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幾分鍾，初夏卻覺得過了半個世紀一樣。

    她……

    一句，不敢多問。

    “恭喜你了，蘇小姐。果然是有了寶寶……”

    她有種暈眩的感覺，手指捏緊身下的單床，指尖磕在金屬上，鈍鈍的痛……

    “你看，這個就是寶寶，已經三周了。”

    望著屏幕上那顆黑黑的小豆豆，初夏的眼眶一下子就潮潤起來。

    她情難自禁的伸手去觸摸，手隱隱顫抖。直到此刻，她仍舊還不敢相信，她平坦的腹部裏居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那種奇妙的感覺，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這……真的是我的孩子嗎？”初夏眼角潮潤，“我……甚至都沒有孕吐的現象。”

    她想起微安那強烈的反應。可她從來就沒有過。

    醫生笑，“這些都是視人體質決定的，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而且，現在不孕吐，說不定以後就會了。”

    “好了，你把檢查結果帶給主治醫生吧。”對方收好儀器，等到檢查結果出來交給她。

    初夏拿著幾張單子，傻癡癡的往樓下走。

    垂頭，看著那照片上那顆細小的小黃豆，心裏翻湧著更多的苦澀。

    寶寶……

    怎麽辦呢？

    “蘇小姐，我隻是照例詢問，這個孩子要嗎？”躺在病，主治醫生問。

    “要！當然要！”初夏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點頭。

    她必須要！而且，直到此刻，她都不相信慕至北真的會和她分手……

    他對她的愛，對她的疼惜，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也感受得清清楚楚。所以……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如果真的有難以解決的苦楚，要和她分手，她能接受……也不會不懂事的再死纏爛打……

    但是，在這之前，她要告訴他……

    她有了他的寶寶。他要當爸爸了！

    “要孩子的話，那蘇小姐要開始調整心情了。”醫生交代：“還有，你精神不太好，對孩子多少會有點影響。如果有條件的話，多吃點有營養的好好補一補身體。”

    “好的，謝謝。”

    醫生又在絮絮叨叨的交代，初夏都認認真真的聽著，仔仔細細的記下來。

    寶寶……

    為了寶寶，她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

    醫生才離開，初夏正閉上眼打算休息，微安卻出現在病房裏，手裏提著保溫瓶。

    “你怎麽來了？”初夏趕緊讓她在床沿邊上坐下。

    “剛聽我哥說你暈倒了，還有……”微安頓了一下，垂目望著初夏臉色蒼白的樣子，“你和他，吵架了？”

    吵架？

    初夏苦澀一笑，“沒有。”

    “沒有他怎麽會那麽做？”

    初夏搖頭，“他有苦衷……”

    “到現在你還為他說話？”微安有些生氣，扭開保溫瓶的蓋子邊倒雞湯，邊說：“我就說你傻乎乎的！他能有什麽苦衷，要這樣傷害你？不就是分手嗎？幹嘛要拿那種小姐來羞辱你？”

    初夏閉了閉眼，不想再去想昨晚那一句句無情刺骨的話。

    剛想開口，問微安的身體。卻聽微安嚷起來，“夏夏！”

    “嗯？”她詫異的望著微安。隻見她的視線，始終都凝聚在初夏擱在桌上的檢查報告上。

    “你……你也懷孕了？”

    “我們還真是姐妹。”初夏盡量輕鬆的回答。

    微安想也沒想，“不行，這個消息你一定要告訴他！我就不信，他知道你懷孕了，還能有什麽苦衷！”

    “你放心，我會和他說的。”

    “那就好。”微安點頭，似乎這才放心一些。將雞湯端到初夏跟前，“來，你現在是孕婦，喝些這個。以後我每天都讓廚房給你熬點雞湯。你這麽瘦，要好好補補身體。”

    微安的關心，讓初夏心裏發酸。端著那碗湯，舀了一勺，遞到微安唇邊，“你也喝一點，你現在也是孕婦。”

    微安撇開臉去，有些苦澀的回答：“你喝吧，我喝了也沒用。”

    初夏的動作僵了一下。

    “你真不打算告訴賜銘哥？”

    “其實告訴不告訴他，結果都沒差。”都是流產——微安再清楚不過。看了初夏一眼，勉強笑，“你一個孕婦，就別替我操心了。好好休養。”

    “也許賜銘哥會想要把孩子生下來。”初夏還在勸微安。

    “傻瓜。”微安笑，“我們是不能要孩子的。你忘了醫生說的了？”

    初夏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什麽。

    那天，醫生勸微安的話還猶言在耳。不單單微安銘刻在心，她也記得清清楚楚。

    “那……過幾天，我陪你去醫院。”初夏不知道除了說這句話，自己還能怎麽樣。

    她隻希望，微安最痛苦的時候，沒有賜銘哥守護，至少還有她在……

    “你當然要陪我了。”微安笑得明媚，卻……莫名的憂傷……

    慕氏，總裁辦公室裏。

    “少爺，這個手機，專店的人說了，有可能是主板燒壞了，隻怕……”望望的話還沒說完，慕至北已經抬起了頭，直接將他的話切斷，“讓他繼續修！修到修好為止！”

