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向小白安伸過去的罪惡的手，那些猥瑣下流的笑聲，那些猙獰可怖的麵孔，在那個雷雨夜裏，映在慘白的閃電下，都化成了利刃，一寸寸，一點點，淩遲著白安的骨血和靈魂。

    那些藏在心底深處最絕望的回憶，最慘烈的過去，強大到足以摧毀白安的理智。

    也強大到足以熄滅白安體內高漲的欲望，讓她的身體從滾燙熾熱，變得冰冷寒涼。

    眼淚順著白安的臉頰一直往下，匯集在下頜，最後滴進水裏，泛起微小的漣漪，那微小就像是白安臉上所呈現出來的痛苦一樣，不足掛齒。

    她緩緩睜開眼，有些虛脫地靠在浴缸裏，虛弱地望著角落裏哭得止不住的林夢笙，拉出一個笑容：“別怕，沒事了。”

    林夢笙撲過來，用力地抱住白安，靠在她肩上，嚎啕大哭：“白安，白安！”

    “別哭……”

    白安細長泛白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林夢笙的頭發，黯淡的眼神有些朦朧，失血過多帶來的副作用讓她將近昏迷，而這裏又是個安心之地，她不用死撐。

    真好，至少在華國，她還有個可以完全放心的人。

    “我打電話叫顧先生過來吧，好不好，白安？”林夢笙噎著聲音問她。

    “不用了，不用了。”

    不用讓顧梟寒看到自己這副醜態，不用讓他跟著擔心，他那個人，喜歡計較得很，要是知道路月對自己用了這樣的濫招數，怕是要氣得去剁死路月才好。

    那不就白費力氣救他一場了嗎？

    而且這個時候，他應該有挺多需要善後的事情的，險些把天捅了一個窟窿，顧梟寒得把一切都安排得穩妥熨貼。

    白安低聲喃喃，意識越來越稀薄，視野模糊間，她輕搭在林夢笙發端的手也垂落下去。

    那天林夢笙拚盡力氣地把白安從水裏抱出來，好好地給她衝了個涼，洗淨她身上的血跡，又給她換上幹淨的衣服，包紮好腿上的傷口，扶到床上躺下。

    她力氣不大，做完這些已經累得她筋疲力盡了。

    最後她給白安蓋好被子，躺在她旁邊，輕輕地摟著她，溫柔地拍著被子，像是哄她入睡般。

    像個真正的姐姐那樣，照顧著她。

    她想了又想，還是拿起手機，給顧梟寒發了個信息。

    顧梟寒在天亮之後，才趕到林夢笙家裏——這不是他的作風，除非他有走不開的情況。

    那麽，在這之前的時間裏，他，他與墨鷹，發生了些什麽呢？

    我們要從，他與墨鷹的對峙開始說起。

    墨鷹看著顧梟寒，認真地想著，如果他今天直接把顧梟寒殺了，所有的事情會不會變得簡單許多？

    他走下車，握了握拳，他是真的很想打爛顧梟寒這張臉。

    但老天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一輛紅旗牌轎車緩緩地停在了他們兩旁邊。

    車門打開，走下來一位老人。

    “梟寒，你這是在做什麽？”餘頌仁穿著便服，看了看顧梟寒，又看看墨鷹，眉頭皺了下，“這是誰？”

    顧梟寒低下頭，問好：“晚上好，餘爺爺，我試新車的時候出了點情況，正在檢查。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最近請的保鏢，叫……”

    “莫攖。”墨鷹再怎麽蠻橫，也不會在餘頌仁麵前作死，這可是全體雇傭兵們，都既是忌憚，又是敬畏的一位老人。

    於是他很自然地接過了話，並點頭問好：“餘老先生好。”

    餘頌仁點了點頭，算是應過，看向顧梟寒：“出了點事，你正好在這裏，跟我來一趟吧。”

    “餘爺爺……”

    “是路家。”餘老爺子看了看墨鷹：“既然他是你保鏢，也一並跟上吧。”

    顧梟寒心頭一跳，路家？路家還出了別的事嗎？

    難道不止路月一個人有危險？

    他下意識地看向墨鷹。

    但就算是墨鷹，也不知道還有誰，在針對路家做什麽。

    一行人狐疑地往路家老宅去，那裏不是路月的住所，而是路老爺子的老宅。

    半道上，顧梟寒給白安發了很多信息，讓她不要擔心自己，也讓她注意安全，路月隨時有可能發病，不要傷到哪裏。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間裏，白安給墨鷹打了那個電話，說了那句“生日快樂。”

    墨鷹回：“我也愛你。”

    這是墨鷹的“惡作劇”。

    顧梟寒轉頭看向窗外，他可以斷定，白安絕對不是跟墨鷹說的那三個字。

    但是他更想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導致白安沒辦法趕回來，要打電話給墨鷹。

    他很想立刻去找白安，但是在餘頌仁的事情麵前，他必須要先忍一忍。

    能讓餘頌仁親自出麵的事，絕對不會是小事，絕對不會。

    車子停在路家大門前，墨鷹作為顧梟寒的“保鏢”，自然不能跟進去，隻能等在外麵，而他也絕不會在餘頌仁跟前取巧，隻是在外麵給白安打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了。

    他斷定路月不是白安的對手，那麽，會是出了什麽事？

    他懶得再等顧梟寒出來，往路月家去，看看情況。

    顧梟寒按捺著不安的心情，跟著餘頌仁走進路家。

    路老爺子沒料到顧梟寒會來，桌上隻放了兩杯茶。

    見麵的第一句話，他說：“這一天，終於來了。”

    餘頌仁沒碰桌上的茶，隻是坐下冷哼一聲：“當年我就說你們那方法行不通，不聽勸！現在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我看你們要怎麽收場！”

    路老爺子苦笑一聲，“餘兄啊，當年的事，已是定局，再怎麽說也改變不了了。眼下才是緊要的，我們不能讓悲劇重演。”

    餘頌仁像是被氣得說不出話，別過頭去重重地呼吸，不想再跟路錚搭話。

    路錚歎著氣，看向顧梟寒：“梟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真相是什麽嗎？今天我告訴你。”

    顧梟寒抬眼看著路錚，不自覺地握緊了拳。

    那是一場漫長的對話，茶涼了幾回，老爺子們歎氣了幾回，中間一並連線的人還有於慎齋，他帶著口音的破口大罵一直回蕩在客廳裏，但奇的是，無一人去反駁。

    顧梟寒握緊的拳頭鬆開，又再次握緊，好幾回。

    路老爺子養的那幾尾魚，在魚缸裏悠然地擺尾，鼓著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氣泡，穿行在仔細布下的人工水草間，疑惑地打量著人類的複雜神色。

    到最後，顧梟寒一身冷汗，靠在椅子裏，半天說不出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