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娘啊，在家呢？”劉七嬸那獨特的高八度的聲音在林遠家門口活活地響了起來。

    林遠對這個聲音最熟悉不過了，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劉七嬸還挽著袖子叉著腰來冤枉他們家來著，今天怎麽突然這般好興致？

    “七嬸啊，什麽事？”林遠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這時，陳如從家裏走了出來，瞄了眼劉七嬸，不鹹不淡地笑道：“哎呦，您怎麽有空上我們門來了？”

    陳如沒有林遠那麽沉得住氣，她見了劉七嬸打心裏煩她，說出來的話也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劉七嬸磨煉的快成精了，她當然不會聽不出來，不過，隻眼神中飛速閃過一絲冷然之後，又笑得燦爛如菊。

    “豐收娘，你家夏夢在鎮上工作挺好的？”劉七嬸瞅著過道裏還沒來得及搬進家的東西，眼裏放著光，比那深邃的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還閃。

    陳如心裏冷笑一聲，怪不得上門了呢，合著是剛才看見李長鳴來送東西了。

    “好什麽，湊合著幹，能掙口飯吃就不錯了。”陳如敷衍地回道，也不去管她，一轉身坐到井邊扒起了白菜。

    劉七嬸看著那堆年貨，咽了口唾沫，明知道陳如不歡迎她，還是巴巴地跟她到了井邊，四下撒摸了一陣，想找根凳子，奈何院子裏空空如也，隻有一根小板凳，叫陳如坐去了。

    劉七嬸往上拎了拎褲子，幹脆蹲到陳如麵前，湊近了小聲問道：“那邊大軍也發了這麽多東西？”

    陳如嫌棄她湊得太近，借著收拾菜葉子的空兒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凳子，拉開一些與劉七嬸之間的距離，“我不知道。”陳如回道。

    劉七嬸又往前湊了湊，看著陳如，笑得有點不好意思，“豐收媽，你還記著咱們那點過節啊？”

    陳如頭都懶得抬，她倒是想忘呢，忘得了嗎？就在他們家快要揭不開鍋的時候，她跑來大鬧，往他們身上一瓢一瓢地潑髒水，劉美來村裏誣陷夏夢的時候，她幾乎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叫來了。

    “哎呦，豐收媽呀，咱們都是一個村的，沒有隔夜仇，咱們那點事也不是什麽大事不是，我早就忘了。”劉七嬸見陳如不愛搭理她，舔著臉賠笑道。

    陳如轉了個身子，很自然地把白菜抱到了另一邊，隻留了個並不歡迎她的側臉給她，那些事的受害者都是他們家，她自然是忘得快，如若這是別人如此對她，怕是她幾輩子都忘不了。

    劉七嬸尬笑著看向陳如，發現她越是提以前的事，陳如的臉色越是難看，心思一活絡，笑著轉移了話題：“你們家這白菜長得挺好。”

    “這不是我們家的，是我娘家的。”陳如硬邦邦地回道。

    “嘿嘿，都是一家人，一樣的。”劉七嬸笑得那叫一個沒臉。

    陳如也是納悶了，她到底上門來幹什麽？該不會是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來賠不是來了吧？可瞧她那一臉有目的的神情，還有那並不走心的笑臉，陳如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再一想，既然不是來道歉的，其他不管什麽目的，陳如都不想理會她。

    “林遠，咱們去地裏瞧瞧。”陳如收拾完手邊的白菜，抬頭衝林遠喊了一句。

    這一喊把林遠喊愣了，地裏？大冬天的去地裏幹啥，不過，隻一瞬間的功夫，林遠就明白過來了，陳如的目的是要攆劉七嬸走。

    於是他站起身來，鑽進院子南麵的小棚子裏拿出鋤頭，給陳如遞了個眼神：“走吧。”說完作勢要往外走。

    “七嬸，怎麽著，您先回去？我們倆要出去幹活了。”陳如笑得很不客氣。

    劉七嬸心裏那個氣啊，“娘的，大冬天去地裏幹什麽活？該死的！”她在心裏罵道。

    可她麵上不能表現，這眼看陳如就要趕她走了，她隻得把今天的來意說明了：“豐收媽，我今天來，是有件事勞煩勞煩你。”

    “嗬嗬。”陳如笑道，“我們一家子窮貨還能幫上您？”

    話雖這麽說，實際陳如還真想聽聽她說的什麽事，不為別的，就為拒絕她。

    劉七嬸先是砸了砸嘴，接著黝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很不自然，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紅，這落在陳如眼裏活像一個醜態畢露的寡婦遇得到了自己看中的小青年，在偷偷幻想第二春。

    隻是少女懷春，嬌羞可愛，這上了歲數的婆子這般扭捏，隻能說甚是別扭。陳如嘴角一翹，臉上忍不住的笑意。

    “大軍大軍和夏夢？那個”別看劉七嬸平時潑辣，罵起下流的髒話信手捏來，真讓她說起這男女之事，她到底是個保守的農村婦女，多少有些害臊。

    大軍和夏夢？陳如一陣驚訝，難道她想給他們倆撮合，賺點媒人錢？

    “七嬸啊，這倆孩子就一塊上班，什麽事沒有。”陳如平淡地說道，真是想賺東西想瘋了，一定又是年底家裏沒糧過年，出來拉活計。

    虧她想得出來！

    忽然陳如想起以前聽別人說她過年去別人家找過事，大過年的誰都不想觸了黴頭，給點東西將她打發了，想到這陳如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也更加警惕起來，兩個孩子就算真有事，也不會找她當媒人，想都不用想。

    沒想到劉七嬸一聽，非但沒有失望，反而笑了起來，那笑容看得出來是難得的真心實意。

    這個陳如更迷茫了，這個人太精了，叫人看不透，她越來越感覺，隻要她再多跟劉七嬸說一句話，就會掉入她的陷阱裏。

    “七嬸，我們真要出去了，你的事我幫不上。”陳如說著便把劉七嬸往門外拉。

    大過年的，她不想跟她有任何牽連，隻想一家人平平靜靜，平平安安地把年過完。

    “豐收娘，你聽我說，你誤會我了。”劉七嬸慌了，她隱約也猜出陳如是怎麽想的了。

    走到大門口，劉七嬸牢牢地把住了門框，死活不往外走了：“豐收娘，你聽我把話說完，真不是壞事！”她著急地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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