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我從沒愛過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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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起初還一人一邊坐在沙發上,後來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幹脆拉了兩張毯子鋪在地上,兩個人就這樣席地而坐。
不知不覺間,空瓶的數量竟也在不斷增多。
子蘇放下酒杯,正回身去找開瓶器,隻聽見聶昱謙說:“你的臉紅了。”
她摸了摸,“幸好還沒醉。”
“確定還要繼續?”
“為什麽不?”她借著燈光看他,臉色依舊十分正常,仿佛喝進去的那些對他而言隻是水而已。
她有點感歎:“這裏什麽都好,可是倘若有個壁爐,那就完美了。”
“在壁爐前喝酒難道也是你的夢想?”
“嗯。”
聶昱謙不過無聲地扯了扯嘴角,卻是沒有再接下去這個話題。
兩人之間一時間有些靜默,子蘇又是仰頭喝了一口啤酒,忽然又問:“你……為什麽會喜歡來這樣的地方打獵?其實很多動物都是被國家保護的吧?你這樣做,不是太過殘忍了麽?”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接受,想著那些可愛的小動物就這麽死在獵人的槍下,是多麽血腥的一件事情。
聶昱謙挑了挑眉宇,為什麽會喜歡打獵?
其實這是他唯一的放鬆方式。
聶家雖然不是什麽很大的企業家族,不過聶昱謙的父親一直都是做生意的,他和立言還小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把事業的宏圖規劃到了國外,父親很忙,很少關心他們兩兄弟,從小,父親就對他們寄予很高的期望,隻是他們兩兄弟都沒有走父親給他們安排的路。
他喜歡刺激,喜歡冒險,喜歡挑戰,所以他才進了N&S。
立言不一樣,立言個性比較溫和,但是很有主見,他從小就喜歡設計,商場的爾虞我詐一點都不適合他,他們一直都反抗著父親給他們安排的路,所以家裏從來沒有溫馨的歡聲笑語,母親是夾在中間最難做人的那個。
自從立言離家之後,母親一度都是鬱鬱寡歡的,那時候他回C市,偶爾一次打獵的時候認識了一位當地的老獵人。老人十分純樸善良,並不知曉他的身份,隻當他是一位普通的戶外運動愛好者。
他臨時決定在獵人家裏借住了一晚。
在那樣簡陋的的房間裏,隻隔著一層舊布簾,聽獵人的妻子給孫子孫女們講睡前故事。婦人的聲音已然蒼老,偶爾夾雜著輕聲的咳嗽,據說是多年的慢性氣管炎,治不好,於是一直這樣拖著。不過她的語氣卻很溫柔低徊,將一個美好的童話故事說得仿佛是真的一樣。
他甚至忘記自己後來是何時睡著的,隻知道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如此放鬆地睡上一覺了。在第二天回城的途中,他馬上就吩咐了珞席奕把建木屋的事情給辦了,即使以後有可能一年都來不了一次。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他真正渴望的不過就是那一種格外溫暖和睦的氣息。
地板上原本有些涼,可是隔著厚毛毯,或許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子蘇漸漸覺得熱氣上湧。她猜自己大概是真的有些暈了,所以看著對麵的這個男人,她才會覺得他此刻的神情隱約有些寂寞。
替他和自己分別再倒滿一杯,她十分識趣地打破了沉默,“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就不用跟我說啦,其實我也不過就是隨口一問,不如我們來玩遊戲吧?”
聶昱謙看了她一眼,“什麽遊戲?”
她想了想:“INEVER。”
“說規則。”
“哇,你不是一直都住在國外的麽,居然不知道?”她很訝異。
“我很少關心這種東西。”他麵無表情地將杯口的一層泡沫喝掉。
“好吧。”她說:“其實玩法很簡單。比如我說,我從沒做過什麽。如果這件事你做過,那麽你喝一口酒,如果你沒做過,那麽我來喝。一人一次輪流說,如果是撒謊的,最後也要喝。”
明明不複雜的玩法,但是解釋起來偏偏像是繞口令。
好在聶昱謙似乎聽懂了,點頭說:“你先來。”
她想了想,狡黠地笑:“我從來沒有打獵過。”
看著他很自覺地喝了一大口,她說:“該你了。”
“我射擊從來沒有低於十環過。”
他用修長的手指慢慢轉動杯沿,眼睛卻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她忽然想起他之前在射擊場地神槍手一般的槍法,眼角微微一抽動,心想著,這家夥還真是有夠腹黑的,於是很自覺地喝下了一口啤酒。
她說:“我從沒打過架。”
之前看到小紙條,就知道,他肯定是打架過的。
“你的問題都很討巧。”英俊的男人一邊喝一邊評價。
這個女人,誰說不聰明?她的心思慎密的很。
結果卻是見到她也喝下了一口,他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什麽時候,和誰?”
