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那場肆虐華國的NH0209病毒是怎麽爆發的。

    隻知道，在BA92將要公開之前，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間，好像都生病了，病毒像瘟疫一樣地擴散，一開始隻是發燒，咳嗽，身體疲累，就像普通的感冒一樣。

    等到終於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病毒已經像魔鬼一樣地席卷了這片古老的大地。

    全世界的人都在為這裏揪心，全世界的人都在等著救世主拿出解藥。

    全世界的人，都在問，這種病毒到底從何而來。

    顧君儒請了於慎齋的研究室主持大局，全力攻克病毒，全力拯救病人，於慎齋當仁不讓，哪怕這有可能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退半步。

    一代仁醫風範，盡顯無疑！

    可也就在他傾盡全力與死神做鬥爭的時候，顧君儒強行銷毀了BA927的全部資料，這種東西不能再留在世上，那是一個無窮無盡的禍端。

    不論白海和林柳如如何聲嘶力竭地解釋，BA927早已剝離了原有的結構，不可能是因為BA927才異變出這種病毒，但沒有人相信。

    一開始，那病毒是怎麽在他們手裏，在顧梟寒身上異變的，顧君儒就是目擊證人。

    顧君儒請了當時跟他戰鬥在一線的路錚，與他一起過去，軟硬兼施，反複勸說，隻要白海和林柳如交出BA927，這件事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沒有人理會他們的一次次證明，沒有人細想他們的話是不是真的可信，在被NH0209籠罩著的恐怖氣氛下，沒有一個正常人，能理性冷靜地去聽他們的話。

    京市裏消息靈通的人，早已收到了風聲，知道白海集團，就是災難的源頭。

    一個已經被所有人默認了是罪魁禍首的人，他說得再多，也是白費口舌。

    甚至還沒有人去確定，BA927到底是不是這場瘟疫的始端，他們就出了車禍。

    同樣的，沒有人替他們申冤，沒有人去追問車禍是怎麽發生的，沒有人去管那兩具被燒焦了的屍體裏，有沒有不甘，他們被埋在公墓裏，永遠醒不過來了——他們忙著拯救病人，拯救世界，拯救這個已經造成了的可怖後果。

    他們對外說，白安這個孤女由林成章這個舅舅撫養，沒有人說，月牙福利院是什麽地方，就算是她的死，也是兩年後的一樁，不足百字的小新聞。

    後來，於慎齋打贏了這場硬仗，研究出了特效藥，力挽狂瀾。

    走出研究室後，卻也發現，他最得意的門徒，早已是不在人世。

    於慎齋不相信他最得意的弟子會是惡魔之源，想要回BA927的資料，進行研究，為他們討個清白，但是，BA927的全部資料，早已不存於世了，研究室裏的所有數據，都化成了灰。

    而唯一的原件，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他們為此，找了數年。

    他們是不是罪惡之源，沒有人知道。

    但是，沒有人去徹查。

    他們死於意外。

    無人謀殺。

    無人犯案。

    石沉大海。

    一切，已成定局，不可更改。

    如果有人要推翻，半個京市的人都該被問罪，因為，大半個京市的權貴們都默許了這一場不被承認的謀殺。

    他們想贈與全人類以寶貴的禮物，一些先入為主的人，贈予他們死亡的墳墓。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全世界的人都在為華國打贏了這場病毒硬仗而歡呼慶祝。

    於慎齋從此斷絕了與京市，與顧家，與路家的一切往來。

    而所有所有，這一切的始端，不過是，他們好心幫顧君儒，治好了他們的兒子，顧梟寒。

    白安翻到最後一頁時，已經淚流滿麵，哭不出聲來。

    她坐在電腦前，屏幕裏的資料一點點地映在淚意朦朧的瞳仁裏。

    這樣的真相，未免，也太殘酷了吧？

    還沒有確定，他們是否有罪，為什麽就要宣判他們的死刑？

    他們努力了那麽多年，是為了造福於病人，而不是為了讓別人生病不是嗎？

    他們如果沒有把握，怎麽會想著向全世界公開？

    就因為，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要武斷地判定，他們是罪人嗎？

    明明，他們還救過顧梟寒啊，救過顧君儒的孩子，不是嗎？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們啊？

    直到現在，他們也背負著汙點，躺在墳墓裏，死亡不過是一場意外，還不能有人為他們洗涮。

    所以顧梟寒，這就是你常去永世公墓，為他們上墳掃墓的原因嗎？

    你的命，是他們給的！

    “白……”耳機裏傳來雪雉的聲音，帶著哽咽，“你還好嗎？”

    白安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抬了抬眉頭，擦掉臉上的淚水，機械地退出了暗網，清除了痕跡，關掉了電腦。

    “我很好。”白安說。

    “白……”

    “黛鶴是怎麽拿到這份資料的？”

    “她本來是要將路月的DNA圖譜放進，放進於昭良的房間的，但於慎齋的書房就在旁邊，她看見房門虛掩著，就走了進去，看到了一個密碼箱，打開一看，就發現了這些，拍了下來給我們。”

    “嗯，像是她會做的事情，這種能將我一擊致命的機會，她怎麽會錯過呢，嗬。”白安居然笑了下。

    這樣的笑聲讓銀雀全身發冷，“白，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

    “挺好的，過兩天，我可能要去做一次體檢，銀雀，我可以信任你嗎？”

    “當然可以，白，你當然可以信任我。”

    “嗯，記得把你的數據，先全部錄一遍，DNA用的你的監測圖譜，要做到完美，不要像以前總是出岔子，好嗎？”

    “沒問題，交給我。”

    “白，白，你不要這樣，你跟我說說話，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我很害怕。”雪雉哭道。

    “我不要這樣？”白安笑了下，突然絕望崩潰地，聲嘶力竭地喊出來——

    “我應該要怎麽樣！我應該殺了他！我應該去殺了他！我要讓所有的真凶付出代價！我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我要，殺了他！”

    “如果讓我早一點知道這些真相，我發誓，我向天發誓，我一定在M國就把他們淩遲處死，我要讓他嚐遍所有的酷刑，我要用盡我的手段讓他生不如死！”

    “我爸媽，救了他們的兒子，他們卻將我的父母，送進墳墓！”

    “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樣？”

    “最可笑的是，我居然，我居然愛了他那麽久，我一直想，或許是有苦衷，或許有不得已，這就是苦衷！一個劊子手！一個殺人凶手，逍遙法外，這麽多年！一對隻是因為心善就救錯了人的夫妻，卻屍骨無存！”

    “是他，他默許林成章將我送進月牙福利院，是他，瞞過了唯一可能將我救出苦海的人，是他造就了今天的我！”

    “我白安，真是瘋了，才會喜歡，他的兒子！”

    “不牽連下一代，嗬，那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啊！我做錯了什麽！”

    雪雉聽著白安幾乎是咆哮地絕望嘶吼聲，連忙說道：“白，白安，不論你要做什麽，你有我，有我們。別這樣，你還有我們。”

    “打開地獄的大門吧，我回來了。”

    白安疲憊不堪的身子搖搖晃晃站起來，密布在她臉上的淚痕，像是瓷器將碎時的裂縫。

    “去他媽的，善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