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巨響。

    汽車濺起火花，重重地砸在了路邊的護攔上，顧梟寒在最後關頭猛打方向盤，擦著白安的身子往旁邊撞上去。

    車頭癟了進去，擋風玻璃也碎了，安全氣囊猛地彈出來。

    顧梟寒悶哼一聲，捂住了因為劇烈撞擊而發暈的頭部。

    但劇烈的頭疼像是刀錐陡然鑿穿白安的大腦，尖銳的回憶毫無征兆地湧現，白安看著這場車禍，定在當場，全身冰冷，動彈不得。

    “小安生日，我們去遊樂園騎旋轉木馬……”

    “小安，小安快走，好好活下去，我的乖女兒……”

    “小安，小安……”

    那畫麵像是重演，在她眼前活生生，血淋淋地複現，她又一次聽到了那一聲尖銳刺耳的撞擊聲，又一次眼睜睜地著爸爸媽媽被淹沒在火海，任她淚流幹，也喚不回來。

    像是有什麽無形的手，死死勒住了白安的喉嚨，她連呼吸都艱難。

    直到焦臭味傳進白安的鼻端，她突然清醒過來，大喊：“顧先生，顧先生！”

    像是瘋了一般，白安顧不上危險，猛地衝過去，艱難地把顧梟寒從車裏連拉帶拽地拖了出來。

    顧梟寒被撞到了肋骨，捂著腹部半天直不起身來，白安扶著他走遠些，以防車子突然爆炸。

    顧梟寒卻猝不及防地，一把提住她衣領，幾近咆哮：“你不會躲嗎！你這麽不怕死嗎！你都不會躲開嗎！白安，你都不知道你的生命有多重要，是嗎！”

    白安一把推開他，匪夷所思地看著顧梟寒，情緒逐漸激烈，逐漸失控，逐漸崩潰。

    “找死的人是你吧，撞車的人是你吧，要找死的話，離我遠一點好不好？不要在我眼前，不要用車禍這種方式可以嗎？拜托你死遠一點！”

    “要死死遠一點啊！”

    “FXCK！”

    白安舉起雙手狠狠地往空氣裏砸下去，怒聲罵著，握緊的拳頭把本就受傷的指骨全都掙出來，森白駭人。

    “白安？”顧梟寒看出來白安狀態不對，她臉上全是淚痕，在夜色的照映下模糊不清。

    “滾開！”

    “白安！”

    “我叫你滾啊！滾！”

    “你怎麽了，白安，你看著我！”顧梟寒顧不上自己受的傷，衝過去一把抓住白安的肩膀，卻發現白安全身都在劇烈顫抖，連嘴唇都是青紫色，眼神裏，充滿了仇恨，和恐懼。

    “我沒事，你鬆開，我沒事。我隻是，隻是需要冷靜一下，我沒事。”白安顫抖著雙唇，反複地呢喃著自己沒事，推開顧梟寒的雙臂，雙手在半空中一下一下地往下輕按。

    她妄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來，用力又緩慢地抹掉臉上的斑斑淚痕，就像是當它們不存在一樣。

    她太慌張了，這種慌張是她明確地知道，自己無法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無法保持一如過往的灑脫瀟灑模樣，無法又一次地打落牙齒和血吞，她怕暴露自己的軟肋和傷口，怕有人看穿她的黑暗和絕望。

    戰火紛飛子彈穿梭的戰場上，她都不曾如此害怕過。

    麵對死亡一次又一次的戲弄和逼近，她都不曾這般無助過。

    她再也做不到雲淡風輕地自欺欺人，假裝對一切都不在意。

    所以她像是將傾的危樓，欲塌的洪堤，以及那個失去了平衡木卻在走鋼絲的人。

    在瀕臨崩潰的極點，苦苦掙紮，拚命自救。

    “白安……”顧梟寒向她走來。

    白安伸出手來止住顧梟寒的靠近：“你不要過來，你就站在那裏，林哥等下會送你回去，不要過來，不要安慰我，不要同情我，不要問我任何問題，我這個時候頭腦很不清醒，很可能做出不理智的行為，相信我，你承受不起，所以別過來。”

    顧梟寒靜靜地看著她，不，白安冷靜不了，他看上去情緒即將崩潰，像是積累了很久的負能量一次性爆發了出來，但他還在努力壓製，努力隱忍，不想讓那些陰暗麵吞噬掉他。

    但白安忍得很痛苦，這種痛苦，讓他幾近被撕碎，所以整個人都像是要被拉扯成碎片一樣的顫栗著。

    恰好，顧梟寒懂得這種痛苦。

    他隻是不敢相信，原來白安，內心也有那麽多的傷口。

    他以為，笑得那樣明媚燦爛的人，不會不快樂。

    顧梟寒一步步向她靠近：“現在是你的休假時間，我不是你的老板，你也不是我的員工，你大可以，對我做出任何你覺得讓你舒服的事情，比如，哭一場，或者，打一架。”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白安話音未落，就已被顧梟寒緊緊擁入懷中。

    “這不是同情，你就當是，我不想失去一個優秀員工吧。”

    白安失笑：“你還真是一個，合格的大總裁，隨時隨地想著公司利益。”

    顧梟寒笑笑，不再說話，隻是擁抱著白安，一米七二的白安在他懷裏，被他穩穩地籠罩在胸膛前，白安突然失神。

    從來都是她保護別人，為別人豁出性命。

    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也會被人這樣珍惜地護在懷中，溫柔安全，放下防備，不用想太多。

    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得到了妥帖的照顧。

    白安的身子一點點地放鬆下來，不再顫栗不休，一直發抖的雙唇也終於能平靜地說出話，險些要被陰暗吞噬的雙眸，都歸於寧靜。

    “我爸媽，就是車禍死的，從那以後，我就變成了孤兒，後來……”

    “嗯，後來怎麽了？”

    “沒怎麽。”

    “白安。”

    “嗯。”

    “不想說就不說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白安笑了下，推開顧梟寒，離開這個她明明很想多停留片刻，卻不能貪戀的懷抱：“畢竟我是你的特助啊，雖然在休假，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今天有點失態，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白安無奈地笑道。

    “沒什麽，隻是你離加薪又遠了一步罷了。”

    這人是魔鬼嗎？

    白安無語，但旋即笑出聲，抓了一下頭發，收斂住所有的心緒，聲音也揚了起來，就像平時那樣，微微上揚，聽著灑脫不羈，瀟灑帶痞的模樣：“走吧，您這車是報廢了，咱得打車回。”

    “走回去吧。”

    “很遠的路誒，可憐一下我這個剛剛經曆了戰鬥的工作人員可以嗎？”

    “我這個總裁也剛剛經曆了車禍，況且戰鬥我也有參加，我覺得你沒資格報怨。”

    “……行吧，殘酷的資本家。”

    ……

    “11月的J國沒有櫻花，但雪景不錯，墨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