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夜 天的盡頭,是家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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淌不完的黃河水向東流。
路的盡頭,是海的入口。
大學四年散落在全國各地,每次到了暑假大家都忙著在四處打工掙錢,一年到頭唯一能聚在一起的機會就是寒假過年的時候,文小果平時在學校忙著四處兼職,暑假的機會自然也不會放過,當家教,發傳單,同時幹著幾份活兒。在學校裏他喜歡上同係一個叫付曼迪的女孩兒,可就算喜歡又能怎麽樣呢?因為貧窮,內心的自卑總是由內而外的限製著他的社交圈,。
周末文小果在濱江道的步行街做完兼職回學校,經過天橋,遇到火燒雲,西半部分的天空美輪美奐,好多人擁擠上來舉起手機拍照,原本並不寬敞的過道煞是簇擁,其中一個農民工腳邊堆積著大大小小的包裹和編織袋,很明顯的能看出來,應該初來天津謀求生路的外地人,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他拿出手機拍著大自然饋贈的美景,然後對著手機發語音:
“寶貝女兒,你看爸爸拍的天空好不好看啊?”
那一刻,文小果覺得他身上的灰塵和窘迫在夕陽的映襯下都顯得特別感人。
他突然想起父親,想起老趙。
自己已經一年多沒有看望老趙了。暑假忙著兼職掙錢,關於老趙唯一的消息時從妹妹阿落的電話裏了解的。開學大四就可以校外實習了,自己的專業課已經上完了,係裏允許實習,他想回到甘肅老家,離家近一些,離妹妹近一些,離老趙近一些。
他忽然理解了當初填報高考誌願時睿文的選擇。
劉俊在微信裏不停地忽悠他,說打算在北京開個美術班,開始北漂,美術班的名字都想好了,叫精靈畫社,還費盡口水想要說服他一起創業。
“來呀二哥,我們一起創業做自己的新東方,你就是我的三駕馬車之一啊!”
“小屁孩兒!創業需要很多錢的!咱們一窮二白的,是草根的草根,哪兒那麽多資金啊?”
“錢我已經湊夠了,你來就行,我當大股東,你就是校長!”
突然電話響起,是睿文打過來的。
“哎呦,你小子可有日子沒想起我了啊。”文小果調侃著:
可他聽見手機的另一頭哭哭啼啼地,頓時神經變得緊張起來。
“咋的了兄弟?”
“哥……”
“咋了?說話!”
“沒事……就想給你打個電話。”
“你小子肯定有事,你又不知道我是急性子,想憋死我?”
“真沒事……”
“小子,失戀了?不說我可掛了!”
“哥……昨天下午我去校門口修手機,剛好碰見一個大爺手裏拿著一個老人機也在裏麵,店員跟他不斷地解釋半天說手機並沒有壞……”
“這有啥好哭的?同情心泛濫了又?然後呢?”
“然後……我看見老人急了,帶著哭腔,說手機肯定壞了,不然他的孩子怎麽不給他打電話……”
文小果聽完耳朵忍不住前後地抖動著。
“睿文,想你爸了?”
“恩……”
睿文說話,電話裏的哭聲想泄閘的洪水一樣洶湧起來。
“想叔叔了就去看看,你離家也不是很遠。”
“哥,我這會兒就陪在老爺子身邊……哥,我想我爸,我偷偷跑回家的,沒有和我媽說。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看我……”
絮絮叨叨了十分鍾,至少有八分鍾是一頭的沉默,一頭的哽咽的狀態。
文小果感覺到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沿著學府路一直走,路過臨潮湖,天色昏暗,傍晚的海風吹過來,讓他覺得些許冷清。
“別哭了,我一會兒訂票,後天就回去。”
“哥,我想去西藏,想去看看布達拉宮。”
“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坐飛機或者火車,我想自駕或者騎行去。”
“好,沒問題,一起去。”
“你去過西藏嗎?”
“沒有。”
“可是聽說進藏的路很難走。”
“好像是。”
“我們會不會有高原反應?”
“我也不知道。”
“你說路上會不會遇到很多危險?”
“應該會吧。”
“你真敢陪我去?”
“有什麽不敢的?我陪你一塊兒去。要麽一起活捉藏羚羊,要麽一起喂野狼。”
“嗯,好。嘿嘿……”
文小果總算聽到電話那頭傳過來一點點細碎笑聲。
大港的妖風飛揚跋扈起來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文小果晚上回到學校寢室就開始收拾東西,折騰到半夜十一點半才打好所有的包裹,他坐在寢室隔壁洗衣間的窗台上點著一根紅塔山,一包煙買回來放了一個多月還沒有抽完,幹燥的煙絲變得嗆人起來。
翻著手機微信,他看到幾分鍾前睿文發的朋友圈:
今天去看爸爸,我在他墳前一如既往地跟他開玩笑。
爸,這些錢應該夠你花半年的了,在那邊想買啥就買啥,不用再擔心自個兒的身體了,如果那邊有茅台五糧液,中華蘇煙啥的,想抽啥抽,想喝啥就喝啥,給自己多買些新衣服,可別舍不得啊,沒錢了給兒子托夢,我再給你燒銀子過去,給你燒的新汽車和新房子如果不喜歡就跟我說,可以退貨的,爸,可以退貨的,給我托個夢就行,爸,你咋不給我托夢呢,你都好久沒和兒子說話了啊。
配圖是一張漫畫,一棵大樹上建著一個小樹屋,書屋門前的枝杈上是一對父子坐在樹枝上的背影,兒子靠著父親身邊,兩人看著月亮,星空藍的夜,天上掛著一顆銀白色的月亮。
文小果盯著圖片發呆了好一會兒,被煙頭燙到了手指才回過神來,他在這條朋友圈下評論到:
月朦朧,茫然不知歸途。
貪夢好,猶恐相逢夢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