼的感覺,但是卻十分難看。
“蘇清姐姐,這是怎麽了?”新瑤皺眉看著蘇清的後背,想伸手卻是不敢碰。
“無礙的,隻是吃錯了東西。”原主一直對紅糖過敏,蘇清則是百無禁忌,所以也便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沒有想到,今日這過敏竟然是如此的嚴重。
內殿之中,李順端過宮女呈上來的芙蓉酥點,放置在熏蕁公主的麵前,那熏蕁公主清澈如幼童一般水潤的眸子盯著那酥點,在看到泓祿微微點頭之後才歡快的伸出手抓了一塊便往嘴裏塞。
“皇上,看來那紅糖過敏卻是真的了。”李順不著痕跡的擋住熏蕁公主的視線,站在泓祿身側道。
泓祿撫弄著手裏的佛珠,並未搭李順的話,隻對著三步遠處的熏香招了招手道:“今日讓你背的東西背熟了嗎?”
那熏蕁公主眨了眨眼,吃著酥點的手一頓,求救似的看了李順一眼。
“你看李順也沒用,沒背出來就不準吃那蜜汁香蕉薯泥羹。”泓祿慢條斯理的說完,便對上熏蕁霧蒙蒙的委屈眼神。
“不行。”泓祿對著熏蕁微微搖頭,絲毫不受影響。
癟下嘴,熏蕁默默的塞下一口芙蓉酥點,然後怯怯的看了泓祿一眼,掂著腳蹭了出去。
看著熏蕁的背影消失在內殿門口,李順躬身為泓祿倒上一杯涼茶。
“奴才覺得,這蘇清大概真是醒過來的時候傷了腦袋,不然這幾番試探下來,怎的一點痕跡也無,畢竟那毒也不是一般的毒。”
李順說完,泓祿卻是沒有說話,隻那深穀幽潭似得目光落在那沉沉浮浮的碧綠茶葉之上,指尖輕撚腕上佛珠,麵目暗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另一側,蘇清換好宮裝,便是又去了那大內禦膳房。
禦膳房裏,蘇清四下看了看,沒有看到熟悉的麵孔。
一側的小宮女看到走進來的蘇清,趕緊走到蘇清身側躬身道:“尚膳。”
蘇清微微點了點頭,側頭對著那小宮女道:“幫我準備一些新鮮的香蕉,紅薯,還有一些鮮奶酪和甜蜂蜜。”說完,蘇清便慢慢挽起自己的寬袖,卻在看到那紅色的斑痕時又不自覺的將寬袖往下拉了一點。
那小宮女順著蘇清的動作,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然後轉身去準備食材。
蘇清側著身子,沒有在意,隻將手放入木盆之中細細的洗淨雙手。
這蜜汁香蕉薯泥羹做起來不難,是專門小姑娘或是孩童吃的食物。
蘇清接過那小宮女準備好的食材,先將那紅薯去皮,切塊之後放入蒸籠,然後將香蕉去皮與蒸好的紅薯一起壓成泥狀,置入青瓷小碗之中,調入鮮奶酪和甜蜂蜜,最後撒上細碎的幹花瓣,看上去顏色鮮亮,味道濃厚。
這蜜汁香蕉薯泥羹生津止渴,潤肺滑腸,剛剛蘇清看那熏蕁公主的麵容,卻不是十分康健的樣子,這蜜汁香蕉薯泥羹應該很是適合她,那皇帝還真是會點呢。
第四十五章杏仁茶
蘇清端著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走進內殿,便聽到一道斷斷續續的仿若清脆童稚聲的聲音。
“六六三十六,數中有術,術中有數。陰陽燮理,機在其中。機不可設,設則不中……”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那熏蕁公主的時候,蘇清便有種懷疑,這熏蕁公主是個心智不全的。
即使這宮中的人都緘默不言,其實心裏都清楚,這熏蕁公主現在雖已十四芳齡,但是看著卻如八歲的孩童一般,心性懵懂非常。
隻是剛才那熏蕁公主疙疙瘩瘩背的是三十六計吧?讓一個好好的女孩子背這種東西真的好嗎,古代不應該是女戒和女訓之類的天下嗎?