    自從昨晚在雨中接了賜銘的電話之後，他的手機便再也無法開機。

    “少爺，我真的想不通。您這何必呢？一個手機而已，不如把sim卡取出來，再換一個新手機就好了。”

    “我就要這個！”他堅決，絲毫不動搖。

    望望頗覺好奇，“是不是這裏麵有什麽重要的資料？”

    其實……

    比資料，還要重要。

    慕至北沉了沉目，深重的視線緩緩移向文件，才不輕不重的說了句：“裏麵有初夏的照片。”

    原來如此……

    望望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不敢再怠慢，立刻點頭，說：“那我馬上再找人重新修。”

    慕至北叫住他，“如果真的修不好，讓他們把那張照片調出來。”

    “是，少爺。”

    門被帶上，慕至北撐住陣痛的眉心，無力的擱下手裏的筆。

    明明是自己要放棄，可是，卻執拗於她的一張照片。

    小東西……

    這輩子，即便是放手，也不可能會忘記。

    “少爺，夫人來了。”慕至北聽到秘書的通報，便放下手裏的工作。剛站起身，鄭櫻已經款款走進來。

    “給夫人倒杯咖啡。”慕至北吩咐秘書，陪著母親在沙發上坐下。

    “你臉色很不好。”鄭櫻見到兒子，心疼的摸了摸他略微憔悴的臉頰，“眼裏都有血絲了，一晚上沒睡？”

    “嗯……”慕至北如實點頭。

    “你都和她說了？”鄭櫻澀然的問。她能理解兒子內心此刻的煎熬和痛苦，不忍，卻不得不這樣。

    慕至北垂著頭，雙肘擱在腿上，半晌，才回母親的話，“我們分手了。可我沒告訴她……我們是兄妹……”

    他怕她受不了那樣的打擊。這些痛，隻要他一個人來承受就好……

    鄭櫻理解的點頭。

    “既然你這樣決定，我和你爸都尊重你。”

    “那……呂詩語呢？”慕至北努力調整好情緒，才抬頭，看向母親。

    “上次帶她去醫院，她多少已經猜出來了，所以這兩天在和你爸談搬出去的事。她很可能是蘇家的女兒，但現在也不能做DNA比對，所以你父親正要和何誌安商量。”

    慕至北略微點頭，“我不想讓初夏知道。”

    “我已經提醒你父親了。”

    慕至北便沒有再吭聲，鄭櫻抿了抿唇，“會不會怨你父親？”

    他怎麽回答？

    怨嗎？那是長輩。

    不怨嗎？可他沒辦法那樣坦然麵對。

    “也許，這些是天注定的……”慕至北想起初夏那時感歎，若是微安和賜銘不是兄妹該多好。那時的他們，怎麽會想得到，如今，他們要各自天涯了……

    “媽給你訂了機票，想讓你出去走走，當散散心。”鄭櫻將機票從包裏拿出來。

    慕至北看了眼。

    巴塞羅那？

    “媽，我這邊公司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慕至北推拒。

    鄭櫻又推了回去，“別找理由，公司裏的事，你爸會處理。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她。放心吧，她……好歹是你父親的女兒，他不會讓她有事。”

    鄭櫻的語氣，微微澀然。對初夏的感情，更是複雜糾結。

    能理解母親此刻的感受，慕至北抿了抿唇，說：“媽，她是個好女孩……”

    鄭櫻鼻尖發酸，“我知道，我盡量不對她產生偏見。我兒子喜歡的，永遠都是好的。”

    慕至北握緊了手裏的機票。閉上的眼眶裏，全是隱忍的痛苦……

    “別想了，好好去散散心。對你好，對她也好……”鄭櫻將兒子攬在懷裏，能感受得到感觸下，他每一塊肌肉有多僵硬，多緊繃。“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就讓她死心。長痛不如短痛。”

    是嗎？

    可是，如果，他連短痛都舍不得讓小東西承受，又該怎麽辦？

    明天的飛機飛巴塞羅那。

    苦苦壓抑，苦苦忍耐，卻始終忘記不了那個時而嬌笑、時而調皮、時而嬌憨的她……

    忍無可忍，驅車飛奔到醫院，醫院卻告訴他她已經出院。

    沒有多想，車直接開到了SUS大樓下。車，隱匿在無邊的暗夜裏，他就一動不動的坐在駕駛座裏，仰頭空洞的望著最頂樓那閃耀的燈光。

    心，踏實下來，卻痛得讓他重重喘息。

    他的小東西……還在……

    她哪裏都沒有去，就乖乖的呆在了他家裏……

    這樣很好。至少，她還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

    可是，卻觸碰不得……

    抱不得，吻不得，哪怕……多說幾句話都要辛辛苦苦裝出冷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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