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太平間還要穿上一件棉大衣，裏麵的溫度確實不是活人能夠接受的，這裏就像是一個大冰窖不是隻有存放屍體的抽屜是冰的，整間太平間都是冰的。

    “這裏。”那個男人說著拉開了中間的一個抽屜。

    方薇薇疾步走上前，沒等他掀開屍體上的白布，方薇薇已經伸手揭開了。龔書鵬的臉、身體都出現在了她麵前，還冒著白氣，臉色已經發白，身上的傷痕那麽明顯，再也退散不去。

    淚水再一次噙滿她的眼眶，她伸手撫摸著龔書鵬，她還是沒有辦法相信，那個愛吹牛，沒個正經樣的男人，那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現在就這麽躺在這裏，沒一點熱度，給不了自己擁抱，給不了自己溫暖。

    她想著就找來一把椅子，那個男人剛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爬上了那個抽屜，纖細的身軀，側著擠在那個小地方，倒也不顯得擁擠。

    “不好意思，小姐，請你下來，這樣是對死者的不尊重。”那個男人嘴裏說著就要上前去把方薇薇拉下來，但是褚俊涵阻止了他，他唯一能補救的大概就是讓別人不要去打擾他們兩個吧。

    她的淚滴在了龔書鵬的肩膀上，沒有作絲毫的停留，又馬上滾落，“嗞”的一聲就凝結成冰，陪在龔書鵬的身邊，直到他被再次帶出這間房為止。

    不知道躺了多久，身體已經漸漸麻了，突然一雙手伸了過來，將她抱起，龔書鵬離她越來越遠。

    她說不出話，就這樣任褚俊涵抱著自己，然後將自己放在門口的等候椅上，脫下她厚重的大衣，然後又抱起她，往病房走去。

    “不好意思，麻煩給她看一下傷口。”褚俊涵將她放在了她原本所在的病床上，就好像原本就知道她是在這裏的樣子。

    “這不是剛剛跑出去的那個女傷者嗎？她液都沒輸完就跑了。”還是那個剛開始的護士，她差點沒說出“她要是跑了，那誰來付費”這句話。

    “那就繼續給她輸液，我去繳費，你能幫我看一下她嗎？”褚俊涵使出自己的美男計，長這麽大第一次刷了個臉。

    “好的。”護士癡迷於褚俊涵的美貌，很爽快的答應了。

    過了沒多久，褚俊涵就拿著好多大瓶小瓶的液體回來了，護士則按照單子上麵的指示，給方薇薇輸了液。

    “這次可不要再拔掉了喔。”有褚俊涵在，護士的態度都好得不得了。

    見方薇薇沒有反應，護士尷尬地朝著褚俊涵擠眉弄眼了一番就退出了病房。

    褚俊涵看方薇薇沒有動靜，隻是坐著，兩眼迷茫，就強行讓她躺下來。

    “你好好休息，我會在這一直陪你，直到輸完液，然後送你回家。”褚俊涵突然對方薇薇的態度緩和了些，與先前總是呼來喝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在心裏冷哼一聲，那也是家嗎？最不想回去的就是那個地方，父親嗜賭成魔，到處欠債，母親軟弱無能，明明已經是一潭死水的生活，卻還是要逼著自己去過。

    她一點都不喜歡那裏，現在龔書鵬也不在了，自己能去哪裏呢？他走了，連她的笑臉，她的一切情緒都帶走了。

    方薇薇閉上了眼睛，其實她更希望現在輸的液是毒藥，這樣她就能馬上進到太平間陪龔書鵬一起長眠了。褚俊涵見她這樣也沒有驚擾她，隻是安靜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翻著事故的視頻。

    這一兩天警察應該就會來找方薇薇談話了，褚俊涵看她現在這個狀態能問出什麽呢？隻能做個目擊者，再次提起當時的場麵，然後情緒再度失控吧。畢竟是跟自己上過床的女人，現在卻為自己的好兄弟這樣，他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但那又怎樣？他也隻是個將死之人。

    “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方薇薇現在實在不想一個人麵對那個家，自己也算是幫過褚俊涵，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她看著最後一瓶液都快輸完了，終於開口對褚俊涵說著。

    “好。”褚俊涵也不多說什麽，看她的表情，再加上之前她說她父親欠債竟然無恥到能同意自己的女兒肉償，不用想都知道這個家庭和諧度並不高。

    “休息一下再走，沒事。”褚俊涵臉上沒有表情，但是語氣柔和了很多，不像前幾天，對她隻有居高臨下的命令。

    “不用了，現在走吧。”護士小姐幫方薇薇把針拔了之後，她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著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狼狽。

    褚俊涵讓她現在醫院大門口等他，他取車，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隻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晚上的風有些大，她看起來瑟瑟發抖，但是卻沒有給自己取暖，他讓她在門口等她，她就真的站在門口，門口本就是風比較大的地方，也不知道避一避，怕是真的想死。

    這樣的她看起來沒有了前幾天的牙尖嘴利，顯得有幾分柔弱，讓人有想保護的衝動。

    他按下喇叭示意她該上車了，可是她就像個局外人一樣，動也不動一下，好像他不是來接她的人一樣，他搖下副駕的車窗，身子側了過來。

    “方薇薇，上車。方薇薇。”褚俊涵交了好幾遍，路過的人都往車裏看，後麵的車輛也在不停按喇叭，讓他臉上的慍色越漸加深。

    方薇薇才回過神，艱難地走過來，短短幾步路，一直在和風對抗著，好不容易上了車。

    “方薇薇”褚俊涵剛要發火。

    “我不想為你生孩子了，我想辭職，欠你的錢我會努力還你。”方薇薇淡淡地說，甚至沒有再看褚俊涵一眼。

    “不用了，書鵬已經把錢匯給我了，你自由了，想離開隨時都可以。”褚俊涵眼底似乎有一種悲傷，和龔書鵬沒有關係。

    方薇薇看著車窗上褚俊涵的倒影，沒有再細究，本來跟她就沒什麽關係，她和他從一開始就隻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和她跟龔書鵬不一樣，她和他從未純粹。（m.101novel.com）