“初中的時候吧,我們班裏一個男同學。”
“贏了嗎?”
“他被我打的流了鼻血。”她笑笑:“不過我記得好像我也沒有占到便宜,當時其實手腕有點受傷,但是我為了表示我贏了,硬是沒有吭聲喊疼。隻是我知道,其實那時候還是得了便宜,可能人家男孩子不想和我一般見識,也沒有真的狠下手來。”
“為了什麽?”唇角輕輕上揚,他看著她,難得露出一副有興趣的樣子,仿佛正透過她想像許多年前的那個野蠻強悍的小女生。
不過其實他知道,她披著一層很是柔弱的外表,內在確實很強大。
她搖搖頭:“忘了。”言歸正傳地提醒:“輪到你了。”
他想了想問:“如果我說我從沒穿過裙子,會不會顯得太投機?”
她認真地點頭:“會。”
“那麽,我沒有替誰伸張過正義。”
她喝了酒,擦掉嘴角邊的泡沫,有些認同地笑了一聲,“很正常。”
他挑了挑眉:“就這樣肯定?”
她卻是無比認真地說說:“我肯定。”
聶昱謙眸光微微一閃,倒是沒有再說什麽,忽然調轉了話鋒,“好像到你了。”
子蘇手指用力地扣著杯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整個人又有些哀傷的樣子,頓了頓,才慢慢地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聶立言。”
聶昱謙瞳孔微微一緊,然後才舉起杯子,喝了一口。
子蘇也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氣氛又有些僵硬起來,不過子蘇隻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些醉了,她沒有力氣再說話,感覺有些熱熱的,索性就直接躺在了地毯上麵。
深山暗夜,即使隔著厚厚的門板,風聲從空氣中劃過的聲音仍是那樣的清晰。仿佛飄蕩著,回旋著,從林間縫隙中留戀地穿過,割裂原本靜謐的夜。
時間分秒流逝,就如同這瓶中的酒,在不知不覺中就消失了。
子蘇幾乎是感覺自己好像要睡著了,又有低沉的男聲在她的前方響起,很簡單很普通的一句話,卻是讓她的瞌睡瞬間全無——
他說:“我從沒愛過什麽人。”
子蘇的心髒怦怦一跳,卻並不是因為什麽悸動,她仿佛是感覺到了一種很莫名的失落,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她不容許自己多想什麽,這兩天太多怪異的情緒圍繞在她的心頭,她重新坐起來,十分認同地幫自己倒滿了一杯,然後仰頭就一口氣喝幹。
聶昱謙看著她的舉動,莫名的煩躁感又湧上來,他抿了抿薄唇,“你好像醉了,改天在玩。”他站起來,順勢托住她的胳膊將她一道拉了起來,“現在你該去睡覺了。”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所以她才會覺得身體軟綿綿的,雙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也是軟軟的。最後就這樣任由他半拖半抱著躺上床,她睜大眼睛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忽然有些怔怔的,以往這種時候,他不是會壓上來,然後——
隨即,她又仿佛是想到了什麽,對了,他現在可不是聶昱謙了,她也不是淩子蘇了……
嗬嗬,看來這個遊戲,他玩的很是投入呢,好像不太投入的那個人,是她吧?
一直等到房門被人輕輕地帶上,她徹底陷入黑暗之中,也知道他已經聽不到了,她卻還不忘喃喃地念出兩個字:“晚安。”然後才翻個身卷在被子裏睡著了。
子蘇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後來是被渴醒的。喝了太多的啤酒,她又想要上廁所,又覺得口幹舌燥的,於是翻身起床,窗簾沒有拉上,外麵一片黑漆漆的,幾乎什麽都看不見。即使有月光,也被這茂密森林中那些高大繁盛的枝葉給遮蔽掉了。
她也不知道房間的開關在哪裏,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就找鞋子,可是找了好半天都找不到,她憋急了,索性就赤著腳抹黑出去了。
廁所在哪裏她知道,廚房裏也有礦泉水。
她一手扶著牆,慢騰騰地走出去,眼睛倒是慢慢地適應了黑暗,隻是剛走出房間,她就已經頓住了腳步。
已經這麽晚了,客廳的沙發上卻坐著一個人。
那人姿態沉默,周圍一點光都沒有,因此他的身影仿佛徹底地融入到這漆黑的環境中去。也隻有定睛細看的時候,才能發現他手指邊的那一點星火,正在忽明忽滅地兀自微微閃動。
她很快地穩住猝然淩亂了幾分的呼吸,清了清嗓子,發出一點聲音來。
果然,那人在下一秒開口問:“怎麽了?”
是聶昱謙,他仍舊深陷在沙發裏一動不動,隻是抬起眼睛看向她。
“為什麽不開燈?”她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