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龔書鵬才緩緩地繼續往下說：“除了在床上，除了在我需要的時候她出現，其餘的時間，她有絕對的自由，她更像是在我這裏打工兼職的女大學生，工資我按月發，白天正常上課，晚上回我家。”

    “回你家？你爸媽也知道她的存在嗎？”方薇薇問道。

    “那時候我一個人住，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隻有強子和阿鑫知道，他們倆還常問我為什麽不正經交個女朋友卻要包養個小姐當情婦。薇薇你知道嗎，其實人心啊，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最難以捉摸的東西，清雨是個小姐，但她夠實在，夠直接，她不會騙我。”

    方薇薇聽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心疼，盡管還沒聽完來龍去脈，但她似乎覺得很能理解他的感受。

    “第一次見她，在幾年前，那天我和幾個朋友在一家酒吧裏消遣。清雨就是穿著牛仔褲，背著書包，跑到我麵前，定定地看著我然後說道：‘先生，你要找小姐嗎’”。

    一個小學生妹，跑到你麵前異常堅定地對你說出這句話，至少我那時候以為自己聽錯了，耳邊環繞著的是悠揚的鄉村音樂，可我感覺像是受到了狠狠的雷擊。”

    “然後呢？”方薇薇也覺得很驚奇。

    “嗬嗬”龔書鵬語氣怪異地笑了笑：“然後，她就對我說她是個小姐，隻是，在說到小姐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明顯小了很多。我很好奇，或者說被她眼睛裏的倔強所感染，她實在不像幹這一行的，薇薇，她的眼睛會說話你知道嗎。”說道這裏，龔書鵬眼睛裏也泛起了點滴光彩。

    “於是，我帶她回家了，做了那事兒後，我給了她500塊，她沒過夜，走了。我承認那晚我叫她走時，她流連的眼神曾讓我泛起一絲不舍，但還是狠心關掉了大門，並對自己默念‘她隻是個小姐’，來安撫久久不能平靜的內疚。”

    方薇薇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明明是自己男朋友跟別的女人的故事，可她就是很想繼續聽下去，她能體會到龔書鵬言語裏的點點傷痕。

    龔書鵬看著方薇薇的眼睛，搖了搖頭，接著往下說：“但我萬萬沒想到，我會在兩年後，再次遇見她，並承諾，包養她兩年，這兩年裏需要時就住我家，每個月給她四千塊錢。”

    “那時候我開著車在城市裏瞎晃，亂想。想自己，表麵風光，其實看透了的話也不過是城市裏另一個層次的窮人，和大多富二代一樣，窮得隻剩錢，和滿肚子憤世嫉俗的理由。

    那年夏季實則很熱的，我吹著空調，就想象不到車窗外的酷暑。當車滑過她學校門口時，我就看見了清雨。當我認出她來時，竟把車偷偷停在她身旁。

    我知道了她為什麽叫清雨。當她站在陽光下，揚著被太陽曬得殷紅的臉，淡定地立在那裏時，完全就是酷夏的一抹清涼。當然那時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頭發比以前長些了，麵容沒怎麽變，身體成熟了幾分，凹凸有致隻是依舊單薄。我發現我兩年來一直渴望的那雙眼睛，它無意地瞟了我一眼，仍然是那樣純白卻有嫵媚的潛力。”

    “然後過了大概十分鍾，走來一中年男人，沒看清楚臉，隻是知道他肩頭很寬，塞給她一包東西，就走了。我突然煩悶那男人離去時的依依不舍。

    我下車朝她走去：‘嗨，希望你還記得我。小姐！’我惡意地把小姐兩個字吐得又狠又清楚。而清雨幾乎是一眼就認出我，然後轉身她就要走。我叫住她，詢問她的名字還有剛剛那個男人的身份，盡管知道她是個小姐，可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卻充斥著異樣的憤怒。”

    “她告訴我她叫清雨，剛剛那個男人給了她兩萬塊錢。”龔書鵬說著，眼神中透著一絲看不明的情緒，“我徹底絕望了。你真的不能想象一個花兒一樣美好的少女，站在陽光下，帶著斯文與純白，穿著牛仔褲和襯衫，自然地像說‘我今天看見一件好看的裙子’一般地形容她如何跟一個男人以金錢與肉欲來往。”

    方薇薇點點頭，她很能理解他，

    “於是我想都沒想，就直接對她說我包養她。”

    龔書鵬接著說：“但是幾天後我就發現我帶了個隻會做飯泡茶的啞巴。每天回去就看見她趴在桌上發呆，她靜靜地把目光集中在桌麵的菜碗上，她是個乖女孩，說菜淡了會去放鹽；說人累了會給你捶背。隻是永遠不聲不響。就算在床上也是一樣，這是我一直無法忍受也是她惟一不聽話的地方。我嚐試著去誘導她，可還是不發聲，一臉麻木。”

    “可有時心情煩躁，看一眼她就靜下來了。我在時，她永遠像個清靜的鳥兒般依在身邊。我猜想她坐在我左右就等著我和她對視，因為每當我看她時，她都在靜靜地看著我。那目光從她美麗安靜的眼睛中流出，不攙雜任何欲望，神奇的是我會像欣賞一幅風景般冷靜下來。有時我錯以為我們是婚後十年的夫妻，盡管那時候，我也才二十歲出頭的年紀。”

    龔書鵬目光越說越迷離，帶著些許追憶，盡管這目光讓方薇薇有些不舒服，可還是靜靜地聽著他繼續說下去：“但我很清楚我隻是出於對美的尊重才喜歡她，而且不可能會愛上她，因為她隻是個小姐，而對於這個職業，我並不鄙視也不尊重，畢竟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卻是絕對不會也不能加以感情。”

    龔書鵬說到這裏，眼神卻又開始變得空洞起來，對方薇薇開口道：“可是，我包養了她，包養了一個小姐，最後也愛上了一個小姐，如果你不想聽，我可以不繼續說的。”

    方薇薇輕輕地搖了搖頭。

    龔書鵬也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雲淡風輕，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是難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