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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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前腳剛到家,後腳就把套金魚的念頭又勾了回來。
撒嬌本來就屬家常便飯,這再加上個病魔纏身,硬是磨得褚俊涵一點脾氣都沒有。
帶是肯定不能再帶出去了,一是重得很,難得背,二是街上人多,再碰到兩下可夠有罪受的,於是褚俊涵打算做一個。
一說要給她做一個,立馬多雲轉晴,手舞足蹈得要是腳上沒有傷,定是撞上了天花板。
首先是鐵絲圈圈,在家裏轉悠了一圈,最後褚俊涵把衣櫃裏的細鐵杆架子給拆了,三下五除二弄得圓溜溜的,因為鄧菲菲喜歡連環套,也就是一次扔幾個圈,所以能拆的支架都給拆了。
再在客廳裏擺了十來個大小不一的碗,碗裏放了一到一百元不等的紙幣,排列得整整齊齊,擺放過程自帶配樂,五十是哇啊,一百是哇噢。
大功告成後鄧菲菲問,“俊涵,你這也沒有魚啊?”
褚俊涵一臉神氣的說,“我這是金錢魚,五塊錢三個圈,老板來試試手氣?”
玩了一大晚上,哪裏還曉得腳疼,手都扔麻了。
褚俊涵的母親大抵是放不下心,第二天又趕了回來。
見到客廳的錢錢碗碗,問褚俊涵這是請的哪路大仙,擺的哪套陣法?不好好讀書,才會拜這些迷信,都是糊弄人的,你擺多少錢也治不好菲菲的腿。
褚俊涵懶得回擊母親,隻想問她,這鐵絲圈圈眼熟不?
回來照顧菲菲,也回來轟褚俊涵去學校,說是給鄧菲菲請了假,可沒給褚俊涵請。沒有特殊的理由和借口,學校褚俊涵是不敢不去的。
褚俊涵不在家裏,鄧菲菲在家也呆不住,腳才剛剛有些好轉,就嚷嚷著要去學校。
褚俊涵則又重新奉旨負責接送鄧菲菲,從家裏背到小區門口,從校門口再背到教室,以此反複。
龔書鵬那賤人領著那夥兄弟來鄧菲菲學校看他,給褚俊涵還起了個外號,叫白龍馬。
鄧菲菲是一天樂得很喔,巴不得這腳一輩子不要好了。
騎大馬,駕,駕,駕!
開賽車,嗡,嗡,嗡!
外星飛船,起飛,降落,加速!
一天一個花樣,整得褚俊涵上氣不接下氣,稍微歇下腳,她就滴滴滴滴的喊沒油了沒油了。
有一次到了小區,在他背上哼歌,“等凳凳等燈等燈等燈凳凳燈凳燈等”
褚俊涵罵她,“你這狗崽子,我背你累得要死不活的,你還罵我是豬八戒是吧?”
她說,“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是俊涵的小媳婦兒。”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情話,如果算,那這是他聽過最美的情話,至少,截止今日。
腦門邊上的傷口愈合了,沒有留疤,隻多了一小條很淺很淺的印子。
腳也差不多好了,稍微注意點也能走走路,但還是要他背,隻是少了些花樣,改成背英語單詞。
過了一些時日,鄧菲菲的腿也好了,也能自己走路了,也就自然不需要褚俊涵背她了。
趁著周末不上晚自習褚俊涵就又去接鄧菲菲,鄧菲菲見到褚俊涵也是興奮的不行,過去一把摟著他的胳膊。
褚俊涵蹲下身子,轉過腦袋用下巴指了指後背,說那上來吧,全新的越野摩托車不想體驗一下嗎老板?
能翻山越嶺的那種嗎?
能翻山越嶺的那種。
那可以開去海底隧道裏麵嗎?
可以開去海底隧道裏麵,還可以套鯊魚。
“那要很貴很貴吧?”鄧菲菲笑的更開心了。
“頭一回免費。”
一趴上來褚俊涵就飛奔了出去,斑馬線都沒有再停下來。
太陽還未全全下山,從背後照著快如閃電的褚俊涵,以及死死拽住閃電的她,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從影子上看,他們沒有一點空隙,於是他追著影子跑,直至精疲力竭。
眼前的酒已經被褚俊涵喝完,於是他又要了一杯。
褚俊涵想了很多個形容詞來形容當時與鄧菲菲的相處狀態,親密無間也好,形影不離也罷,甚至是如魚似水,都感覺與想要表達的心境不能完全契合。
於是他造了一個詞,叫如麵水鏡。形容兩個關係密切的人,因為長時間的接觸而達到了相同的步調,行為舉止間都與對方保持了一致,仿佛在水裏或鏡子中,看到了自己。
大概是五月末的樣子,因為在那之後沒多少天就是褚俊涵的生日。
鄧菲菲第一次代表學校,去省裏參加數學競賽,具體是全省的還是全國的就搞不清了。鄧菲菲說老師領著他們去,但是隻有菲菲一個女生,也隻有菲菲一個是高一的,老師也是男的,她都不認識,不想去了。
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放過呢?!不,錯過呢?!