蘇清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往裏麵走,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坐在軟榻上的熏蕁公主和泓祿,但隨著她腳步的移動,腹部的大姨媽不知何時又開始痛的厲害,蘇清白著一張臉端著那裝著蜜汁香蕉薯泥羹的托盤走到李順的身側道:“公公。”
李順看了蘇清一眼,隻嘴角輕勾,對著她道:“蘇清姑娘還是自己去吧。”
蘇清端著托盤的手頓了頓,她微微側頭看去,隻見仰坐在軟榻之上的泓祿微眯著眼眸,那幽暗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掃過來,蘇清嚇得趕緊低下了頭,但等到她驚惶惶的抬頭想仔細辨認的時候卻又不見了蹤跡。
緊了緊端著托盤的手,蘇清低垂著腦袋,慢慢朝著泓祿和熏蕁公主的方向而去。
“甜甜的…”那熏蕁公主的手裏捏著一本半開的玄青暗色古書籍,眨巴著的大眼睛死死盯在蘇清手裏的托盤上。
“不背完,不準吃。”伸手覆蓋住熏蕁公主那盯著蘇清手裏托盤的視線,泓祿慢條斯理的側頭,看了一眼站定在他身側的蘇清。
蘇清低垂著眼眸,泓祿那微微上挑的眼角落入她的眼中,隻感覺竟然帶著幾分女子才有的波光瀲灩之美感。
暗暗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蘇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泓祿早已挪了位置,正靠在軟榻之上閉目養神,隻那熏蕁公主苦著一張俏臉還在磕磕巴巴的背書,“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呃,太…太…”
那熏蕁公主坐在泓祿身側,似是有些坐不住,隻一個勁的扭了幾下,然後伸著脖子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泓祿,慢慢的將手裏緊閉的書打開一角。
那熏蕁公主動作有些笨拙,白嫩的脖子往側邊挪了挪,卻不經意的對上蘇清的視線,趕緊手忙腳亂的將那書蓋好,做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隻那滿臉的緋色早就將她出賣了。
看著那因為被自己發現偷看書籍而滿麵漲紅的熏香公主,蘇清隻覺一陣好笑,這麽單純的孩子,能在這後宮之中生存到現在,真的是很不容易,而護著她的那個人,應該更不容易吧?
蘇清的視線不知不覺的又往泓祿的方向看了過去,卻發現泓祿細長的眼睛下是明顯的青色疲痕,在窗欞下夕陽落日的餘暉之中格外明顯。
蘇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愣神,她想那幾日在茶房之中,看到那個點著琉璃燈翻看奏折的欣長身影,想起那個深夜與自己的小廚房之中消磨時光的“禦前公公”。
麵前的這個男人,得到了很多,比如權勢,成為了天下最為尊貴的一個人,可是同時,他也失去了很多,比如親情,愛情,友情,這些普通人每天都會接觸的東西,於他而言,得到它們,卻是猶如登天一般。
蘇清看的有些癡了,泓祿卻是突兀的睜開了眼睛,那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露出裏麵深潭一般的黑眸,沒有小憩之後的迷蒙,沒有休整之後的疲憊,有的隻是精湛異常,能看透人心的精明硬悍。
快速的收回視線,蘇清不知道泓祿有沒有看到自己的目光,隻是心裏緊張的很,那跳動的心髒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砰砰砰”的跳的厲害,讓她被落發掩蓋的小巧耳垂之上都粘上了幾分緋色。
“不記得了?”泓祿的聲音帶著一點磁性的沙啞,放在黃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的手輕輕撚著手裏的佛珠,目光直直的落在熏蕁的臉上。
熏蕁公主低著腦袋,顯然對這位存著又愛又怕的心理,隻絞著白藕似的手幾不可聞的輕輕“嗯”了一聲。
泓祿沒有說話,那熏蕁公主的頭低的更低,隻露出那兩朵精巧的發髻,清秀的臉上因為垂著腦袋的緣故被擠出兩團軟肉,看上去肉呼呼的,可愛的緊。
一旁的李順看著沉默不語的泓祿,挪動身子向前,走到泓祿身側道:“聖上,熏蕁公主確是盡力了,您不要太過於苛求了。”說完,李順看了蘇清一眼,對著她向泓祿的方向使了一個眼色。
接收到李順的眼神,蘇清的心中有些微的訝異,實在是想不清楚這李公公為什麽會讓自己幫著說話。
但訝異歸訝異,既然這李公公都這樣示意自己了,而且那熏蕁公主確是可愛的緊,蘇清也便就硬著頭皮說了一句道:“皇上,這蜜汁香蕉薯泥羹都要涼了,還是趁熱吃的好。”
確實,蘇清這捧在手裏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已經有些涼意,雖然說是在這三夏伏天,但是剛剛出鍋的蜜汁香蕉薯泥羹還是熱乎的好吃。
泓祿動了動身子,看了一眼蘇清托在手裏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蘇清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那熏蕁公主已經迫不及待的從軟榻上起身,朝著她的方向衝了過來。
蘇清的手裏端著裝著蜜汁香蕉薯泥羹的托盤,為了穩住那蜜汁香蕉薯泥羹就勢必要把手抬升,這樣便將自己的腹部暴露了出來,而那熏蕁公主的身子雖然瘦弱,但是也很有衝擊力,直把蘇清的腹部撞的一陣鈍痛,連帶她的身子都後退了好幾步,直靠在身後的紅木大柱上,才算穩住了身子。
身後是硬邦邦的柱子,蘇清的紅腫的後背冷不丁的撞在那裏,感覺一陣刺痛,但是最疼的還是下腹部的墜痛,本來那大姨媽便疼的厲害,剛才那熏蕁公主一撞,更是感覺好像把大姨夫給一起帶了出來。
咬著蒼白的唇,蘇清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撐在身後那柱子上,慢慢的呼吸以調整自己腹部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