褚俊涵想都沒想就勸說菲菲去。
鄧菲菲猶豫不決,在征求了褚俊涵母親的意見之後,方才答應。
然後羞答答地告訴褚俊涵,“阿姨說讓我們住有兩個床的酒店。”
褚俊涵一臉正直的說,“想啥呢?我還能跟你睡一張床不成啊。”
鄧菲菲跟同去的老師打好了招呼,他們提前一天就去了省會,還去遊戲廳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遊戲機,又去吃了大半條街的小吃,才打車去考試的學校附近找酒店。
褚俊涵還是頭一次帶別人出門,跟個傻逼似的。
跟前台服務員說要一個有兩個床的大房間,服務員看了他倆幾眼,說“拿身份證來登記一下”
褚俊涵理直氣壯的說,“沒有。”
服務員問褚俊涵多大了,褚俊涵也老實回答說,“十六歲,快十七了。”
服務員說,“你十七歲了還沒有身份證?!”
褚俊涵一頭霧水,“也沒有人跟我說十七歲了要有身份證啊?”
所以褚俊涵隻能一臉懵逼地給母親打電話,她還樂嗬嗬地笑著說她搞忘記這茬了。
問了他們所在的地址,說呆會兒讓個叔叔來給我們開。
服務員小哥還挺熱心,給他們倒了兩杯水,讓他們在大廳裏坐著等。
又和他們閑聊,在褚俊涵表明來意之後,他說可以給他們先開著,呆會兒那叔叔來了在給他們登記。
褚俊涵說“沒事兒,我知道你們也就是走個流程,等他來了再登吧,省得給你添事兒。”又哪裏是怕添事兒?褚俊涵心裏早已敲定了如意算盤。
那叔叔姓陳,是褚俊涵父親生意上的朋友,見過幾次麵,豪氣衝天。
褚俊涵心裏盤算著等他來給我們開,肯定會把這幾天的賬給付了,又能節約好幾百塊錢,這麽想著,白開水都喝得帶甜。
沒半拉鍾頭,陳叔叔就來了,熱情得很,拉著他們就要去他家做客,“住酒店多不舒服啊,上咱們家住去,叔叔家有六個房間,就當自己家一樣,再讓你姨好好抄幾個菜給你們吃,明天我開車送你們過來,離我那近得很。”
七說八說就哄上了車,鄧菲菲還悄咪咪地跟褚俊涵說,“省幾百塊錢呢。”
豪氣衝天,六個房間,你咋不開酒店呢陳叔?
我想住酒店啊!
褚俊涵心裏的如意算盤全沒了。
考試就考了一上午,下午就結束了,鄧菲菲覺得發揮得不好,心情有點糟糕,陳叔便讓她大女兒過來,帶他們出去玩了一圈。
隻聽得姐姐一頓刀光劍影,鄧菲菲便重新眉開眼笑。
第二天中午,陳叔叔又安排人開車送他們回去,臨別前還不忘對菲菲說,“下回來考試,再來叔叔家住,我叫姐姐來陪你,就不用俊涵來了,給我打電話,我親自去接你。”
鄧菲菲笑著點頭,揮手再見,褚俊涵則千恩萬謝,客套話對他來說跟日常問候沒有任何區別。
褚俊涵回去報告母親,說了陳叔叔一通好話,滿誇陳叔叔熱情。母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到,欠了你爹幾十萬,怎麽不熱情。
還在上高中的褚俊涵就已經知道,這世上所有的善意都充斥著雜念,但即使是這樣,他也希望能夠留給她一片善良。
鄧菲菲確實發揮失常,在那次考試中並沒有獲得任何名次,不過在那之後的所有大小競賽中,都取得了不錯的好成績。
思緒被酒吧的喧囂拉了回來,噙滿淚水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就這樣一滴一滴從他褚俊涵的眼裏落下來。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沒有流過眼淚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